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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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白手提酒厄和一个捧着食检的少女走进来,此女无论年龄、衣着还是神情,和阿白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她名叫阿秀,也是家中婢女。
盖勋询问他是否能够起身,即使得到肯定的答复也不敢掉以轻心,吩咐二婢将食案抬到床榻前,这样儿子不用下床便能食用,虽说于礼不合,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阿白打开检盖,依次取出鱼汤、肉酱、芹菜、牛脯、羊脍及米饭,一汤四菜,明显荤盛素衰。
那边阿秀拿出两只耳杯,用厄中画勺分别斟满。说是杯,其实更像后世的碗。
盖俊知道父亲不喜‘他’饮酒,没想到今日竟破例了。说来好笑,他前世似乎和酒有仇,平日滴酒不沾不说,第一次破戒就发生了穿越事件。然而似是这具身体本能作祟,如今他竟对杯中之物毫无抵抗力,眼睛直勾勾盯着酒杯,挪都挪不开,仿佛中了定身咒一般。
“父亲,这”
盖勋看着儿子‘猥琐’的模样,气得发笑道:“你年幼而饮酒无度,不知节制,这时放任不管长大还得了?”挥手打发二婢于侧室等候,才道:“你右臂不便,可用左手食。”原来盖俊还是一个左撇子,为此小时没少挨打。
盖俊尽量模仿着记忆中的动作,下筷轻盈,细嚼慢咽。虽然肚中乏食得紧,且汉代有大补一说,但他深知暴饮暴食的危害,很少夹鱼肉。至于酒,看一眼渐空的酒厄就知道了,足喝了半斗,如不是父亲频频以眼瞪他,只怕一滴都剩不下。
盖勋这些天一直吃不下睡不着,如今见儿子似无大碍,疲惫立时涌上心头,唤来二婢收拾了碗筷席案,等盖俊重新躺下,嘱咐他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了。
二婢打扫干净后也去休息了,房间重新回归宁静,酒足饭饱加之身体隐隐作痛,盖俊一点睡意也没有,只好盯着一处发呆。
“无法回去了吗?”
“那里还有我放不下的人啊。”
念及此,心中隐隐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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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一尺约合二十三厘米,七尺五寸,约173厘米。
汉代一石为一百二十汉斤30公斤
汉代弓一般分为一石、二石,最多二石半,二石半也就是三百汉斤,只有猛将才拉得开,当然也有人能拉开更重的弓,不过却不利于实战。
书中米饭不是指大米,而是粟,也就是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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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耳杯,似碗。'''cp|w:350|h:234|a:c|u:http:file1。qidian。chapters20111261848756634316408493593750799663。jpg'''
第3章 第四张 经学()
用过餐拜别老人,盖勋又领着妻、子女逐一拜见家族长辈。
盖姓族人不少,三代内的亲戚反而不多,加之这个时代医疗简陋,多活不过五十岁,真正值得一家人登门的满打满算也就三五个人。匆匆拜见了几位叔伯祖后便去了从父那里。
从父即伯父,名冲,字元和,与父亲盖勋是亲兄弟,其妻子四年前过世,生有二子,目前皆在京都太学进修。作为盖氏直系的嫡长子,伯父曾当过一任县长,然而从学者到政客转变得似乎不太顺利,遂绝了当官的心思,隐居在家,教授族中子弟。
一进院子,隐隐有读书声从厅中传出,正是族中成童所念。正月乃农事未起之时,族中成童必须习五经,待天气好转方停课回家务农,而幼童这时则来学习篇章。七月酷暑,幼童停课,曝晒经书,待八月暑退再来。成童却要待十月农毕才能回来。
为何豪族人才辈出?根源便在这里。
瞧见弟弟、弟妇领着儿女到来,盖冲停下话语,示意底下诸弟子自行揣摩经义,将四人邀入后堂。
盖俊随在父母身后,就见堂上数个少年对他挤眉弄眼,这几人皆是他平日玩伴。
盖俊目不斜视进入后堂。
盖冲身为主人,跪坐于主位,面容严肃,不愧是父亲胞兄,容貌上有着六七分相像,只是和父亲蓄短须不同,伯父盖冲颏下三绺长须,更有学者气息。
盖俊兄妹乖乖上前以父子之礼叩拜。
盖冲右手虚托,淡淡地道:“锦奴伤未愈,鹤儿年纪小,都起来吧。”
盖俊起身,领着阿妹来到右侧蒲席前稳稳坐好。
兄弟二人不咸不淡的交谈着,盖母马昭偶尔也能插上一句,至于盖俊兄妹,只有旁听的份儿,完全没有发言权,偏偏还要装出一副认真听的神情。
末了,终于熬到离开的时候伯父盖冲才对他说了第二句话,“今文经学才是根本。”
盖俊伫在原地,应也不是,驳也不是。
