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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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人皆有奇论,盖俊心满意足,此时,距离诸人论经,不觉已过去两个时辰。
陈纪到底已经五十余岁,连连赶路,加之连番辩论,精力稍有不济,眼中疲惫之色掩饰不住,他笑着说道:“将军不愧是马太尉高徒,被何伯求谓之“吴起之才”,以今看来,名副其实。”
盖俊苦笑着摆摆手道:“何君此话,实令孤无地自容。可笑孤昔日坐井观天,今与何君一谈,才发觉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陈纪摇摇头道:“将军此言差矣。若非有博士之志,读经,明晰道理即可。当今之世,乱象横生,博士无用,惟有将军这等学而用之者,才会成就功业。”所谓博士,即太学传授经书之人,通常比喻一心专研经书者。
盖俊朗声笑道:“陈君太过自谦,当今天下,谁敢言博士无用?不提旁人,弘农杨氏自关西夫子杨(震)伯起始,家学欧阳尚书造诣之深,无人能及,曾祖及孙四代人人为博士,遂致四世四公。汝南袁氏自袁(安)邵公始,家学孟氏易,同样冠绝天下,此,四世五公之基也。何君与乃父太丘亦为博士,天下敬仰。若有博士投之,孤便是做梦,也会笑醒,官爵任意挑选。”
“”面对盖俊抛出的橄榄枝,陈纪笑而不言。盖俊虽然才能出众,势力亦强,却始终对勤王一事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流露心迹。陈纪下定决心,盖俊一日不救天子,他就一日不会出仕,这是原则问题,无可改变,至于儿子陈群,他则不打算干涉。
陈纪坚决不出仕而选择隐居的态度令盖俊感到些许失望,对方是享誉天下的大名士,声望不逊卢植,如能把他收揽麾下,必可使豫州士子云合景从。只是陈纪所想,盖俊实在无能为力,董卓再衰败,也是瘦死的骆驼,把他逼急了,谁能肯定没有鱼死网破的危险?不如交给长安朝廷的士人。若真像历史那般发展,也许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接收关中。
此时正是饭时,盖俊收拾心情,破例先于士卒用膳,使人端上酒菜,大宴诸人。可惜军营的食物虽然不缺少肉食,却略显单调,哪怕是盖俊,也吃不到山珍海味。至于酒,以前盖俊嗜酒时勿提,自从被妻子蔡琬管教,军营再也闻不到美酒的香味,制作粗糙的米酒、果酒倒是有一些。
见食案上堪称简陋的饭菜,颍川诸人不禁面面相觑,心中大讶,要知道盖俊可是骠骑将军领并州牧,坐拥十三郡,带甲十数万,堪称天底下最具权柄的人。对方平日真的只吃这些东西,还是作秀给他们看,以示简朴?
颍川人最后皆看向荀彧,后者追随盖俊已有一些时日,应该能够了解详细。荀彧拿起筷子,笑着说道:“诸君可是嫌弃食物简陋?”
