吾乃大官人-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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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仙舫,曾小青。”
女子抱着琵琶缓缓登上台,坐在当中的圆凳上,稍稍试了试音,手中的琵琶便开始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样,拨动起来。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林岚点点头,听着女子边弹边唱,声音还能传得如此远,佩服这些艺妓们的歌喉,说道:“词取自诗经,小雅采薇,曲谱得也动听,甚好。”
秦淮名妓,十之有五,都在这些画舫之上,可见这一回争夺花魁的难度是有多大了。
琵琶声停,紧接着余音绕梁,歌声幽咽而止。曾小青目中含情,起身一礼,便退了下去。
在座之人都是金陵贵人,自然不似戏园俗人,叫好鼓掌,都得端着,觉得不错,也都是轻声交头接耳几句。
“唱得真是不错。”
“是不错,不愧是眷仙舫当红头牌。”
其实真正听得懂曾小青唱得是什么的,没有多少人,然而也不必细究,声娇人美,比唱的是什么重要。
一个个清倌人上台献唱亦或献舞。
林岚看到包成目不转睛的样子,笑道:“至于么?”
“你懂个啥,这些人放在平日,都凑不到一起,这一回百花斗艳,还不大饱眼福,你呀,真不识趣。”
倒不是林岚不爱美人,只是从他这个角度看去,也就只能看到小半个侧脸,所以林岚只能将重点放在了听曲儿上了。
“呵,薛家的这阵仗还挺大的啊。”
包成看向阁台上乐师、舞女,简直就是众星拱月。身着华裳的名妓柳月如一身嫩黄的纱衣,看上去真的犹如皎月一般迷人清丽。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一曲传唱在瘦西湖上的新式流行曲,在吹拉弹唱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曼妙。
包成眉头一挑,没好气地说道:“这不是前几日蝶衣姑娘唱的曲子吗?竟然如此无赖!”
画舫内不少人都没听过,新式的曲调,加上这首已经传阅得耳熟能详的七传之词,顿时耳目一新,引起了共鸣。
薛蟠听到周围贵人们那大放异彩的眼神,便知道这次的花魁是探囊取物了。云袖招承办这花魁之争,自然是压轴,也就给了他截胡的机会,来了个出其不意,直接将这首明月几时有给挪用过来。
云袖招一些清倌人,听到这曲子被金铃舫的人给先夺了去,气得娇容都失了颜色,有些生气地说道:“这厮怎恁不要脸,这曲子明明是蝶衣妹妹的招牌曲,怎么能够这样!”
一位花容娇好的云袖招舞女同样气得跺脚,道:“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货色,一点都不懂规矩!”
林岚扫了眼薛蟠,嘴角微微一扬,他活不过今夜,这就是林岚想说的唯一一句话。
一曲明月几时有,立马有人鼓掌喝彩。
“好!月如姑娘果然不愧为薛公子手中的王牌啊!”
“看来今夜的花魁,非姑娘莫属了!”
薛蟠也是红光满面,不过还是强行遮掩住得意,朝四周拱了拱手,笑道:“承蒙诸位抬爱了,至于花魁……云袖招肖大家还未出招,在下怎敢托大。”
“呵呵。”
屏风之后传来一声肖大家的轻笑。
一直坐在屏风边上的蝶衣起身,面带轻纱,手中琵琶虚抱,朝屏风侧低头一礼,便走上了阁台。
云袖招的小厮用四面流光宝气的珠帘把蝶衣围绕起来。
“这什么作甚呢?”
琵琶微微拨动,屏风之后,悠扬的琴声传来。
众人皆惊。
“肖大家竟然亲自抚琴伴奏!”
林岚一听着曲头,顿时翻了翻白眼,感情借花献佛,最后还是便宜了云袖招啊。
蝶衣目含浓情地朝林岚这边侧头望来,还未开腔便已酝酿了满满的深情。
包成更是被这美轮美奂的场景惊呆了。
“蝶……蝶衣姑娘……在看我?”