盖氏的家学从始至终都是官学今文经学,不想到父亲盖勋这里竟然改换门庭,师从古文经学大儒马融。盖勋夫妇皆习古文经学,人子哪有选择余地。
今、古文经学争斗由来已久,到了东汉更是呈现白热化。
当年秦始皇为了控制民众思想,实施焚书坑儒,一把火把天下书籍烧了个干净,经书亦不能幸免,自此经典绝迹,仅存于儒生口耳间。汉朝立国后,儒生用大汉通行的隶书重新编写诸经,是为今文经。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今文经学从而一举垄断官学,但随着数百年的发展,今文经学逐渐陷入了僵化和烦琐,且又与谶纬结合,流于妄诞,加之东汉以来取士可通过征辟地方贤良、名士一途,不再仅限官学,是以有所衰落。古文经学则是焚书坑儒时期儒生偷偷埋藏起来被后人发现,用先秦时期的篆书书写的经书,和今文经学附会谶纬的妖妄不同,古文经学侧重于名物训诂,如今隐隐有压倒今文经学之势。
回去的路上,盖勋停下脚步,回头对盖俊斩钉截铁道:“古文经学乃大势所趋。”
看着父亲坚定地目光以及母亲颇以为然的神情,盖俊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自信。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今文经学这头骆驼还没瘦死呢。
不管他是否认可古文经学的大势所趋,他都要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回到家盖父给了他一卷写有左传的帛书,左传全称为春秋左氏传。
大汉以孝治天下,是以孩童学经之序乃以孝经为先,以次论语,而后学五经之一的诗,此三者不可颠倒、错乱。其他五经之尚书、礼、易、春秋则无有先后顺序,全凭个人喜好或家学、师承为先。
盖俊五岁读孝经,八岁读论语,九岁读诗经,十一读尚书,尚书方罢,春秋接踵而来。顺带一说,春秋全文不过万余字,因文字过于简质不易理解,所以诠释之作相继出现,对书中的记载加以解释和说明,称之为‘传’,左传是最著名的春秋‘传’之一,属古文经学。
盖俊躺在床榻上翻开帛书,仗着记忆中的古文功底读起来颇为流畅。说来惭愧,前世他身为一个在校大学生,别说五经,前四史他也只是因对三国感兴趣而翻看三国志,并且还未看完。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据那次媒体问卷调查显示,有四分之一的同学还不如他呢,前四史一本都没读过,五分之一的同学和他一样,只了解其中一史。
对于左传,盖俊只是抱着随便看看的心理,可他很快就入迷了,以致连吃饭都不忍释卷,因右臂骨折之故,每当读到字尾,左手总要放下筷子翻看后续。见儿子如此痴迷其中,一副迷途知返的架势,盖氏夫妇面面相觑,真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忧。
一连十余日,盖俊沉醉在书中无法自拔,左传全书大约二十万字,三、四天就读完了,这还是他细细品读的结果,不然只会更快。紧接着他又读了第二遍,第三遍乃至第四遍。
如果说春秋是一本历史大纲,那左传就是一本百科全书,涉及政治、军事、外交以及经济、文化等等方面。他最在意的是军事,此乱世保命之计,不想学也得硬着头皮学。不得不承认,左传作者极善描写战事,从战略到战术面面俱到,精彩绝伦。他对于赵普半本论语治天下的传言向来嗤之以鼻,但他认为如若读破了左传,最少也能混个将军当当。
读罢左传,盖父开始为他讲解,其实按他的想法,书中大意看懂就行了,何必去计较那些旁枝末节。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敢和父亲提的,唯有捏着鼻子将就着学。
他一边接受者父亲教导一边遍览诸兵书、杂书,日子过得极快,一晃就到了二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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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童,或谓八岁以上,或谓十五岁以上,这里取十五以上二十以下。
汉代人口万户以下为县长,万户以上则称县令。并不绝对,但大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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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伤愈()
二月末尾,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大地显出一片生机。
“少主,伸出手来。”阿白将盖俊拉到装满热药汤的木盆旁。
“我替阿兄拆洗。”盖缭叫嚷道。
盖俊急忙摇头,开玩笑,小家伙哪会这些,不添乱就阿弥陀佛了。
阿白莞尔一笑,打开捆绑竹片的旧布,动作轻柔,神态谨慎。汉代医匠认为折疡,即骨折、脱臼,当采用竹片夹缚,用柔软的旧布包扎,以不紧不松为宜,既要固定患处,又不能妨碍血运,由此可知汉医对骨折已有较深研究。
盖俊手臂伸入药汤中浸泡一刻钟后抽出,阿白忙用清水细布擦拭干净。
“真好了?”
