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第7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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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白了就是不想承担责任。如果圣主放弃御驾亲征,统帅部理所当然承担全部责任,反之,如果圣主肯定要来御驾亲征,而统帅部在其没来之前越俎代庖,擅自作主,打得好皆大欢喜,打得不好统帅部的罪责就大了。如今圣主没说不来,也没说何时来,这就让统帅部十分“难受”了,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适可而止,在等待圣主御驾亲征的同时,保守进攻,以确保形势在可控范围内,不给圣主挖“坑”。
崔弘升一听就明白,当即说道,“狂飙突进并不等于孤军深入,大军能否东渡鸭绿水,何时东渡鸭绿水,还要取决于水陆并进,若安东军和水师未能在我军两翼形成有效策应,则我军完全不具备东渡鸭绿水之条件。”
崔弘升与李风云的秘密约定就是他先打到鸭绿水,给李风云奔袭平壤创造条件,所以他绝无可能冒然东渡鸭绿水,更不可能孤军深入行险一搏,但这是机密,他不可能公开说,只能以一往无前、狂飙突进来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于是给宇文述、郭荣、李景和薛世雄等四位大将军所造成的印象就是崔弘升要利用东征建功,豁出去了,决定不惜代价攻打平壤,并以自己的这种疯狂冒险来胁迫统帅部给予全力支持,继而推动整个战局向有利于中土的方向发展。
如今宇文述和郭荣态度保守,统帅部瞻前顾后,郭荣更是明确暗示崔弘升不能孤军深入,实际上就是不要他东渡鸭绿水,而崔弘升的目标就是鸭绿水,所以他求之不得了,正好顺水推舟,一口答应。
薛世雄暗自叹息,冷峻脸上露出丝丝无奈,眼神更愈发阴郁。
本来齐王和安东军队就指望不上,能不添乱就烧高香了,而水师受制条件太多,能否给陆路大军以有力配合很大程度上要看运气,但水师运气显然不好,开局不利,周法尚出征未捷身先死,水师尚未出海士气便惨遭重创,所以也不敢指望太多,如此一来能否攻陷平壤就只能依靠自己,然而就目前形势来看,统帅部倍受掣肘,大军也难以执行既定决策,这一困局若不能迅速逆转,第三次东征的结果不会乐观。
四月十六,崔弘升率军东进,直奔鸭绿水而去。
与此同时,在扶余城,安东副都护李浑,还有李子雄、陈瑞、韩曜、郭明、吕明星、徐十三、韩世谔、周仲等联盟军政高层,齐聚帅帐,共商东进晦发川之计。
他们刚刚接到李风云的书信,选锋马军已横扫晦发川两岸,屠灭了回跋部,以强悍武力迫使以粟末部为首的靺鞨诸部不得不俯首称臣,结盟合作。接下来李风云要继续东进,要风驰电挚直杀鸭绿水,所以他命令李子雄立即率步军团主力日夜兼程赶赴晦发川,不得有任何耽搁。
这没有问题,李风云在前方开道,他们随后跟进,这是既定决策,只是如今齐王不请自来,局面就复杂了,问题也就来了,齐王怎么办?齐王是跟着步军团主力一起东进晦发川,还是留在扶余城,与李浑所率的以辎重和汉虏青壮民夫为主的后军团一起行动?
答案不言自明。除了圣主,无人可以命令和指挥齐王,而劝谏若有作用,齐王也就不会千里迢迢赶赴扶余了,所以只要安东步军团主力东进晦发川,齐王必定率军同行。
这也没有问题,齐王是辽东抚慰使,又有监军之权,当然要与安东远征军同行,只是现在安东这股新兴势力隶属于以裴世矩为核心的政治集团,而这个政治集团不但不支持齐王,还要与齐王划清界限,于是问题就来了,齐王与安东远征军同行,到底是齐王把安东拉上他的船,还是安东要以齐王为大旗别有图谋?
