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大官人-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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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吃饭。”夏谦很淡定地回答道,明显没有再想说下去的意思。或许他知道些什么,又或许真的不知道。
宝儿早就坐在了桌上,两只小手垫在尖下巴下,直勾勾地盯着那酱牛肉,想着待会儿一定要比那个大馋鬼多吃好多好多。
见到夏谦和林岚过来了,小丫头才站起来,乖乖站在自己娘亲旁边,等着夏谦入座。
“林岚啊,坐。”
“唉,谢师娘。”
林岚坐下之前,先拿起那酒盏,替夏谦倒上,随后才坐下。对面的宝儿朝林岚吐了吐舌头,有些挑衅意思地举了举筷子,似乎就差夏谦发号施令了。
“吃吧。”夏谦端起碗,夹了筷酱豆。
宝儿没有端碗的习惯,饭桌上不许讲话,她便化作了实际行动,来挑衅对面那个大馋鬼,结果才吃了几口,还来不及咀嚼,就被噎住了,在那里直咳嗽。
“吃这么快干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师娘帮着拍了拍背,摇头笑骂道。
夏谦喝了口酒,“她啊,就是人来疯。平日里吃点饭就跟要求她似的,今日家里头来人了,吃得比谁都急。”
林岚无声地笑着。
宝儿丫头甩过来一个大白眼,恨得牙痒痒。
不过她可不敢在饭桌上对那个讨厌的家伙做什么类似泼汤吐骨头的事情。自己爹爹的得意门生,让她吃过苦头,就不敢再乱来了。
第六十五章 年节前的不安
古人对于祖先的怀念和尊敬,当成是一种血脉延续的庇佑。过年祭祖祭神,那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在孩童一声声爆竹声中,年节更加近了。林府来了不少的远亲。林如海没什么兄弟,所以林岚自然没有什么堂兄弟,但是林如海倒是有几个堂兄弟,还有一些远方叔伯。
林家当年也是勋贵之家,过年时的阵仗,也算不小。一些手脚不净之人,都是碰不得祭器,免得惹得祖神不高兴,坏了明年的气运。
过年的东西要准备好几日,府上的管家带领着下人,将屋里屋外都清扫了一边。除旧迎新,这是不变的习俗。
林如海与几位堂兄弟聚在一起,饶有兴致地写起了春联,见到林岚从屋里出来,脸色立马一变,道:“你跟我来。”
几位林岚的堂叔伯脸色微微一变,不知道林如海这是怎么了。
林家的世袭勋位,到了上一代就已经散尽,林如海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本事得来,在诸多林氏分支面前,俨然是一副大家长的样子。
“哦。”林岚打着哈欠跟自己老爹步入书房,嗅到了一丝不好的气味。
林如海跨入书房,说道:“把门带上。”
“恩。”
门被林岚缓缓关上,林岚抬头看了眼林如海的脸色,估计是因为那首凉州词。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
林岚站在林如海面前,缓缓道:“昨夜先生已经批评过岚儿了。这属实不是岚儿的本愿。书院是您和大父让去的,书院的陈夫子那日让写的边塞诗,孩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传开来了。”
“你!”林如海摇头叹气,也不知道说林岚什么好。这事情是有人推波助澜,全怪在林岚头上也不是道理。
他坐在椅子上良久,缓缓道:“你的这首凉州词,很有可能害死西北的十万悍卒,知道吗?”
林岚一惊,一诗戮十万?自己有这么大本事?
林如海看出了林岚脸上的不置信,严肃道:“西北的战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这些事本来不该与你将,不过如今你被人拖下水,为父希望你能明白,这趟浑水,不是那么好淌的。”
“岚儿愿闻其详。”
林如海说道:“当初因为玉门关一战,圣上龙颜大怒,罢黜了不少力战分子,贬至留都,予以闲职。如今陈之策老将军拿你的诗词招摇,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卷土重来,重振旗鼓。”
“没错。圣上当年也是有雄心壮志的圣才,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玉门关一战,大京伤了根骨,你明白吗?”
林岚问道:“爹就这么确信,圣上一定会重启主战?”
“至少会被动摇!这么多年,西北的稳定,每年省下多少的国帑你知道吗?若战事再起,劳民伤财,那些匹夫只知建功立业,哪里懂这些民生民苦!”
