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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汉贼-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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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退下吧。事若成,记你一功。”赵忠伸伸腰,斜躺回塌上。

    “诺。”

    洛阳北宫,西苑。

    西苑初时规模和建制均不显眼,经东汉历代荒唐之主努力,如今这西苑园囿处处,渠湖环绕,美不胜收。

    置身于宛若仙境般的御花园,刘宏无心观景,只有满腹抱怨。他都打算惩处贪官酷吏了,这帮子士人怎地还不消停,难不成他们以为可以逼迫自己杀了常侍们?

    “陛下,赵常侍来了。”中常侍曹节轻声道。曹节字汉丰,其本是魏郡人,后居南阳,家族世吏二千石,由于出身不凡,举止优雅,年岁虽高气派不减。汉代却是与后世不同,豪族子弟入宫为阉人者比比皆是,他们大多受过良好教育,否则仅凭皇帝宠信如何能与士人、外戚对抗并占据上风?赵忠别看相貌普通,亦为甘陵望族出身。

    刘宏大拇指轻轻揉弄着印堂,有气无力道:“公孝归来了?正好,你和汉丰去一趟崇德殿,帮吾问问公卿大臣蝗灾一事。”皇帝私底下一般不称朕而称吾、我。

    赵忠听说让他去应付士人,头皮一阵发麻,忙从袖中拿出奏章,大声道:“陛下,汉阳郡太守张昭献灭蝗之法。”

    曹节眼眸不由一亮。

    “灭蝗之法?我记得张汉阳是你举荐的吧?”刘宏接过奏章,一目十行匆匆看罢,“盖元固?这人甫一入京掀起好大声势,不愧是马季长的得意弟子,他外放汉阳了吗?”张昭没有独据功劳,因为根本没必要,他身为一郡之长,无论是谁献策,他的功劳都是最大的,还会博得识人的名声。

    “是。”

    “盖俊?盛传射虎救父的西州健儿吧?呵呵,此子不仅能武,也有机智,这父子俩”刘宏对此法心动不假,可也有些顾忌,遂问二人:“蝗是天灾,捕杀宜否?”

    曹节怒道:“陛下岂可轻信妄言,当今天下太平,哪来德政不修?我看他们是活腻了。”曹节此话绝非恐吓,士人对他可谓又怕又恨,只敢背地里骂骂他,盖因他做出的事实在太过惊人,他先是与王甫等劫持太后,诛杀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后同侯览收捕李膺、杜密等党人百余人,其诛杀、流徙、囚禁的达六、七百人,堪为党人第一大苦主。

    赵忠附和道:“曹常侍所言极是。”

    刘宏一想是啊,倘若信了,岂不承认自己是昏君了?

    “诏公卿朝会。”

    “诺。”

    皇帝的旨意传达得很快,不出一个时辰公卿们已经站在大殿上议论纷纷,他们尚不清楚陛下为何突然下诏相招。

    司徒杨赐六旬年纪,须发皆白,长髯飘飘。他出身于弘农杨氏,算上他已是三世三公,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流大门阀。他乃当今陛下之师,众人争相向他询问,杨赐摇头表示不知。

    “陛下驾到”

    刘宏在虎贲、羽林引领下步入大殿。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轰隆一声,殿内齐刷刷地跪拜,之后各就各位。

    “今天就议一议蝗灾吧?”刘宏两袖一甩,跪坐于上,声若洪钟充满无上威严,这并非他声音大,而是殿内设计使然。

    皇帝这一问可谓捅了马蜂窝,这个说某人乱国,那个说陛下需修德,另个又说此乃刀兵之象,整个朝堂仿佛一瞬间变成了闹市。

    刘宏脸色一点点下沉,耐心渐失,眼见大臣越说越欢,怒喝道:“够了闭嘴”

    大殿立时安静下来。

    “某人乱国?哪个某人?是说朕身边的常侍吗?”

    公卿大臣目无表情,虽然不敢开口称是,但眼神中流露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蝗灾波及数州,你等不思良法只会逞口舌之争。”越说越气,刘宏举起手中奏章挥舞着道:“汉阳太守张昭献灭蝗之法,知道提拔他于微末之中的是谁吗?就是你们口中的某人。”

    此语一出,众臣大惊。

    “总算出了口恶气。”赵忠面色凝重,眼仁却泛着笑,其余常侍也尽皆大悦。

    太尉刘宽人如其名,为人宽厚仁和,他慢条细理地接过奏章,观罢递给司徒杨赐,后者边看边想,“为何不见刘凉州的奏章?其中可有龌龊?”紧随其后的司空刘逸也是这般想。

    刘宏发觉底下有几名臣子欲言又止,冷笑道:“赵常侍亲验后才呈上来,断然无假。”

    有议郎梗着脖子道:“蝗乃天灾,陛下需”

    “虎贲将何在?再有妖言惑众者,给我拖出去斩了。”

    “”

    望着鸦雀无声的大臣们,刘宏冷冷一哼,甩袖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散朝后,司空刘逸步出大殿,谓左右道:“此福兮?祸兮?”