李风云的态度就是安东的态度,而李风云态度明确,安东不能被齐王所裹挟所绑架,即便联盟过去曾与齐王秘密合作过,但联盟是联盟,安东是安东,今日安东势力众多,联盟不过是安东诸多势力之一,联盟代表不了安东,联盟更不能损害安东利益,因此陈瑞、韩曜、郭明、吕明星、徐十三等李风云嫡系将领公开表示,必须想方设法阻止齐王与步军团主力共赴晦发川。
面对阻力,李浑直言相告,就齐王赶来扶余会合安东大军这件事而言,已既成事实,不论安东采取何种立场,都改变不了圣主和中枢对此事所形成的负面判断,而圣主和中枢即便知道安东是无辜受害者,圣主和中枢亦不会就此逆转对安东的态度,相反,他们只会落井下石,以此为借口变本加厉遏制、打击和削弱安东。
“合作才能共赢,胜利才能建功,而功勋就是实力,唯有实力才能决定一切。”李浑最后告诫道,“攻陷平壤摧毁高句丽是我们的目标,是我们加速发展的最佳机遇,而我们为了抓住这个机遇,必须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诸公一清二楚,难道还需要某一一赘述?”
本来态度暧昧、摇摆不定的李子雄、韩世谔和周仲等人听了李浑的告诫之后,当即做出决断,正视齐王的权势,摆正自己的位置,为了第三次东征的胜利,把不该想、不能做的统统搁置,与齐王通力合作,上下齐心,竭尽全力东进征伐。
第一千零十章 一唱一和
四月十七,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右武卫大将军李景,率军东渡辽水,于黄昏时分抵达辽东城下,与右候卫大将军郭荣、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会合。
听说崔弘升风风火火杀奔鸭绿水而去,宇文述神色阴沉,十分不高兴,亦很无奈。
崔弘升的出发点是好的,无可指责,应该大加褒赏,但崔弘升出身豪门,谙熟政事,明明知道现在军方和中枢冲突严重,统帅部的攻击之策亦与圣主意愿相悖,这种局面下军方理所当然要谨慎保守一些,甚至要做出一些妥协退让,以便缓和与圣主、中枢之间的矛盾,然而崔弘升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妥协,反而更激进,甚至以孤军深入来逼迫统帅部不得不坚持既定决策,以第三次东征的失利来胁迫和挟持宇文述跟着他的步伐走,这就大有玄机了,就让宇文述倍感恼火了。
李景的态度截然相反,对崔弘升风驰电挚直杀鸭绿水之举赞不绝口。兵贵神速,尤其打高句丽这个摇摇欲坠奄奄一息的蛮夷叛虏,更要行雷霆一击,杀他个落花流水,打他个肝胆俱裂狼奔豕突。
“蒲城公、舞阴公,扶余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李景兴致勃勃地说道,“前日,安东副大都护李平原和副都护李浑来书,李平原已于本月初六率军离开扶余城,东进晦发川,奔袭粟末靺鞨诸部而去。昨日,齐王来书,齐王于本月初七抵达扶余城,并证实李平原已率马军团东进,向高句丽展开了攻击。”
此言一出,郭荣和薛世雄惊喜不已,笼罩在心头的阴霾顿时散去了几分。
侥天之幸,安东不但信守承诺,如约展开了攻击,而且还主动攻打晦发川,攻打高句丽的忠实盟友粟末靺鞨。这对统帅部来说是个好消息,并且还是意外之喜。
“靺鞨人游击作战,来去如风,对我大军侧翼构成了严重威胁,尤其前两次东征期间频繁攻击我大军粮道,更是严重危及到了我大军安全。”薛世雄手抚长髯,高兴说道,“此次安东攻打晦发川,可以有效打击和牵制靺鞨诸虏,有力掩护我大军侧翼和粮道安全,有助于我大军以更快速度渡过鸭绿水,以更强大力量攻打平壤。”
薛世雄积极主战,李景亦是气势如虹,而崔弘升更是付诸行动,一往无前,从本心来说,这是宇文述和郭荣两位东征统帅所愿意看到的求之不得的事,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屁股决定脑袋,位置越高,羁绊也就越多,宇文述和郭荣不得不把政治放在第一位,不得不维护和尊重圣主和中枢的威权,不得不竭力寻求政治利益和军事利益之间的平衡,以最大程度缓解中枢和军方、圣主和统帅部之间的矛盾,所以此刻薛世雄、李景和崔弘升三位大将军不管不顾一门心思攻打平壤,积极争取赢得东征最大战果的态度,让宇文述和郭荣进退两难,头痛不已。
