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第6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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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们坐在白狼的位置上,此次北征,是集中主力于东路,猛攻契丹,还是以主力北上,与遥辇部、松漠牙旗和霫族联军决一死战,毕其功于一役?”
奈曼青川答非所问,语含双关。库伦达维皱眉不语,若有所思。
敖汉阿剌想了一下,说道,“当然是先易后难,先弱后强,先打契丹,然后再集中力量于最强的敌人决一死战,所以我认为奚族军队包围乌丹,应该是以攻代守,侧翼牵制。”
敖汉阿剌三十多岁,身材魁梧,精明强干,但城府很深,言辞谨慎,此次突变他就跟在库伦达维后面亦步亦趋,轻易不出头。十几年前敖汉氏所属部落在契丹诸部中实力靠前,正因为如此,它在九年前韦云起巡边的那次劫难中,首当其冲,惨遭突厥两万大军的袭击,几乎灭族,旋即被出伏部轻松吞并。灭族之仇焉能不报?要报仇就要重建部落,所以当库伦达维找他联手合作的时候,敖汉阿剌非常激动,一口答应,只是现在敖汉氏实力不济,没有绝对把握切切不可冒险,不能冲锋在前,否则就彻底玩完,因此他老老实实跟在库伦达后面摇旗呐喊,不敢冒头。
然而,求人不如求己,敖汉阿剌坚信,不论是大贺咄罗还是白狼,都不会帮他报仇,不会帮他攻打突厥人,他若想报仇雪恨,只有自己强大起来,只有重建部落,而眼前的白狼是他近年来所遇到的唯一机会,不容错过,但白狼同样不值得信任,白狼的承诺就像天上的云可望不可及,指望白狼帮助他重建部落绝对是痴人说梦。
如何才能利用白狼所赐予的这个宝贵机会重建部落?就在他苦思对策,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奈曼青川所提供的这个消息让他灵光一闪,突然看到了“曙光”所在,于是他开口说话了。
奈曼青川点点头,又问道,“我们能想到的,敌人也能想到,遥辇部、松漠牙旗和霫族对战局的分析十有**也是这样,那么,他们的对策是什么?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暂时静观其变,耐心等待一击致命的机会,还是主动出击,联手南下攻击,陷白狼于腹背受敌之困境?”
库伦达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约莫把握到什么,但又不能确定。
敖汉阿剌目露兴奋之色,仿若恶狼看到猎物,双眼放光,“突厥人狡诈,当然要坐山观虎斗,以便从中渔利,所以短期内,松漠牙旗不会出兵,除非突厥人得到确切消息,确定中土军队与大贺咄罗的契丹联盟打得两败俱伤,突厥人才会出兵,而白狼显然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敢于以攻代守,以偏师攻打遥辇部,以此来告诉突厥人,我对你小心戒备,始终防备着你,只要你出兵南下,我就不打大贺咄罗了,我就倾尽全力打你。如此不出意外,奚族军队与遥辇部打个两败俱伤,也在突厥人的忍受范围内,这样等到两个战场上的敌我双方都打得两败俱伤了,突厥人和霫族联军就呼啸而出,摧枯拉朽,风卷残云,尽获其利。”
库伦达维顿时醒悟,怪不得奈曼青川大清早就匆匆跑来告知这样一个坏消息,果然心怀不轨,包藏祸心。
“︱个消息对我们不利,白狼有何说法?”库伦达维问道,“昨日谈判,甚至之前与你遥来部的谈判,白狼都蓄意隐瞒了他要主动攻打遥辇部一事。他故意欺骗我们,诱使我们上当中计,帮助他顺利分裂出伏部,拿下长汉城,如今却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置我们于死地,是不是太无耻了?”
奈曼青川看了“装腔作势”的库伦达维一眼,又看看难掩兴奋之色的敖汉阿剌,冷笑道,“我遥来部数万族众的性命都在他手上,如今红水河两岸十几万族众的性命也在他手上,你能奈他何?你敢反抗?你敢叛乱?就连大贺咄罗都不得不低头,不得不放弃你们库伦氏和敖汉氏,以长汉城来换取大贺氏和拔里氏上十万族众的性命,更不要说我们这些人了。”
敖汉阿剌当即试探了一句,“那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白狼被突厥人击败,大家同归于尽?白狼总该有个对策吧?”