第269章 决定()
“诸君可是嫌弃食物简陋?”荀彧见诸人以目视之,含笑说道。案上荤素兼有,分量颇足,另备酒水,要说食物简陋,却是过矣。当然了,这也是相对而言,以盖俊如今的身份地位,应该可以吃到更好的东西才是。
荀彧又道:“将军平日便吃这些,不瞒诸君,这已经算是丰盛了,将军尝将轻骑奔袭敌人,填饱肚囊之物,惟干糒、清水而已。”
盖俊闻言而笑,他倒也不是真的不在乎美味,而是欲求不能。与记忆中现代的种种食物相比,汉代不管是烹饪手法还是调味、配料,均相差十万八千里,难以下咽、食如嚼蜡是夸张之语,但确实没什么滋味可言,久而久之,也就变得不在乎了。
这就是有着现代思想的痛苦之处,汉代衣食住行可谓处处不便,食物已经提到,说衣,汉代服饰,哪怕是盛夏亦着长装,闷热死人,鞋子也颇为不便。再说住,以盖俊洗澡之勤,也免不了头生虱子,睡觉之榻、枕,硬得要命。最后说行。这个时代没有飞机、火车、汽车,有的,只是毫无防震效果的马车及颠簸死人的马匹,再不就是步行。另外还有许多许多值得大说特说的地方
有一句话叫习惯成自然,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盖俊已经完全适应,不过有时仍不免怀念前世悠闲舒适的生活。
身后侍者俯身斟酒,盖俊举杯邀饮道:“军旅之中,没有那么多讲究,填饱肚囊即可。是以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诸君见谅。”
“将军言重”颍川诸人竞相举杯,心中有异。军旅之中确实没那么多讲究,但那更多的是针对士卒而言。听说董卓每行军,总有无数山珍海错、成群美女歌姬,袁术失志(南阳郡)鲁阳、袁绍困顿(河内郡)朝歌,犹不改京中子弟风范。
众人推杯把盏,酒宴言欢,陈纪小酌几樽,首先告辞而去。陈纪一走,气氛顿时为之一松。没办法,陈纪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名士,为人进止雍容,威仪棣棣,有他在场,就算是盖俊,也有些放不开,惟一不受影响的,可能只有戏志才了。
紧随陈纪之后的是其子陈群,他实在看不惯戏志才袒胸露腹、侧卧蒲席的无礼行径,与其彼此看不顺眼,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戏志才醉眸斜睨陈群背影,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仰脖干下杯中之酒。陈群厌恶他的放荡形骸,他何尝不讨厌对方正襟安坐,浅尝即止,喝酒就是要一个痛快淋漓,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作甚?扰人酒兴
两人对立,根本不加掩饰,帐内众人哪有不知的道理,一时气氛略僵。
荀彧借饮酒之机以袖掩面,眉头微微一皱,两人与他相交莫逆,且是由他亲自请出,虽然早知两人性格不合,注定难成朋友,但万万没想到他们当着盖俊的面公然表露对对方的不满,让他颇为尴尬。
盖俊权当做没看到,依旧谈笑风生,不停劝酒。他掌权六七载,坐州亦快有三年,不论武将抑或文臣,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他早已习惯了底下之人明争暗斗,只要不是像历史上官渡之战袁绍系那般激烈到威胁大业,他倒是乐见其成。
宴会足足进行了一个多时辰,酒阑人散,戏志才饮酒一石,已经醉倒人事不省,伏案呼呼大睡,传出阵阵鼾声。盖俊喝下半石,只略带醉意,神志清醒,唤来侍卫将戏志才扶下去休息。
帐中除盖俊本人外,只剩下贾诩、荀彧、杨俊三人。
“将军下一步是打算返回晋阳吗?”荀彧轻轻揉弄着双眉道。汉代上至皇帝下至百姓人人饮酒,这是风尚,只是喜好程度有高低之别。荀彧酒量中等,和此时的盖俊相仿佛,酒对荀彧来说,无特别喜好,是以从不过量。
盖俊低头沉吟,其实自从荀彧投效,为他铺开未来战略蓝图,加之克复帝都雒阳,他心里便想通了,欲与天下群雄争衡,则必以三秦为基,以天子为名,讨伐不轨。换句话说,他已经决定挟天子以令诸侯。
时间表也有,历史上,不是今年就是明年,长安朝廷的士人会联合吕布发动政变,一举击杀董卓,到时三辅大乱,自己不会吹灰之力便可席卷关中。
问题是,世间只有他一人知晓历史,他总不能说今年或明年董卓会死,现在和董卓开战得不偿失,白白浪费士卒性命。那样做不被当成疯子才怪。
有口难言,态度不明,自然造成了他有勤王之能,而无勤王之志的印象。
盖俊半晌说道:“孙豫州和董卓争衡于弘农,恶战弥天,血流漂橹,双方损失惨重,形成僵持,恐怕一时难有变局,此时不宜参与其中。何况今年以来,我方连续动兵,无日不战,士卒疲惫,该停下来歇歇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董卓此人,恶贯满盈,绝不能久留其祸害国家,最迟明年末,我方精力复盛,孤必亲至长安诛杀董贼。”言讫,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盖俊身心没由来感到一阵轻松。
荀彧本来有些失望,然而听到盖俊后半段话语,眼眸立刻一亮,没记错的话,这还是盖俊首次流露出勤王之意,且并非信口雌黄,而是明确提出明年出兵。以盖俊的身份地位,一旦做出保证,特别是有关天子、社稷之事,绝不会反悔,不然必为天下所恶,名声扫地。
贾诩微感诧异,他揣摩人心之能,举世无双,在他眼中,盖俊内心一直处于矛盾、犹豫之中,如今怎么一下子就下定决心了?