如今前有圣主和中枢以沉默施压,后有薛世雄、李景和崔弘升以武力相逼,宇文述和郭荣夹在中间难以取舍,然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宇文述和郭荣必须做出选择,要么选择政治利益,敦促圣主御驾亲征,大军在圣主到来之前不可渡过鸭绿水,要么选择军事利益,继续阻止圣主御驾亲征,大军抢在圣主到来之前渡过鸭绿水甚至杀到平壤城下,以积极的战局迫使圣主和中枢不得不放弃对军权的攫取,只能任由统帅部指挥大军赢得东征的最后胜利。
从宇文述和郭荣的位置和所承担的责任来说,两人肯定以政治利益至上,而理由也很充分,一个是齐王和安东军是东征巨大隐患,一旦不确定变数演化为现实危机,事态就严重了,另一个就是水师渡海需要恰当时机,而水师不来,大军侧翼没有掩护,不能形成水陆夹攻,对大军就非常不利,所以大军的攻击速度要控制在安全范围内,不能冒进,不能行险一搏。
然而,第一个理由随着齐王、李平原和李浑先后来书已不再成立,安东军已于四月初六发动了攻击,并且是攻打晦发川的靺鞨人,而不是敷衍了事做做样子,如此一来宇文述和郭荣就被动了,就难以阻挡薛世雄、李景和崔弘升的攻击要求了。
李景对宇文述不抱指望,他把希望寄托在郭荣身上,因此当他和薛世雄一唱一和之后,看到郭荣犹豫不决,于是果断加大游说力度。
“舞阴公对安东军竟有如何信心?”李景斜瞥了薛世雄一眼,佯作质疑道,“你就不怕安东军虚张声势?退一步说,即便安东军倾力出击,但安东军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一盘散沙,一旦被靺鞨人击败,你的期望岂不全部落空,白高兴一场?”
“某对安东军还是有些信心。”薛世雄不紧不慢地说道,“去年底,某率军巡视边塞,曾兵进弱洛水车连川,与安东各路联军对峙月余,对他们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在某看来,如果安东军倾尽全力攻打晦发川,靺鞨人即便抵挡住了也是死伤惨重,而靺鞨诸部各为其利各自为战,亦是一盘散沙,又岂会为了高句丽而牺牲自己?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安东军此次攻打晦发川,有惊无险,胜算很大。”
“胜算很大?”李景嗤之以鼻,“某的看法与舞阴公恰恰相反,某认为安东军虚张声势的可能更大。因为各种原因,我们送到扶余城的粮草辎重十分有限,根本不足以支持安东军攻打晦发川的靺鞨人。”
“滑公差矣。”薛世雄摇手道,“恰恰因为我们送到扶余城的粮草辎重非常有限,才迫使安东军不得不设法自救,而对安东军来说,缓解粮草危机的最好办法就是烧杀掳掠。在扶余城周围,能够劫掠的对象只有晦发川的靺鞨人,所以某可以肯定地说,安东军攻打晦发川真实可信,并且一定会取得胜利,否则这一仗尚未打完,李平原帐下的东胡诸种就会一哄而散,安东军就会因为粮草短缺而一溃千里。”
“有道理,如此说来,安东军此刻可能正在晦发水两岸烧杀掳掠。”李景一边频频点头,一边看看沉默不语的宇文述和郭荣,然后与薛世雄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说道,“只是晦发川的掳掠所得终究有限,而安东有十万大军,李平原若想自救,仅靠攻打靺鞨人肯定不行,尚需另谋他策。不知舞阴公对安东军的下一个攻击目标有何猜测?”
薛世雄笑了,“滑公既有所估猜,何不先说来听听?”
“某对安东军一无所知,而舞阴公却与安东军正面对峙过,对其颇为熟悉,当然舞阴公的推测更为可信。”李景一推了之,“还是请舞阴公推演一番。”
薛世雄略作迟疑,转目望向宇文述和郭荣。宇文述伸手相请,郭荣亦是拱手礼请。
“实际上形势已明朗化,诸公对安东军的下一步动作应该都有相同估猜。”薛世雄笑道,“安东军这一动,很明显就是冲着鸭绿水而去。晦发川是安东军攻打鸭绿水的必经之路,恰好安东军又缺少粮草,于是果断进攻,出敌不意攻敌不备,既可以重创靺鞨人,斩断一条高句丽的臂膀,又能迅速渡过鸭绿水,杀进高句丽腹地,直接威胁平壤安全。”
薛世雄走到地图前,手指地图上的晦发川,然后移动到鸭绿水西岸的国内城,接着越过鸭绿水,东南而下越过萨水,直至浿水东岸的平壤城。
“这条攻击线路程远,但好在偏僻,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薛世雄感叹道,“安东军在粮草不继的不利情况下,敢于取间道长途奔袭平壤,当真是行险一搏,一旦攻击受阻,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