“白狼当然有对策。”奈曼青川说道,“但他不相信我们,不会告诉我们,担心泄密,所以他对我们的唯一要求就是相信他,对他言听计从,不要给他添麻烦,更不要激怒他,让他痛下杀手,血腥屠戮。”
“太被动,听天由命与等死有何区别?”敖汉阿剌毫不犹豫地说道,“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应该主动出击,借助白狼的力量,攻城拔寨,迅速扩展实力,重建部落。没有实力,就算白狼打赢了又如何?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白狼不会信任我们,任何时候都不会信任,他现在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利用我们,将来必定兔死狗烹,不要说帮助我们重建部落了,甚至都有可能借刀杀人,直接灭了我们的族。”
奈曼青川、库伦达维连连点头,白狼就是架在他们脖子上的刀,生存危机就像大山压在他们身上,让他们战战兢兢,难以喘息。
“我匆匆赶来,就是与你们商量对策。”
奈曼青川与库伦达维、敖汉阿剌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默契天成。
“我有一计。”敖汉阿剌郑重说道,“我们若想重建部落,唯一办法就是吞并其他部落,就是借助白狼的力量,借助这场大战,歼灭他族壮大自己。奚族已经建立新联盟,已经投靠中土,与白狼并肩作战,吞并奚族部落已绝无可能,而霫族诸部远在弱洛水北岸,距离太远,鞭长莫及,所以……”敖汉阿剌停顿了一下,杀机毕露,“目前最好的目标,就是遥辇部。”
奈曼青川面露喜色,拍手称赞,而库伦达维却面露难色,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你不同意?”敖汉阿剌望着库伦达维,语气不善。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库伦达维叹道,“当年你部落被灭,虽然中土人是主谋,但下手屠杀者却是突厥人,遥辇部跟在突厥人后面落井下石,给了你们致命一击,所以你想借助白狼的力量报仇雪恨,灭了遥辇部,攻杀突厥人,这我能理解,只是如此一来,我们就必须说服白狼改变他的攻防策略,这太难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我要知道的是,你是否同意此计。”敖汉阿剌当即变脸,厉声叫道。
“你可知道这个代价有多大?”库伦达维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你可想过,如果我们说服白狼,白狼以主力转战少郎河战场,帮助我们屠灭遥辇部,接下来必然与突厥人和霫族联军决一死战,那么东路这边肯定会遭到大贺咄罗的疯狂反扑,长汉城一旦失陷,你我两家就完了,就连遥来部都有可能全军覆没。”
“你怎么知道突厥人和霫族联军就一定会南下驰援遥辇部?”
“你理智一点好不好?”库伦达维冷哂道,“中土北征弱洛水,首要目标就是突厥人,只要击败了突厥人,余者谁敢对抗中土?白狼先打契丹,为何不痛下杀手,大肆屠戮,反而极尽招抚之手段,甚至承诺以我们为核心建立契丹新联盟?无法就是最大程度保存实力,以便集中力量击败突厥人。而突厥人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肯定要想方设法避免决战,尽可能把中土军队拖在东北战场上,等待大漠援军。大漠援军一到,猛攻安州,中土军队腹背受敌,只能回撤,如此突厥人就赢得了最后的胜利。所以我们主动献计消灭遥辇部,正好给了白狼攻打突厥人的机会,他岂肯错过?”
