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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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为啥要去见他?”王伯当意识到发生变故了;韩相国似乎有意与李风云见面谈判;但此事关系重大;王伯当不敢擅自作主;一旦局势发展对瓦岗人不利;自己就难辞其咎了;“现在双方关系闹得很僵;俺没理由去见他。”
王伯当的胡搅蛮缠;蓄意推脱;让韩相国极为恼火;不过王伯当不是他的兄弟;翟让与他的关系也并不融洽;如果没有利益纠葛;双方可能早就大打出手了。韩相国不得不强忍怒气;向王伯当透漏一些解决当前危局的想法;以便赢得他的合作。时间不等人;如果李密真的有办法说服李风云;让李风云在通济渠一线的攻击保持必要的“克制”;那么韩相国的确有很可能“乘火打劫”;与李风云形成共赢之局面;但急切间;谁才能帮助李密在最短时间内见到李风云?唯有王伯当。
韩相国的解释是;解决当前危机的最佳策略还是合作;合则两利;分则两伤;不过合作并不意味着与李风云一起造反。他对未来的预测与翟让一样;造反没有出路;所以坚决不造反。在决不造反的前提下;可选择余地就很小了。翟让有退路;可以退到大河一线苟延残喘;但韩相国没有退路;他不能逃跑;逃了就一无所有了;所以他只有帮助官府围剿李风云;不过他的损失无法弥补;就算击败了李风云;官府也不会补偿他在黑道私利上的损失;为此;韩相国唯有“脚踩两条船”;一只脚踏在官船上;明面上帮助官府剿贼;一只脚踏在贼船上;暗地里与义军合作;共同劫掠通济渠之利。
“所以某必须马上见到李风云。”韩相国说道。
王伯当心动了。韩相国的这个计策好;如果韩相国说服了李风云;那么翟让的困难也就解决了;瓦岗人也就没有必要全部撤到大河一线避难;完全可以一只脚踩在通济渠上;一只脚踩在大河里;兼顾两边的利益;如此便能在局势极为恶劣的情况下继续发展。只是翟让实力有限;瓦岗人在通济渠上攫取的私利也有限;既没有与李风云谈判的实力;也没有与李风云瓜分通济渠利益的资格;而韩相国就不一样了;他是通济渠上真正的黑老大;他的背后还有庞大的豪门势力;如果他倾尽全力帮助官府对付李风云;李风云肯定占不到便宜;双方势必两败俱伤;既然如此;双方就有了谈判的可能;各退一步对大家都有好处;共赢当然比两伤好。
“俺是翟法司的信使;唯翟法司马首是瞻。”王伯当同意了;但提出了条件;这件事你必须告诉翟让;有利可图的事不能少了瓦岗人的份;再说翟让和瓦岗兄弟与李风云交情匪浅;由翟让和你一起去谈判;成功的把握更大;所获利益也会更多。
韩相国一口答应了;当即拟写书信给翟让;并派自己的亲信即刻带着书信去找翟让。在这件事上;他的确需要翟让的帮助;毕竟李密的安全太重要;若翟让也能参与此事;最起码可以确保李密的安全。
王伯当担心自己给韩相国骗了;用暗语给翟让也写了一封信。韩相国很不高兴。王伯当解释说;这是他和翟让事前约好的;若没有他用暗语写的这封信;韩相国的那封信就算送到翟让手上;翟让也不会相信里面的内容是真的。
韩相国说服了王伯当;随即出城报讯李密。李密仔细询问了一下;他只关心王伯当能否帮助他顺利见到李风云;至于王伯当其人如何;途中又会遇到何等风险;他一概不问。
“明公;某扈从左右;与你一同前往。”
李密笑着摇摇手。韩相国这句话自然是口不对心;形势如此紧张;韩相国要应付的事情太多了;哪能离开宋城?即便他真有此意;李密也会拒绝。
“明公;某府内有一批武技高强之士;某命令他们扈从明公左右。”
李密再次摇手拒绝。豪门子弟的身边岂会缺少武技高强的卫士?李密祖上三代皆为军中统帅;其本人又是本房长孙;其身边护卫之人不是久经沙场的家将就是身经百战的锐士;江湖上的剑客侠士岂能与他们相提并论?再说;用陌生人充当护卫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李密岂会犯这种错误?
