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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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亡友()
光和二年(公元179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和熙的东风吹遍大地,却吹不走大汉国百姓心头的冰冷。瘟疫再度爆发,以惊人的速度横扫九州。明达之士忧心忡忡,建宁四年至今,短短的九年里竟然发生三次大瘟疫,平均三年一次,这么高的频率,百姓已经显得不堪忍受了。
雒阳城虽未封门,但检查格外严格,出入非常不便,太学中也是风声鹤唳,很少有学子三五成群抛头露面,有年头久,经历过疫灾的太学生更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与世隔绝。
盖俊有样学样,躲在郊外家里很少外出,每日靠练字、读书、弹琴、练武打发时间。这日他在书房练字,陈嶷仆人哭喊着上门,他心里一惊,暗觉不妙,那仆人扑倒地上,哭言陈嶷染上疫病,眼看就要不行了,想见他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盖俊如遭电击呆立当场,呆滞地问道。四日前陈嶷还和休沐的臧洪来他家游玩,这人说不行就不行了?怎么可能?其实他心里已经知道此事多半为真,若非突染恶疾病故,以陈嶷的才华绝对有能力在未来的乱世中出人头地,只是他不想相信这个事实罢了。
半晌反应过来,他飞速冲出家门,连马都忘记骑了。一口气跑出小半个时辰,赶到太学陈嶷住舍前,举起颤抖的手推开门。
举步迈进卧室,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仅仅四日,神风俊朗的陈嶷就被疫病折磨得不成人形,躺在床上犹若死人。
“子英来了,等你好久,再不来怕是见不上了。”陈嶷扭过头,扯了扯嘴角说道。
“公、公尚,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盖俊眼睛一热,扑到榻前,泪洒衣襟。
“我身染疫病,勿要近我。”陈嶷吃力地道:“子英相识一场,有一事相求,我死后,请把我送回家乡”
盖俊泣道:“公尚此是何言?你知张仲景医师,他连蔡女郎绝症亦可治愈,我这便找他为你——”
陈嶷断断续续道:“张医师如仍在京中,我必设法请之,然其外放荆南——呵!命里注定我当死啊!”
“公尚”
“倘若子源没有,入宫为郎,我会让他送我回乡,现今再抱此想法将耽误子源仕途。吾友人无数,唯视子源和子英你为良友,我把身后事托付给你,子英应我吗?”
盖俊连连点头:“应、应”
陈嶷神情痛苦,每一次呼吸仿佛都用尽了全身力量,并且随时有中断之危。
“子英”
“在。”
“有一事埋藏心底良久连子源也未曾告诉过,本欲就此一辈子不说出口,今日大限已至,向子英吐出——”
“我听着——”
“有有一女和我家为邻,与我同岁,我甚喜之她亦如是可她家乃是娼家出身,低贱至极,我琅邪陈氏不为高门,也为大族,莫说娶她为妻,便是纳为妾也不行。父母大人探知我的想法,就请太守推荐我入太学,父母大人以为我年幼懵懂,过些年就会忘了她——我这些年尽力不去想她,也得不到她的消息,自以为忘记了可”一滴干涩的泪顺着陈嶷的眼角滴下,“我发觉我错矣好悔去岁没有同大兄一起弃学返乡她已为人妇又如何?见上一面也好。子英,我好悔”
陈嶷猛然坐起喊道:“我之一生,有志不得展、有爱不能娶,悲否?”言讫闭目死去。
“公尚”
盖俊手臂伸到半空,不敢碰触他,生怕确认对方死去的事实。
可是能骗得了自己一时,能骗一世吗?
哆嗦着收回手盖住脸,泪水顺着指缝缓缓淌出,撕心裂肺的嚎叫盘旋在屋顶,绕梁不散。
“正巧公尚你有空,便由你领他去住舍。”
“好。”唤作公尚的学子回过身来,笑着答应,他身长七尺,神风俊朗,这一笑,露出如瓠犀般的雪齿。盖俊暗道好一个俊俏美少年,他自负长得不差,亦不禁生出自愧不如之感。
“好你个臧子源,结识新友忘故人。”陈嶷转向盖俊一揖道:“子源慕盖射虎久矣,是以通告了他,除子源外再无旁人知晓,还望盖兄原谅则个。”
陈嶷指着恢复如初的棋盘笑问:“子英你且瞧瞧,可对?”