第128章 卷珠帘(下)
人生三大错觉:我很英俊,有人在看我,以及……她好像喜欢我。
包成心情激动地看着侧头过来的蝶衣,心里百般滋味,难道是她看上了我的英俊潇洒,想要和我……还是说要……他想着等花魁结束了,一定要上前寒暄几句。
“镌刻好每道眉间心上。”
歌曲铺陈开来,一幅工笔绝伦,画中一绝代佳人正手持画笔勾勒自己心上人的眉宇,如诉心声。
与那首古词新曲的明月几时有不同,卷珠帘的修辞韵脚构句上都有不尽人意之处,但意境独到,仅仅一张口,就让全城俱静,仿佛在看一场画戏。
“画间透过思量。”
思量承载多少的相思,在夜色苍茫的寒冷中,一笔一划宣泄得淋漓尽致。
“沾染了墨色淌,千家文都泛黄。夜静谧窗纱微微亮……”蝶衣的歌声余音绕梁,仿佛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魅力,让所有人都静得不想说话。那一种触动心灵的美,正在酝酿回转在心间。
肖大家琴艺精湛,拨弄到此处,也渐渐低颤,仿佛夜深人静,几近天明,也该入睡去了。
然而还未结束。
“拂袖起舞于梦中徘徊,相思蔓上心扉。她眷恋梨花泪,静画红妆等谁归,空留伊人徐徐憔悴。”
轻涂胭脂,慢捻红粉,流云鬓,步金摇,打扮的犹如新嫁那时的一样,然而独留一人,这该是一种怎样的忧伤?
琵琶声与琴音开始短促有力地奏响,所有人都心弦一颤。
“啊胭脂香味,卷珠帘是为谁?啊不见高轩,夜月明,此时难为情。”蝶衣唱得悲恸,也让满座皆目露动然。
音调至高出,忽然缓缓降落。
“细雨落入初春的清晨,悄悄唤醒枝芽。听微风,耳畔响。叹流水兮落花伤,谁在烟云处琴声长。”
流水也罢,落花也罢,一切都随着烟云深处最后一抹琴声悄然离去,留给听众的是一抹血红,静静的涂抹在心上,还有两股正在细细流淌。
女子最终还是为了男子殉情,这样的结局,确实感人,但也悲伤。画舫之上的贵人们都有些哽咽了。
云袖招压轴出演,卷珠帘,至此,终了结。
蝶衣起身,抱着琵琶一礼。
礼部的那位侍郎起身,鼓掌道:“好啊,真的是好。不知道这词曲是出自何人手笔,虽非大雅,却感人肺腑,真好!”
从礼部这位侍郎前后的态度,这花魁之选,已然是水落石出。
最可气的自然就是薛蟠了,他原以为这云袖招最多也就是拿水调歌头来博人眼球,没想到还留了这么一手大杀招,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屏风,肖大家果然不愧是肖大家。
薛蟠也只能甘拜下风,花招都耍了,还是没能够翻身,这就没法子了。薛家小厮忽然从外边赶来,在他耳边说道:“爷,大事不好了。”
“说。”薛蟠心里头正烦着,懒得多说一个字。
“金铃舫出岔子了,掌柜的叫我来支会您一声,赶紧过去。”
薛蟠起身,对一应薛家的人说道:“汝等且等着,我去去就回。”说罢,便起身离去。
林岚微笑着目送薛蟠离去,将酒洒在了几案上。
若是一杯,站在角落的小厮也就当没看见算了,然而林岚连洒三杯,这就让小厮有些看不下去了。
“公子,酒洒了。”
林岚微笑道:“恩。我乐意。”
花魁投筹,毫无疑问地被惊艳全场的蝶衣夺走。云袖招在这十里秦淮的霸主地位,依旧无人可以撼动。
肖大家聊表几句感谢的话后,正常的歌舞曲目端上阁台,只是再也没有能够有那种扣人心弦的感觉,所有人都还沉浸回味在那卷珠帘之上。
包成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喝了一口酒,说道:“林岚,我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哦?说来听听。”
“蝶衣姑娘好像喜欢我。”
“……”
包成眉头一挑,道:“你不信?刚刚好几次,都侧目看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说我要不要过去寒暄几句?”
“额……我觉得吧,是错觉。”林岚放下手中的酒杯。
包成双手互搓着,腼腆地笑道:“我还是想去试探试探。”
竹帘微微撩起。
“公子,蝶衣姑娘有请。”
包成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将发带朝身后一甩,红光满面地说道:“看吧看吧,我就说有戏!”