敖汉阿剌笑了起来,“如你所言,那我就更要行险一搏了,不惜代价也要把白狼的主力拖到少郎河,先灭遥辇,再杀突厥,杀他个血流成河。”
“长汉城怎么办?你的族众怎么办?大贺咄罗的反攻怎么办?”库伦达维怒声质问。
敖汉阿剌冷笑,杀气凛冽,“大贺咄罗?他敢来,我就杀光他的族众,一个不留。”
库伦达维骇然变色,“你要背弃承诺,出尔反尔?你不依照承诺放走他的族众,势必会激怒他,长汉城这边马上狼烟四起,到那时不要说屠灭遥辇部了,就连我们自身都难保。”
奈曼青川果断阻止,“不要争了,我们去找白狼,如果白狼同意,那就商量个万全之策,反之,一厢情愿而已。”
。。。
第八百九十一章 得寸进尺
十一月十二,燕北,怀荒,齐王行营。
左骁卫将军、检校雁门太守、顺政公董纯日夜兼程赶到怀荒拜见齐王。
齐王亲自迎出辕门,君臣相见甚欢,喜笑颜开。
进入帅帐坐定后,稍事寒暄,董纯便主动禀奏自己这段时间的具体行程。
遵照圣主和中枢的要求,董纯不是由太原北上雁门,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先到涿郡首府蓟城拜会涿郡留守段达,再到燕北,与主持燕北军政事务的涿郡副留守阴世师,具体商讨协调两郡长城镇戍及围剿飞狐叛贼事宜,然后北上长城,巡视雁门郡境内的长城防线,接着赶赴代北的马邑郡首府云内,拜会代北军统帅左骁卫大将军张瑾,主要商讨协调长城镇戍,之后再南下太原,拜会北疆镇戍军最高统帅右候卫大将军、太原留守郭荣,最后由太原抵达雁门赴任。
这个行程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符合实际需要,北上长城后也应该拜会正在怀荒巡边的齐王,只是董纯身上打着齐王的“标签”,是齐王的坚定支持者,此次调任雁门太守,也是齐王“努力争取”的结果,是圣主和中枢政治妥协的产物,所以为避免进一步“刺激”到圣主和中枢,董纯理所当然要低调,此去雁门上任应该由太原北上雁门,而不是堂而皇之地赶到怀荒拜见齐王,公开挑衅圣主和中枢的权威。
齐王为此忐忑,董纯如此“高调”赶到怀荒拜见自己,不论是不是圣主和中枢的要求,其所造成的政治影响都不好,落人口实,授人以柄,对此董纯应该有清醒认识,应该有正确对策,但董纯还是风驰电挚而来,这足以证明他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到底是什么事让董纯不得不来?
韦福嗣就试探了一下,佯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可有圣主返京消息?”
卫府一大帮高级将领云集高阳宫,肯定是商议军事决策,而就目前国内外局势来说,亟需商讨的军事决策无非就是东征高句丽是否继续,是否楸二次西征再打吐谷浑和西域诸国,另外就是北疆镇戍危机,南北冲突越来越激烈,南北双方现在都有发动战争的政治需要和军事冲动,如果处理不好,南北大战很快就会爆发。
从齐王的立场来说,当然希望圣主和中枢把主要精力放在北疆,积极进行战争准备,尽快发动南北战争,这样他才能建功立业,才能发展壮大,才有在政治上东山再起的可能。
董纯当然知道韦福嗣委婉试探的意图,而他也无意隐瞒,事实上他也隐瞒不了。中枢有齐王“耳目”,齐王的消息很灵通,中枢一些重大决策早晚都会送到齐王手上,而齐王知道的肯定比他多,根本就隐瞒不了。
“有关圣主返京的传闻很多,但行宫自始至终都没有准确消息,尤其从江南传来恶讯后,圣主近期返京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
此言一出,在坐的齐王、韦福嗣、李善衡、李百药等人大为惊讶。江南恶讯?江南会有什么恶讯?江南乃是圣主的政治根基所在,是以江左人为首的改革派的大本营,还是中土财富的最大产出地,江南如果出事,不但对圣主和改革派是个沉重打击,对中土的稳定和统一也会造成严重影响。
“江南出事了?”韦福嗣当即问道。
“江南贼刘元进据吴郡称帝了。”
众人面面相觑,目露惊色,同时也知道圣主和中枢为何要求董纯北上怀荒,而董纯也不得不来了。
这件事看起来不大,一群响应杨玄感的江南叛贼而已,剿平就是,但影响太恶劣,直接冲击到了统一大业。中土统一才二十多年,时间太短,根基太差,矛盾冲突太多,胜利者和亡国者之间仇怨甚深,居心叵测、野心勃勃者比比皆是,而尤其重要的是,刚刚开始建立的中央集权制和延续了四百余年的门阀士族制的激烈碰撞,直接把新兴军功贵族和世代传承的豪门世家推到了对立面,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战争”随时都会爆发,而江南贼刘元进开国称帝一旦引爆这场“战争”,则后果就严重了,两败俱伤难以避免,怕就怕玉石俱焚。
所以必须防患于未然,必须把危及到中土统一大业的“恶魔”扼杀于萌芽之中,而飞狐叛军首当其冲。飞狐叛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齐王,这两者一旦结合,危害性太大,不但会引起内乱,还会带来外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