林岚沉默不语,他从来没想过参与政治,然而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国之疆土,一点都不可少。收复失地,本就是国之儿郎的职责。
一旦主和,气势上就比西北蛮子低了一等,想要收复失地,更是成了无稽之谈。
林如海见到林岚发愣,便说道:“岚儿啊,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好好准备县试就是,其余的这些大道理,爹只是讲与你听听,让你明白不要傻到被人利用,一股热血上腔,想要建功立业,征战沙场,这是不切实际的。”
“孩儿明白了。”林岚一礼,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林如海眼神一凛,喃喃道:“得与那些个人通通气了。”
几个叔伯正在喝茶,见到林岚走了出来,便招手笑道:“阿岚,过来写副春联。”
门外爆竹声此起彼伏,林岚仿佛有一种时空错乱之敢,只觉得几个叔伯的笑声,在他耳边出现了余音。
他想起了王安石的《元日》,那爆竹除旧岁,新桃换旧符的感觉,便提笔写道:“爆竹两三声人间换岁,梅花四五点天下逢春。”
他遥望西北,心中感慨道:西北几时能逢春?
……
……
金陵城中,王言气冲冲地闯入到陈之策府中。
“言公来得正好,坐下吃些饭?”
王言哪有什么心情吃饭,眯缝着眼睛,说道:“为何这么做?鲁莽!匹夫!”
陈之策并未动怒,平静道:“言公息怒。”
“我怎么息怒?早就告知你时机不成熟,不要摊牌。他是我打入国之财政的一张王牌,你现在将凤凰,硬生生地打成了幺鸡!”
“雅芳公主回京了。”陈之策叹道。
“什么?”王言一愣。
陈之策叹了一口气,道:“公主不仅回京了,而且怪病痊愈,联姻之事被提上了日程,没办法,留给我们的时间紧迫,只能由老夫来打响第一炮了!”
“你要打炮你打你的,用自己的名打,为何用他的?”
“我要有林岚的诗才,我就说我写的了。可惜有谁信呢?《水调歌头》在前,多首《凉州词》也无伤痛痒吧?”
王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道:“朝廷派系党羽林立,一诗以明志,若是被人猜忌,他的科举如何能顺利下去?如何能打入关键位置?”
陈之策捋须说道:“诗词倒是小问题,一旦他有更好的佳作出来,《凉州词》的热度便会消散。再说金陵都是不得志之人,这词如何能传到京师去,即便传过去了,也比不上那首《水调歌头》出名。懂《凉州词》之人,哪一个没有西北之野望,哪一个没有玉门之痛伤呢?”
“现在倒是矫情起来了,我还是担心。”
“言公放一万个心。幼雏羽翼未丰,进不到那些大人物眼中去的。再说,他是林如海的儿子,贾家多少底蕴,你我都应该知晓。”
王言坐下来,静静地喝了一口茶。若是其他人,当颗棋子也就算了,之所以这么心急如焚,还有一层关系,那小子,可是他的亲外孙啊!
他喝了口茶,缓缓道:“还是有些不安呐。”
陈之策极为淡然地说道:“比起林岚,京中之人眼下更为担忧的是另一个头痛之人。”
“谁?”
“阮慈文。”
王言大惊,“他回京了?”
“还未回,不过圣上旨意已经下来了。我这学生,老朽真想给他一个巴掌,朝他屁股狠踹几脚,再与他把酒言欢。”
“你这是精神分裂。”王言起身离去,年关将至,不安的气氛让他无暇在乎这种喜庆的氛围。虽出生王家,但多年孑然一身的他,不知道独自一人,过了几个年关?
第六十六章 雀云楼上
过年的喜庆氛围,在林府弥漫开来。几个堂叔伯家的小辈,有的都要叫林岚叔叔了,拿着鞭炮嬉戏着。过年的氛围,孩子的欢笑声占了大半。
林府的祠堂前,最中央供着的,乃是当年那位开国有功的先祖,开枝散叶,牌位林立。林家的男丁们拿着香,虔诚地磕头跪拜。一边唱诵新年祭祖词的是一位林家的长辈,长幼有序,即便是林如海,都要叫一声叔叔。
跪拜完毕,便是依次上香。一系列繁琐的祭祖仪式,每一个脸上都没有懈怠之色,都虔诚恭敬,祈求来年安康。
林岚穿着新制的貂裘,阳光照在黑色的皮毛上,油光发亮。
“岚儿,在想什么呢?”