“子英,我要听琴,你快快给我弹来。”
“好,你想听什么?”
“听悲伤之曲,会否?”陈嶷仰躺着,醉眸闪过一道莫名的情绪。
“悲伤之曲倒是会几首,但是为哪班?别友?别亲?别爱?或是”
陈嶷喃喃道:“别爱”
陈嶷肆意挥洒才智:“鲜卑分东、中、西三部族,西部从上谷以西至敦煌,与乌孙接壤,地域宽广,人口稀少,远离鲜卑王庭,可潜出并、凉袭攻西部。以众击寡,胜券颇大,而后遣精兵埋伏于中、东部来援必经之处,胜则罢了,如若不胜,选一处险要之地拦而阻之,或高山、或大河,直至消灭西部鲜卑为止。”
“明里缓和关系,暗练精兵万人,天时一至,突袭弹汗山,一战可定。”
“鲜卑首领檀石槐雄才大略,威望之隆震慑草原,但他有一个弱点,就是子嗣幼小,他若出现意外,继任者即便是他的儿子也难以服众,稍一挑拨,鲜卑必然陷入内乱。”
陈嶷紧紧抿着唇,半晌才苦笑道:“我虽有心告归,却终究无大兄这般魄力。”
陈嶷双眉不禁一拧,缓缓说道:“当在明年。”
和陈嶷交往的一点一滴犹如放电影一般浮现脑海。
毫无疑问,陈嶷是一个奇才,若能得他相助,和盖胤一文一武,他有自信在未来的乱世打拼出一份绝不逊色于袁、曹的基业,可惜一切成空。
盖俊跌跌撞撞走出房屋,仰头望着蔚蓝天空,喃喃自语:“贼老天,既然你赋予了他这么高的才华,为何又让他未经施展就泯灭人间?这就是所谓的天妒英才吗?贼老天!”
“子源!子源!你最好的朋友公尚死了!”
规模雄伟,宏丽壮观的大汉帝国皇宫,嘉德殿。
臧洪头戴进贤一梁冠,手执兵戈,如往常一样立在宫殿廷廊一角,忽然感到莫名一凛,继而胸口剧痛难耐,这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来自心灵。他用手轻轻地捂住胸,眉头紧锁的远眺宫外。
“为何我会感到这般难过?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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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皇后()
盖俊坐到一旁,任少女痛哭发泄,可是迟迟不见她收止,怕其哭坏了身子,便开口劝道:“公尚地下有灵,若得知你这样哭泣,恐怕不会开心。再说你不为你自己,也该为你弟弟想想,孩童体弱,禁不住大悲伤。”
少女看向阿弟,见他紧紧依着自己,眼睛都哭肿了,急忙擦擦脸上泪水,拥住他道:“阿弟莫哭,是阿姐不好”
男童约八九岁大小,用稚嫩的声音说道:“阿姐不哭,我就不哭。”
盖俊看着这童子,想起了远方的阿妹,一晃,都快两年不见了。
少女哄好了弟弟,转向盖俊道:“未敢请教郎君尊姓大名?”
盖俊回道:“余姓盖名俊,字子英,敦煌人,和公尚同为太学生。”
“射虎灭蝗盖子英?”