小丫鬟害羞地扭过头,道:“您是林岚林公子吗?”
“我……我!”包成身子一滞,坐回到椅子上。
林岚替包成斟上酒,笑道:“我就说是错觉吧。”
“去你的!”
……
……
林岚跟着丫鬟左拐,一个个清倌人都将甬道上的小窗半开着,让原本很狭窄的甬道更加拥挤了,几乎只能让林岚侧着身子通过。
“林官人,什么时候也替姐妹们写首曲子呀?”
“林官人,您可要雨露均沾呐!”一块散发着胭脂味儿的帕巾拂过林岚的脸。
这些云袖招的清倌人,可没有一般大家闺秀那种端着的姿态,虽说云袖招不算是那种风月场所,但是这些艺妓们的口才也是了得,不然哪里能够讨得贵人们的欢心。
“额……改日改日。”
“那个……一定一定。”
林岚像是小沙弥过十八铜人阵一般,左躲右闪地,终于到了蝶衣的绣阁内。小丫鬟嘻嘻笑道:“公子莫要当真,那些姐姐们只是欣赏您的才华,与您说笑玩闹呢。”
“蝶衣姑娘在里边?”林岚觉得还是问清楚的好,不然蝶衣没见到,再炸出个肖大家来,他可吃不消。
“您请就是了。”
林岚进屋,见到那端坐在绣墩上的蝶衣,才松了一口气。
蝶衣红唇轻启,“林公子好久不见。”
“蝶衣姑娘别来无恙。”
蝶衣黛眉一皱,似乎有些生气,道:“都说戏子薄情,薄如一面。可公子才是最绝情的一位!”蝶衣眼波流转,仿佛对眼前的林岚很是生气。
林岚挑了个稍远的位置坐下,露着牙笑道:“我们就只见了一面呀。”
第129章 惊鸿一面
云袖招内歌舞依旧,花魁却藏在花中央,被某人调戏着。
蝶衣脸一红,银牙微咬着,她没想到林岚脸皮这么厚,将那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嗔怒道:“只是一面?”
说出这话的时候,蝶衣的脸上升起两朵红晕。
林岚轻咳两声,眉头一挑,“顶多算上五日前那一面,两面,不能再多了!”今夜,他有得是时间和这位故人叙叙旧,所以佯装痴傻地回应着。
听到这话,蝶衣双眸的怒意更盛,红唇咬在皓齿之间,一句话都不说。她不知道林岚是装傻还是真傻。
那晚,她真以为遇到了才子,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结果鲁莽而又莫名其妙地卸衣,林岚却跑了。人在冲动之下做出的傻事,事后想想,真是有够愚蠢的。
本以为没有了下文,结果辗转到了金陵,能够再次相遇,那便是缘分。
蝶衣暗忖着:若是无意,也不会再谱曲送于自己,只是这层纸该如何捅破。
见到蝶衣不说话,林岚起身倒了杯酒,“今夜不着急,蝶衣姑娘想说什么说就是,你我良辰美酒,促膝长谈。”
林岚不急不缓的样子让蝶衣有些拿捏不定了。过了良久,她才开口道:“那晚,公子为何跳船逃遁?”
“你不清楚?”林岚反问道。
坐在绣墩上的蝶衣陡然而起,她也并非是个逆来顺受的泥人儿,“我怎知道?”在她看来,林岚看了她的身子,却跳船而逃,那就是对她不满意。
可以几日前肖大家却说姓林的公子很想见她,让她决定一辈子不出舫的心再一次有些悸动起来。不清楚林岚这样的挑逗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岚心里一想,看来自己跑的那晚,商青羊并未太过当回事,可以已经将重心放在追捕呼延珺上了。
“哦,那晚家中有急事,便跳船离去了。”林岚这个敷衍的理由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信。
蝶衣自然明白这是塘塞过去的说辞,也不恼,坐回到绣墩上,道:“那公子这回找蝶衣,又是何事?”
林岚笑了笑,继续喝酒,道:“随便聊聊。”发匠需要时间,所以他更不能这个时候离去。
听到这样敷衍了事的回答,蝶衣跺了跺脚,幽怨道:“不陪聊!”
“那陪什么?”林岚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