    太尉刘宽一旁笑道:“仆以为百姓有救便是福。”

    “只怕阉人往后更加猖狂。”司徒杨赐忧心忡忡。

    公卿们为宦官得势暗暗发愁,作为此事的始作俑者则躲在汉阳官舍悠闲自在。

    微风轻拂,立时春色满园。

    盖俊坐于豆棚瓜架之下,弹奏一曲尧畅,曲音气势磅礴,激荡悠扬又不乏悲怆沧桑。

    盖胤一袭褐衫,手持铁剑伴舞,剑势大开大合,纵横无滞,恢弘无边的气象荡漾开来。

    一曲终了,院中响起掌声。

    “族祖。”盖胤收剑见礼。

    “好一曲尧畅,好一手剑舞。”盖勋一身风尘仆仆走来,大笑着对盖俊道:“我儿天赋着实惊人,三年竟抵我十年功,悦己便是送你又有何妨?”

    “阿父此言当真?”盖俊大喜,手中之琴早就无法满足他的需要,他馋悦己不知多久了。

    “还会骗你不成。”盖勋来到儿子身边,正觉口渴,从案上拿来酒壶为自己斟上一杯。自盖俊射虎,他认为儿子长大了,便许他当自己的面饮酒,只是不时还会提醒他少饮为妙。

    连下三杯总算解了渴,盖勋心知儿子关心蝗灾,说道:“郡里白天驱赶,晚上捕杀,飞蝗再不成气候,凉州其他郡县蝗灾也得到了遏制,只是时有人言杀虫太多,恐伤天和。”

    “一派胡言。”盖俊气笑了,都懒得反驳。

    “确是一派胡言。”

    “蝗灾已除,儿想去拜见阎世伯。”盖俊之所以名传天下,皆因阎忠推崇,按理他早就该去拜访,然而面对汹汹蝗祸,作为献策者,父亲又是具体负责执行之人,断离他不得,是以入冀县以来几乎从未出过城,正好借此机会外出散散心。

    盖勋一拍额头,苦笑道:“近来忙得昏天暗地,竟然忘记告诉你阎兄已然出仕。”

    “什么时候的事?”

    “年初,我抵达汉阳之时正是他起程进京之日。”

    “原来如此,真是可惜。”盖俊摇头叹息。古代交通不便、通讯不便,一经为官,数年十数年不归者比比皆是,这时错过,再相见却不知是何年月了。

    父子又聊片刻,盖勋便起身回房,一连奔波半月有余,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送离父亲,盖俊转过身目视盖胤:“手痒难耐,练练?”

    盖胤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盖俊咬牙切齿道:“莫要狂傲,总有一天会让你尝尝输的滋味。”事实上他早已非吴下阿蒙不知吕蒙这时出生没有,暂且借用一下。自认为以如今武艺打个三国龙套应无太大问题,可和盖胤比试还是十战十输,并且始终看不到赢的希望。天可怜见,作为凉州乃至天下最著名的少年英雄,单挑居然打不过自家马夫,他那些崇拜者听了会作何感想?虽说盖胤早已不干马夫有一阵了。

    两人各取了竹刀,摆开架势摇指对方。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盖俊深知其中道理,是以抢先出手,一个垫步直突,刹那间竹刀以临对方心口,招式又快又狠,丝毫看不出切磋的意味,仿若真个拼命搏杀。

    以盖胤的实力亦不得不后退一步,避开锋芒,继而挥刀斜挑。

    盖俊逼他退让,顺势变招,改刺为劈。

    “砰”

    两刀相撞,盖胤再退一步。并不是说盖俊臂力已超越他,只是他失了先手,才会被动。

    一朝得志,盖俊强忍下手臂不适,趁盖胤再退之际连连强攻,不过盖胤每次都能准且切在竹刀的薄弱点,一一化解了之。

    眼见攻他不下,盖俊忽横移向右侧,荡开竹刀的同时腾空而起疾斩向他的脖颈。

    盖胤挥臂横甩,堪堪抵住来刀,两人身体都是一震,各自散开。

    盖俊身体后飘,双脚方一落回地面,猛然扭腰借着力道单手握柄突刺对方咽喉,只见一道绿光闪过,快似雷霆。

    盖胤旋身避让,挥刀直斩,快疾狠辣。

    盖俊手腕一抖,剑尖一拐再刺向盖胤的咽喉。

    两败俱伤的招式。

    盖俊确实变了,他不再惧怕。

    勇气虽佳,武艺终究不及,随着盖胤一刀斩断他手中竹刃,此次比试宣布告终。

    “按小族叔的说法,第多少场胜来着?”