男童亮晶晶的眸子不停闪动着,少女眼中也迸出一丝异色。
盖俊不由感慨万千,前世他可没得到过这般待遇,甚至为了博她一顾,一头扎进了陌生的古琴世界。
“你未曾嫁人?”盖俊早就注意到了少女的发式,分明还是未嫁之女,记得陈嶷说过两人同岁,她今年已经双十年华,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大龄剩女了。这不免又勾起了他的回忆,记得初次见面时,她恰恰二十,而他和如今一样年十八,是初入大学的毛头小子。
少女面露苦笑。一来她忘不掉陈嶷,二来父母早亡,要照顾幼弟,三来也是最重要的,她相貌固然美丽无双,然其娼家出身,连平民也不愿娶之为妻,只得给人作妾,她心气甚高,接受不了,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盖俊犹豫着道:“你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带着弟弟多有不便,将他留在家里也不行”
少女搂紧弟弟,这些她哪会不知,她绝不希望阿弟一辈子混迹于娼家,有时候她想随便给一个小吏或商贾做妾算了,心里又有些不甘心。
“我与公尚是知交好友,他生前唯一牵挂的就是你,若你嫁人了还好,你如今还是独身,我不能视而不见,不如你随我回京都好了”
少女姐弟眼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盖俊使出杀手锏:“太学学子三万余,乃是全天下的读书圣地,从里面不知走出了多少公卿将相,在那里居住你弟弟定可受到良好的教育。”
一听有书读,童子眼巴巴望向阿姐。
在少女眼中,弟弟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她嫁给吏、商,不说弟弟会不会受到不公乃至虐待,就算夫家待他好,受到教育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
少女拉着弟弟拜谢道:“盖郎君大恩,无以为报,唯有为奴为婢——”
盖俊强扶起姐弟俩,语气急促的说道:“快快打住!我与公尚,死友也!你莫不是要嫌我于不义?真从你言,你叫我以后有何面目再见公尚?”死友者,至死不相负。太学曾有一对学子,一名张劭字元伯,汝南人,一名范式字巨卿,山阳人,交情深笃,后张劭一病不起,不久身故,千里之外的范式忽然梦见友死,素车白马,号哭赶来,时会葬者千人,咸为挥涕。世人敬佩范、张相交之情,赞为死友。今盖、陈两人,自可称死友。
盖俊又道:“我有一琴留于山上,待取回我们就走。”言讫转身急急上山。
少女张了张嘴,她多么期盼随盖俊一同前去,站在陈嶷墓前好好倾诉这些年内心的苦楚。
童子拉着她,仰着头道:“阿姐,他要是做我姐夫该有多好啊!”
在公尚长眠之地说这等浑话,少女心里气苦,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只是听了他后面的话,手却是怎么也落不下来。“他是天下有名的大英雄,看谁敢再轻视我们——”见姐姐怒极要打他,童子赶忙闭上嘴,露出一副怯怕的模样。
少女一把抱住弟弟,哽咽道:“阿弟莫怕,是阿姐不好,是阿姐没用”
童子嘴一咧,呜呜哭道:“阿姐你别哭呀”
盖俊回到陈嶷墓前,对陈家人投来的好奇目光视而不见,静静地立在碑前,心道:“公尚,你魂牵梦挂之人我找到了,她至今还未嫁人,不知听到这个消息,你是开心还是难过?”
“我决定将她们带回京师,待你好好照顾她们,她们以后无须奔走四方,亦不会再厮混于妓所”
“公尚我走了!”
盖俊满腹心事的回来,望着姐弟俩脸上又染泪痕,心道:“怎地又哭了?”
他不便细问,唯有故作不知,带着二人缓缓下了山,刚刚取回马车,那边少女也驾牛车载着弟弟过来会合,他心里惊讶不已,这牛车可不就是来时路上碰见的那辆吗。
少女姐弟父母早亡,家里还有些亲戚在,加上她是歌舞团顶梁柱,想要离开自然不是一件小事,然而为了弟弟的未来,她决心甚坚,即便和家族决裂也在所不惜。
盖俊远远躲开是非地,少女身份极为敏感,弄出些风言风语就不好了,虽然这事早晚都会被人知晓。
过了约一个时辰,少女一脸疲惫的领着弟弟赶回,盖俊没有开口相问,掀开车帘让二人入内,狠狠一甩鞭子,马儿吃痛拽着车子飞奔向西南方。
本来他早有打算回程往北走,去青州拜望郑玄,在经学方面,他是马融诸弟子中成就最高者,然而有了车内姐弟这道意外插曲,他只得作罢。来时从兖州过,按原路回就无必要了,是以决定从西南方的豫州返京。
他年纪不大,已经到过了凉州、司隶、并州、兖州、徐州,再加上这回的豫州,大汉十三州他游历近半,而且为了以后做准备,路途城池、山岭、道路等都有留心,以“地利”论,他领先了何止一大步?
路上闲谈,他对少女有了更深的了解,她姓卞,名薇,等等等
卞
娼家
我靠,卞皇后?
曹操的妻子武宣卞皇后?
她跟着我,自是不能再与曹操成亲,那魏文帝曹丕、黄须儿曹彰、才高八斗曹植怎么办?
曹操长子曹昂为了他的风流债死去,再无三子,唯剩下一个称象的曹冲还算才能颇佳,但他出生甚晚,又早夭。曹操没有一个成才的儿子,打下了一大片基业又能如何?
曹阿瞒
我真不是故意的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