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第4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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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福嗣望着神色阴晴不定的齐王;正色说道;“大王还记得在齐郡之时;白发便成功预测到了这场兵变;并预测这场兵变将以失败而告终。从目前局势来看;白发的预测是正确的;杨玄感很快就要败亡;而他的过快败亡;不但影响到了白发的北上转战;也影响到了大王的发展大计。不出意外的话;大王即便要自我流放;要北上戍边;恐怕也是困难重重;最终极有可能演变成真正的流放。”
此言一出;齐王脸色大变;吃惊地问道;“真正的流放?难道要剥夺孤的一切;把孤打入地狱?”
“对于大王来说;所谓真正的流放;就是权力受到最大程度地限制。”韦福嗣叹道;“在我们的谋划中;如果大王能够总揆北疆军政;能够成为北疆之王;便能在最短时间内据北疆而称霸;而这正是我们试图利用这场兵变要攫取的最大利益;但这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杨玄感能够西进关中;能够把这场兵变延续到今年冬天;而国内局势的持续恶化;必然给圣主和中枢以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国力可能因此而陷入崩溃之绝境;如此必然会影响到南北关系;影响到边疆镇戍;圣主和中枢迫于无奈之下只能向大王妥协让步。反之;大王就很被动;圣主和中枢就算答应了大王的要求;也会限制大王的权力;这对大王的发展十分不利。”
齐王的心情霎那间跌入低谷。刚才他还为是否返京而挣扎;现在不要说返京了;就连北上戍边都难以如愿;北上戍边都有可能变成真正的流放;而真正的流放对齐王来说就是一场灾难;试想如果齐王被贬黜为一个长城烽燧的戍卒;他还有多大的希望东山再起?
面对现实;齐王不得不抛弃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诚如韦福嗣所说;如果杨玄感杀进了关中;这场兵变还要持续下去;形势当然对齐王有利;反之;就不是有利;而是有害了;腾出手来的圣主和中枢很快就会在政治上清算所有对手和潜在的对手;而齐王就是对手;对手都在清算之列;齐王的命运可想而知。当初白发之所以积极要求兵进东都;目的就是要帮助杨玄感杀进关中;从而给齐王赢得“攫利”的最好局面;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时运不济;杨玄感还是转瞬即败;如此齐王就把自己置于死地;形势瞬间逆转;徒呼奈何。
“计将何出?”齐王面色苍白;惶恐问道。
现在他知道韦福嗣为何日夜兼程飞驰而来了;没办法;如果再迟一点;如果自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宇文述;结果必然更被动;甚至连死里逃生的机会都没了。好在自己优柔寡断;迟迟拿不定主意;好在李善衡和李百药都极力劝阻;好在韦福嗣回来的非常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大王还握有一些主动。”韦福嗣手抚长须;从容说道;“大王只要坚定决心;充分把握好这些主动;依旧还有北上戍边之可能。”
齐王苦笑;落寞而凄楚;“现在孤的目标也就剩下北上戍边了。”与囚禁在牢笼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生不如死相比;北上戍边或多或少还有一线生机;还能纵马驰骋在广袤的大漠上;还能像雄鹰一般自由飞翔;还能浴血奋战马革裹尸保家卫国;还能有尊严地活着;而有尊严地活着;已经成了齐王最后的奢望。
“大王只要北上戍边;一切皆有可能。”韦福嗣信心满满地鼓励齐王;“随着两次东征的失败;随着这场兵变爆发国内局势的恶化;南北关系必然迅速恶化;北虏入侵的步伐必然会越来越快。某相信白发的预测;南北大战即将爆发;未来两年内即便不会爆发;未来三四年内还是大有可能。只要南北大战爆发;大王就必然崛起;就必然雄霸北疆
齐王冲着韦福嗣摇摇手;他对这些鼓励的话没兴趣;“目前孤所握主动非常少;如果杨玄感迟迟不能杀到潼关;形势开始对东都有利;孤就一筹莫展了。”
“大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韦福嗣笑道;“顺政公(董纯)已经攻陷金堤关;控制了通济渠;大运河是否立刻畅通;就在许公的一念之间。”
齐王大喜;“当真?顺政公何时攻克的金堤关?为何孤没有接到消息?”