“哦,爹,我是在想黛玉妹妹在京师过得好不好。”林岚说道。
林如海神色一淡,缓缓道:“贾府的食住自然要比咱们家好上不少,你妹妹那外祖母又多次来信催促,想来是思念得紧,对黛玉也不会差,你放心便是。”
“倒不是担心吃住。贾府人情世故多,就怕妹妹她吃了亏。”林岚最怕的还是黛玉将芳心给暗许了那宝二爷。
远方叔祖开始将岁钱烧给列祖列宗,整个祠堂里烟火弥漫。
林如海叹道:“岚儿,对黛玉,为父心里还是有亏欠的。这林家若是将来你当了家,一定要将她视作亲胞妹对待。”
“岚儿想着,这外戚之家终究不如自己家里来得自在,等过了年关,还是接她回来的好,不知爹怎么看?”
“嗯,你能这么想也好,这信就由你来写。她那老祖宗来信,如今生你爹的气呢。我写信过去,估计难成。”林如海摇头笑道。
林岚摇头叹了口气,林家如今势微,依旧要依附这贾家这棵还未倒塌的大树。自己老爹连接亲生女儿这么正当合理的要求,都要看老太婆的脸色行事。
鞭炮被大伯家的林肯点燃,噼里啪啦之中祭祀祖先便告落了。所有人放开耳朵之后,都松了一口气,这庄重的仪式终于完毕了。一些比林岚小的,也就是林岚的侄辈,拿了之前的压岁钱,开始到处撒野去了。
林岚看到顺溜做贼心虚的样子,一把抓住了顺溜的衣领,“干什么呢?”
“嘘!少爷,小声点。”
“瞧你这心虚的样子。”
顺溜见周围没人,便将银子和一封信交给林岚,道:“梅嫂拿来的,怕老爷见着了不高兴,所以顺溜才要小心行事。”
“哟,不少呢。”林岚见到一锭二十两的纹银,笑着说道。看来这饥饿营销的模式还真奏效,这人啊就是贱。
他将信打开,是梅嫂写的,说是有人要买秘方,在雀云楼等着,她不敢惹,便转交给了林岚解决。
“这么快就有人盯上了?”林岚有些纳闷。
“少爷啊,顺溜也想玩鞭炮。”
林岚将裘皮裹紧了,眯缝着眼,道:“走着,少爷带你去放大鞭炮去。”
“真的呀?”
“真的。”林岚嘴角抹过一道微笑。
雀云楼高五层,是扬州少有的高楼。按照梅嫂在信中所述,这要买秘方的人在第五层等候。
楼至最高处,便渐渐缩小,呈宝塔之状。这样的锥形更加有利于构架的稳固。因此在楼巅独此一间的雅室显得尤为尊贵。
“少爷啊,这里让放鞭炮吗?”
“笨死了,鞭炮自己放要花钱,这里全扬州的烟花都瞧得见,还不花钱,不跟划算?”
顺溜眼睛一亮,“少爷,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你。”虽然他心里还是觉着自己放鞭炮比较有意思。
林岚带着顺溜爬到五楼,忽然脚一顿,“顺溜,这银子和信是梅嫂交给你的?”
“是呀。不过信是后来有个小厮跑过来给我的,说是梅嫂走不开。”
林岚嘴角划过一道笑意,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
“顺溜,咱们回府。”
“啊?少爷,不看烟花啦?”顺溜那衣袖擦了擦冻鼻涕,又吸了吸。
林岚道:“给你买两挂,够不够?”
“够啦!”顺溜开心地要命,恨不得立马飞下去,往杂货铺跑去。
雅间的移门被推开。屋内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既然都来了,坐下喝一杯吧。就当阮某人向你赔罪了。”
“赔罪?”林岚走入雅间。被里边的装潢惊艳到了。这全套的黄花梨,少说都要千把两银子,真是奢侈之极。
中年男子笑道:“林公子如何识破在下的谎言?”
“梅嫂不识字,她若是要传消息,定然是让顺溜传口信来,也怪我太急了,不然就不会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