韩相国一脸苦笑;神色悻悻;似乎歉疚不安。
“某此行胜券在握;必能与李风云达成一致。”李密信心满满地说道;“你在宋城依计行事;不可大意;如遇变故;可临机处置;随机应变。”
韩相国连声诺诺。
李密走出船舱;上了甲板;抬头看看天边烈日;“某进城拜见叔父;你回城做好准备;黄昏时在此会合;某要连夜北上。”
。。。
第一百九十六章 转嫁危机
现任梁郡郡守李丹在关陇贵族子弟中很有名气;其名气不是来自于他的才学、军功和家世;而是来自于他的浪漫情史。
李丹的夫人叫司马令姬;来自河内温城司马氏。司马氏乃中土豪门;前朝皇族;其影响力之大可想而知。司马令姬先是嫁给了北周朝最后一个皇帝;做了皇后。司马令姬的父亲司马消难为推翻时为北周朝大丞相总揆朝政的先帝;与尉迟炯、王谦一起发动了兵变。兵变失败;司马消难逃亡江左;妻、子均受连累;其中司马令姬被废黜为庶人。不久先帝受禅开国;统一中土;北周宇文氏皇族被杀戮一尽;司马消难也郁郁而终。先帝法外开恩;赦免了司马氏。这时司马令姬还年青;司马氏又是中土豪门;愿意与之联姻的还是大有人在;但司马令姬的身份过于特殊;其家族又与皇族之间充满恩怨;所以娶她之前必须权衡清楚其中的利弊;若承担不了可能出现的种种恶果;那就不要动这个念头;结果人人敬而远之。李丹就在此刻出现了;偶遇司马令姬后惊为天人;当即发起了轰轰烈烈的攻势;搞得李氏和司马氏两家鸡犬不宁;最后竟然惊动了先帝。先帝倒是开明;从中撮合;促成了这段姻缘;一时传为佳话。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李丹已两鬓斑白;早已不再风流倜傥;更没有当年的浪漫激情;但政治上的睿智却已臻化境。当他看到李密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府邸;立刻意识到李密此行之目的;虽然脸上依旧带笑;但心里十分不快;“多事之秋;你不在家里安心读书;孝敬娘亲;来这里于甚?给某添乱吗?”
“多事之秋;母亲对叔父和婶娘甚为挂念;特命某前来探望。”李密喜笑颜开;“叔父若有差遣;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丹摇了摇头;暗自为长房可惜。在下一代子侄中;以长房这位侄儿才智最高;天赋最好;但正因为才华过于出众;结果自视甚高;锋芒毕露;性格上的缺陷过于明显。过刚易折;年少轻狂的李密栽倒在政治风暴里;饱受挫折。本以为经过狂风暴雨的洗礼他会有所改变;变得上善若水;结果改变是改变了;却与大家的期望背道而驰;他不但没有“回头”;反而越走越远。各房长辈们非常失望;但毕竟是自家儿孙;又是长房所出;无论如何不能放弃;该教训的时候还是教训丨该帮忙的时候还是帮忙;只要他不恣意妄为;不损害家族的利益;也就随他去了。
只是;这一次李密舍身跳进风暴;其目的性太明显;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家族利益;李丹不得不出言警告。
“某不想在这里看到你。”李丹很严肃;声色俱厉;“法主;你不该来;你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对李家产生了不利影响?”