    “”

第16章 野心?() 
陈仓建于两山之间,地势险峻,城高数丈,长数十丈,坚固异常。关中有虎牙营、雍营两大野战部队,前者守护西京长安,后者驻扎雍县,距此不远,一旦陈仓遇到危险几个时辰便可赶来救援。坚塞,强兵,不愧是号称关中西面最后一道屏障。

    盖俊三人晚间宿于传舍,传舍又曰驿站,是传递文书、官员来往及运输等中途暂息、住宿的地方,不对平民百姓开放。盖俊没有亮出关内侯金印,因为他清楚那玩意没用,只有持传者才被允许入住。关内侯头衔倒也并非一无是处,作为一个侯,食宿标准极高,有饭有肉,也有酒。不然单以童子郎的待遇饭是有,肉很少,酒就更别提了。

    用过餐饭,盖俊便听到雨淅沥淅沥击打房檐的声音。

    手把酒杯,顺窗望外,天仿佛塌下一方,雨水从空中一泻而下,刹那间院中雾气烟蒙,不似人间。

    终于下了吗,两个多月里的第一场雨,一场迟到许久的雨。

    蝗灾已除,旱灾之危也解了,百姓总算可以暂时松口气了。

    那么做好准备了吗?

    后面你们将要面对的,可是一场连绵不绝几十上百年的苦难啊!

    天灾、战乱、饥荒、瘟疫。

    人相食。

    民众十去七、八。

    我会在那个时代扮演什么角色呢?

    盖俊跪坐蒲席,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将悦己置于腿上,双手拨弄,琴声泠泠荡漾开来,声音平缓清丽,不见烟火。

    弹至曲中,附近几间房舍纷纷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几名儒士、官吏立于门口,闭目聆听,眼前仿佛浮现出细流平沙、蒹葭苍茫、白羽翻飞的绮丽景象,令人不由心驰神往。

    琴音至结尾处不仅未见颃奋激越,反而愈行愈淡,细若有无,虚静空灵,韵味清远。

    诸人雨中面面相觑,那房舍里住地是谁?竟有如此琴艺,几可通神。

    一个三十许的白衣儒士喃喃自语道:“曲音平和而实藏滔天野心。”他合上房门,瘦窄脸上那对细长阴鸷的眸子及嘴角那一丝玩味尽皆隐于黑暗之中,“其心可诛啊”

    盖胤沉醉在琴曲中久久不能忘怀,问道:“这首曲子真美,只是我以前怎未听小族叔弹起过?”

    阿白也是一脸好奇。

    盖俊将琴轻轻抬起放到身侧,对二人道:“我说是我所作,你们可信?”

    盖胤夫妇哪里肯信,小族叔智若成人不假,但比起曲中意境却又差远了,作这首曲子的人一定是个饱经风霜,看透世情的隐士高人。

    “谈笑耳,此曲名平沙落雁,乃一无名隐士所授,我也是近来才练得纯熟。”

    盖胤这才点头,小族叔时常外出,并非每次都带上他,也许期间偶遇上高人了。

    第二日雨势收拢,微凉的空气里透着一股湿湿的暖意,昨天闻听琴曲的官吏儒士纷纷前来拜访,可惜此间早已是人去屋空,转向驿役打听,得知里面住着一个少年和他的一仆、一婢,心里不禁大为吃惊。仆、婢自不会有此雅兴,那是否意味着那首曲子乃少年所奏?

    随后驿长给出众人一个惊人的答案。

    盖射虎。

    那少年竟是风传天下的少年郎“盖射虎”。

    “盖射虎?京师”白衣儒士淡淡地笑着,顾首望东。

    且不提驿站如何,三人自陈仓往东,入了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

    后世四川号称天府之国,其实最早获得天府之国美誉的是汉中平原,自光武帝中兴汉室并定都洛阳,西汉末屡遭兵祸的关中平原再不复以往的风光。不过这只是相对来说,以三辅的底蕴除人口略少外无论比人文还是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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