韦福嗣笑而不语;心里却是暗自腹谤。如果你提前接到这个消息;告之许公;仅有的一点主动也被你拱手相送;最终你成了活死人;而我们都成了刀下亡魂。
。。。
第五百六十七章 以退为进
七月初九;午时;齐王与宇文述再度坐到了一起。
宇文述很不高兴;觉得齐王的“吃相”太难看;做得太过分;虽然彼此都知道对方手段阴狠;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但“表面光”的事还是要做;落人口实、授人以柄终究是落了下乘;实属不智。难道你齐王摆脸色给我看;拿大运河来要挟我;我就会如你所愿?太幼稚嘛。
宇文述强忍怒气;继续耐心劝说齐王驰援荥阳;尽快恢复大运河的畅通;毕竟粮草太重要了;关系到了远征军几十万军民的生命;关系到了北疆边防的安全;关系到了国祚命运;不容儿戏。
齐王始终沉默;直到宇文述说累了;闭上了嘴巴;他才悠然自得地说了一句;“孤刚刚接到顺政公(董纯)的报奏;他已攻陷金堤关;兵临通济渠。”
宇文述一听;顿时怒气上撞;你竟敢戏弄我?你这是戏弄我;还是羞辱圣主?宇文述的脸色渐渐阴沉;一双眼睛更是不加掩饰地露出了怨愤之色。既然你要撕破脸;那老夫就奉陪到底。老夫代表了圣主;无关紧要的事老夫可以土就;甚至可以妥协让步;但关系重大的事;老夫寸步不让。
齐王看到宇文述被自己激怒了;暗自高兴;不过脸上却佯装惶恐;冲着宇文述连连摇手;“许公莫要误会;不是孤故意不说;而是内情远比你想像得复杂。”
宇文述双眼微眯;鄙夷冷笑;好;要谈条件了;老夫倒想听听你要讹诈什么。
“有何内情?”宇文述问道。
“顺政公虽然攻陷了金堤关;但付出的代价极其惨重。”齐王做了一番具体说明;“现在顺政公帐下兵力已不足千人;无力再战;根本就拿不下扳渚;无法在最短时间内恢复通济渠的畅通。目下顺政公已急书郇王(杨庆)和樵公(周法尚);请他们火速增援;迟恐不及;一旦叛军展开反扑;不但通济渠夺不回来;就连金堤关都要得而复失;再度易手。”
宇文述一听就知道形势恶化了;事情麻烦了。求援是假;警告是真;面对齐王的公开威胁;郇王杨庆和樵公周法尚绝无可能支援董纯;如此一来自己的“咽喉”便被齐王死死捏住;若不答应齐王的条件;不给他实打实的好处;自己恐怕要被“困”在黎阳了。看来昨天的劝说起到了相反作用;自己的虚与委蛇、蓄意欺骗彻底激怒了齐王;齐王绝望之下;于是铤而走险;要不惜代价殊死一搏了。
宇文述稍加沉吟后;抚须笑道;“善顺政公攻克金堤;建下大功。只待水师拿下扳渚;郇王再兵进荥泽;三路大军联手便可阻挡住叛军的反扑;完全控制住通济渠;如此便能迅速恢复通济渠的畅通。”
齐王摇摇头;忧心忡忡地说道;“如果一切顺利;水师迅速攻克扳渚;而郇王又能果断北上发动攻击以牢牢牵制住荥阳、荥泽一线的叛军;则必能再传捷报。”
宇文述微微皱眉;语含双关地说道;“如果大王火速驰援;这一切担心也就不复存在。”
齐王看了他一眼;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义正辞严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没有圣主的诏令;孤决不进京;孤的军队也决不会踏足京畿。”荥阳战场就在京畿范围内;齐王的军队决不踏足京畿;也就是决不进入荥阳战场。
此言一出;宇文述的神情骤然凝重;心里更是涌出一股的强烈不安;甚至有些莫名惶恐。
齐王立场鲜明;决不进京;实际上就是告诉宇文述;告诉圣主;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不会去争夺皇统继承权;不会蓄意恶化局势;不会让风暴走向失控。
这是齐王的承诺;而这个承诺是宇文述所迫切需要的;虽然他口口声声劝谏齐王驰援荥阳战场;率军进京平叛;但这纯属试探;如果齐王愿意进京;表明齐王没有放弃对皇统的争夺;这是巨大隐患;必须铲除;以免夜长梦多;反之;如果齐王拒绝进京;那表明齐王即便还没有放弃争夺皇统;但短期内尤其这个关键时刻;齐王还是顾全大局;还是以国祚和圣主利益至上;还没有失去一个正常人的理智;这属于潜在的隐患;可以暂时放一放;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予以解决。然而;这场风暴爆发后;齐王的所有举措都表明他要积极争夺皇统;所以宇文述到了黎阳后;直接设“陷阱”诱惑齐王;打算置齐王于死地;根本就没有想过齐王会做出决不进京的承诺。