“叔父差矣;叔父难道不知道圣主御驾亲征之前;把你从关中调到中原的目的?”李密神色平静;态度谦恭;但言辞之间却没有丝毫的恭敬;“圣主对我李家越来越忌惮;尤其自‘李氏当兴;之谶流传坊间后;我李家也就被某些居心叵测之徒合力推上了风口浪尖;危如累卵。”
李丹的神情骤然凝重;眼里更是布满了浓浓忧色。李密的这句话正中他的要害;让他的心弦难以自制地颤栗起来。
李密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居安思危;未雨绸缪。面对扑面而来的危机;我李家若被动防御;必受其害。叔父;最好的防御实际上就是进攻;唯有主动出击;才能予敌以重创。”
李丹同意李密所说。李家是山东李氏辽东房;虽然李家自李弼开始四代都效忠于关陇;但它的根始终在山东。中土没有统一之前;关陇贵族集团内部就分为很多派系;诸如崔、王、卢、李、郑五大汉姓贵族就属于山东系。中土统一后;山东系贵族理所当然要回归本堂;要以本堂为中心把遍布中土的各房各支的力量汇聚到一起;如此一来;原关陇贵族集团中的山东人;原江左贵族集团中的山东人;再加上始终立足于山东发展的山东人;就共同构成了庞大的山东贵族集团。关陇人和山东人的矛盾根深蒂固;若关陇人借助“李氏当兴”这一谶言打击山东李氏;那么首当其冲的便是李氏辽东房的李弼这一支;想跑都跑不掉。
然而;对手已经出招;而且是致命一击;虽然天下李氏都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但当今天下;权势最大、政治力量最强、对国祚威胁最大的李氏就那么几家;除了陇西李氏就是山东李氏;而本朝国祚的基础便是关陇贵族集团;其中陇西李氏更是辅佐先帝开国之最大功臣;试想皇帝岂能对陇西李氏下手?那不是自己动摇自己的根基吗?无疑;山东李氏就成了目标;而李弼这一支更是成了唯一目标。突如其来的生死危机;打了李家一个措手不及;急切间根本找不到拯救之策。
此刻李家唯有被动防御;唯有做好本分;坚决不参与任何政治斗争;有条件的就急流勇退。李丹就打算借助这次通济渠危机退出仕途;但退也要有策略;要全身而退;不能给对手抓住把柄;否则就变成自取其祸;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拱手把头颅送给了对手。
李丹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小心翼翼唯恐走错一步;李家其他高官如京兆内史李长雅等也是如此;但偏偏家族里出了一个异类李密;他和杨玄感称兄道弟;与河洛贵族集团走得很近。
本朝皇族便出自河洛贵族集团;所以河洛贵族集团不但是关陇贵族集团中实力最强的政治派系;也是国祚根基力量所在;而与之相对应的;它常常也是政治风暴的中心所在。当年李密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与太子杨勇非常亲近;不出意外的话;大展宏图之日指日可待;哪料风暴一起;转眼一无所有;差点把性命都搭上了。之后李密并没有吸取教训丨继续游走在“大海深处”;只不过攀附的对象变成了当今朝堂上权势倾天的礼部尚书杨玄感。
杨玄感的父亲杨素为两代皇帝所信任;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文治武功;权倾朝野。当年太子杨勇废黜;今上在皇统之争中胜出;杨素居功至伟。杨素死后;长子杨玄感继嗣袭爵;继承了其全部的政治遗产;而杨玄感本人也在短短四年时间内一跃至权力巅峰;出任礼部尚书;位列中枢核心;高踞宰执之位;成功代替了他父亲在中枢中的尊崇地位;也成功掌控了他父亲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庞大政治力量。可以预见;功成名就的杨玄感;未来必定是中土政治的核心之一;但高处不胜寒;古往今来;包括本朝;站在最高处的人;顶着咆哮狂风而不倒的有几个?假若杨玄感倒了;李密必受株连;而李家也会因此受累;这只是其一;其二是杨家和李家隶属于不同的政治集团;是政治对手;李密与“敌人”亲近;帮助“敌人”对付自家人;这让李家情何以堪?
然而;李丹所有的担心;布满内心深处的厚厚阴霾;随着李密“出动出击”这句话;突然消散;仿若万道金芒照亮了内心;让他蓦然顿悟。
李密没有变;李密还是原来的李密;所变的不过是李密的使命;过去李密是为太子杨勇效命;是忠诚的太子党;现在他依旧在为杨勇效命;只不过是为死去的杨勇报仇雪恨而已。
“法主;你知道自己在于什么吗?”李丹语重心长地问道。
李密微笑点头;“某知道;清清楚楚地知道。”
“既然你清楚;为何还要来?”
“转嫁危机。”李密笑道;“唯有把危机转嫁给别人;李家才能摆脱危机
李丹抚须沉思;良久;他叹了口气;“你有多大把握?”
“某没有丝毫把握。”李密回道;“但有人有把握;而且是绝对把握。”
“以他的实力;的确有这样的把握;但痕迹过重;一目了然;根本瞒不了圣主。”李丹说道;“如此明目张胆地毁了圣主的心血;圣主岂能善罢甘休?
“关键在于;圣主怎么想。”
李丹微微皱眉;迟疑了片刻;问道;“在圣主的心目中;储君另有人选?
“关键不是储君;而是变革。”李密说道;“对于圣主来说;变革重于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变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李丹叹道;“只是鹬蚌如果争得你死我活;对中土又有什么好处?变革的阻力是否会因此而减少?变革的速度是否会因此而加快?”
李密笑了起来;“叔父杞人忧天了。鹬蚌相争;对李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