试着伸展右臂,除了有一些不适外并无疼痛之感,盖俊明显见圆的脸露出惊喜之色。近来他有些营养过剩,本就比同龄人稍高,现在更是涨到六尺出头,望之如十五少年。
俗语云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放到现代也不外如是,他认为汉代医疗极度欠发达,最少也要三、四个月才能康复,也许还会落下病根儿。二月中下旬医匠对他说月底手臂就会痊愈,他还不信,心道两个月治好骨折,你以为你是神仙啊?事实证明那位医匠即使不是神仙也为良医。
“恭喜少主,贺喜少主。”阿白一旁连连道喜。
“太好了,近来可把我憋闷坏了,阿兄快快带我去玩。”一袭精致红衣的盖缭欢呼跳跃着,宛如一团火焰。盖俊特别偏爱赤色,十件衣服中九件皆是此色,阿妹萧规曹随,自然也爱红装。
盖俊“嗯”了一声,这两月来他虽可外出,却不曾离开坞堡南院,出去走走也好,当即换过一身轻装来到墙壁前,上面挂着一长一短两张弓,古朴精致,他取下长弓,细细摩擦。这张弓乃步弓,拉力一石,近五尺长,对于他现在的身高来说有些偏大。其实这还是经过改良的,军中正规步弓只会更长、更大,和他此时身高相仿佛。
“少主”阿白欲言又止。
盖俊、盖缭兄妹同时“恶狠狠”瞪了阿白一眼,盖俊拉紧阿妹哼唱着少女听不懂的小调离开房间。
别看二人对阿白逞威风,对家中长辈可是怕得紧,唯恐让他们看见,战战兢兢出了坞堡南院,所幸一路并未遇到长辈,盖俊不由松了口气,边走边打量四周。
坞堡说穿了其实就是一个自给自足,并有自保能力的小城,各家不仅种田,还制酒、制糖、制酱、制醋,乃至制衣、制鞋、制蜡烛,各种农具、兵器一应俱全,自家用不了的便交与族长,由族长遣人统一向外售卖。利益最大宗自然是粮食,短短上百米路程他看到的粮车就有好几辆,这些粮食并非都出自盖氏,而是自去年粮贱时买入囤积。二三月正是秋粮将近,青黄不接之际,此时卖粮正当其时。
当今豪族无不集官僚、地主、商人于一体,想想这股势力实在太可怕了,幸好他是其中一员。
他要去的目的地是位于坞堡西北的箭场,到来时就见场中百余人站立一排,他们年龄在青壮之间,清一色短衣草鞋,腰配钢刀,拉弓射箭。这些人尽是盖氏宾客,宾客在先秦时代就已出现,那时他们地位颇高,西汉中后期宾客地位大大下降,出现较强的依附性,至东汉,从‘奴客’一词中便可看出,宾客与奴仆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平日不仅要为主人种田,还从事各种杂役,如二月顺阳习射,以备不虞,三月治墙屋,修门户,警设守备,以预春饥草窃之寇。八月正缚铠弦,遂以习射,驰竹木弓弧。九月治场囿,涂囷仓,修窦窖,缮五兵,习占射,以备寒冻穷厄之寇。十月修筑垣墙等。如今正值备春寇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