现在齐王做出了决不进京的承诺;既满足了圣主和中枢的政治需要;也为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做出了合理解释;齐王为了国祚安危和东都安全;积极平叛;并没有进京夺取皇统的想法;也没有挟大运河以威胁圣主;讹诈政治利益的企图;换句话说;现在事实真相到底如何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齐王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光辉的形象;而这个形象对大家都有利;必须尽力去维护。
如何维护齐王的光辉形象?齐王平叛建功了;有功就要赏;这既有利维护于圣主和中枢的权威;又有利于稳定风暴过后的混乱政局;可谓一举多得;只是;齐王以一己之力恢复了大运河的畅通;劳苦功高;奖赏不能轻;轻了就达不到预期的政治目的;那么;齐王最希望获得的奖赏是什么?他最为需要的奖赏又是什么?皇统继承权?入主东宫?储君?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宇文述惶恐不安就在这里。齐王的太高明了;化腐朽为神奇;化被动为主动;以退为进;转瞬间就把“难题”扔个了圣主;这完全出乎宇文述的预料;打了宇文述一个措手不及。这肯定不是齐王的主意;齐王的政治手腕还没有这么高明;博弈手段还没有这么高超;齐王的身边一定藏有“高人”;得到了“高人”的指点。
“大王镇戍黎阳也好。”宇文述缓缓开口;“河北贼势猖獗;大运河恢复畅通后;还是有中断之危;黎阳仓的确需要重兵驻防;而永济渠也的确需要投入大量兵力以保证其安全;但是……”
齐王眉头微挑;望向宇文述;等待他“但是”后面的说辞。
宇文述稍加踌躇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但是;河北的戡乱剿贼;由河北讨捕大使崔弘升负责;大王不能越俎代庖啊。”言下之意;你齐王帐下有两万大军;是一股强大的军事力量;放在任何一个地方对圣主和中枢来说都是一个巨大威胁;对地方官府和地方势力来说也是一个潜在祸患。现在你暂时可以屯驻黎阳;但风暴结束了;你何去何从?之前你在齐鲁剿贼;是因为白发贼为祸;现在白发贼逃之夭夭;踪迹全无;你还有返回齐鲁剿贼的理由吗?
齐王落寞一笑;沉吟良久;问道;“许公;连续两年东征失利;是否会严重影响到南北关系?”
宇文述霍然心惊。齐王这一问看似突兀;却问到了要害。当前中土局势的确是内忧外患;而外患远远大于内忧。宇文述临行前;圣主曾说过;希望宇文述能以最快速度平定这场叛乱;而他本人则要推迟一段时间回京;要亲自坐镇北疆以威慑北虏;以免北虏乘机寇边;导致边陲形势紧张;南北关系进一步恶化。
宇文述愈发不安。齐王看到“外患”才是中土最大危机;这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如果齐王表面上是利用大运河来要挟圣主;实际上是利用“外患”来搞什么阴谋诡计;那就严重了;毕竟齐王身份特殊;如果齐王发动兵变;其危害性要远远大于杨玄感对国祚的伤害;当年汉王杨谅叛乱就是一个鲜活例子。
“当然会严重影响到南北关系。”宇文述直言不讳地说道;“大漠上的北虏已重新崛起;实力非常强横;对我中土更是虎视眈眈;南北关系的恶化并非人力可以阻止;为此圣主发动了东征;以消灭高句丽来威慑北虏;但事违人愿;结果适得其反;不但未能延缓南北关系的恶化;反而加剧了双方之间的冲突。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一段时间;尤其最近几年;在我国力没有完全恢复之前;北疆形势非常紧张;长城一线极有可能爆发大战。”
宇文述的这番话里暗含警告之意;现在外患大于内忧;上上下下下都应该精诚团结;一致对外;不要再搞内讧了;国祚利益至上;如果国祚受到伤害;生灵涂炭;个人利益又岂能保全?
“如此严重?”齐王面露吃惊之色;“有爆发南北大战之可能?”
宇文述郑重点头;“即便不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但未来几年北虏必定频繁寇边;北疆镇戍形势极其严峻。”
“孤要去镇戍北疆。”齐王猛地站了起来;慷慨激昂;豪情万丈;“孤要抗击北虏;浴血沙场;即便马革裹尸;亦在所不惜。”
宇文述瞠目结舌;瞪大一双眼睛望着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