杨俊也颇感意外,不过更多的是惊喜,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
公孙瓒自从三月溃于邺城,狼狈逃回安平国,痛定思痛,决定按照长史关靖先前策略,一边彻底控制先前占有的安平、河间二国,疯狂征兵数万,攻不足而守有余。同时以幽州精兵向东突袭渤海郡。渤海郡地域宽广,人口近百万,足抵冀州两郡。
事情发展得异常顺利,不出半月,渤海归其所有。长史关靖所料一点不差,袁绍新得冀州,根基不稳,兼之盖俊搬空冀州府库粮仓,无力出兵干涉。
当然了,袁绍也是有容忍底线的,他可以对公孙瓒窃取渤海郡的行为视而不见,毕竟,渤海郡距离他的领地太远了。然而对方若敢复侵清河国,那他纵然不想打,也不得不打。清河国与巨鹿郡、魏郡紧邻,后两者,皆为袁绍控制之地。
公孙瓒自然清楚这一点,事实上他同样不想在此时开战,他需要时间消化成果,双方默契的保持沉默,静待秋时,而后决一死战。
四月的冀州,日光温暖,红绿遍地,处处是美景。
一支多达四千人的骑军由冀州河间国入安平国,长驱直入进抵安平国治所信都,即公孙瓒的大本营。这支骑军隶属于幽州刺史部,不久前大司马领幽州牧刘虞接到儿子刘和手书,言已联络长安诸公,盼兵速来,与后将军袁术俱西,里应外合,诛杀国贼,匡扶汉室。
刘虞纵横官场数十载,岂能看不出儿子为袁术所挟?不过在他看来,袁术手段虽然上不得台面,却是天下州郡中为数不多愿意讨董之人,只要能够救出天子,自己派兵助其一臂之力又何妨?遂以从事鲜于恢为将,将轻骑四千火速南下。
刘虞汉室宗亲,为人谦和,为政有方,甚得幽州士民心,但他到底不是幽州人,其麾下官吏,颇多心向公孙瓒者,因此幽州动向,事无巨细,公孙瓒尽知之。当公孙瓒得知刘虞出兵的时候,第一时间从渤海返回安平,堪堪赶上。
公孙瓒从幽州带出一万骑兵,一万五千匹战马,邺城一战,折损大半,仅剩下不到六千骑,近来又从幽州调来数千匹战马,犹不满万。要说他不眼馋这支人数多达四千的幽州突骑,那是骗人,但吞并易,善则后难矣。刘虞本就和袁绍交好,若因此事倒向袁绍,前后夹击,己方必亡,得不偿失。
长史关靖建议公孙瓒派兵相助其一臂之力,公孙瓒闻言一怔,随即恍然。刘虞派出幽州突骑的目的是去南阳会合刘和、袁术。袁氏兄弟素来不合,天下共知,自己派兵同往,暗中挑拨二袁关系,再与袁术结成同盟,为异日冀州之战增添一份胜利砝码。
公孙瓒和鲜于恢早年有旧,直趋其营,两人帐中略作相谈,公孙瓒便直截了当的提出来意,表示愿派兵参与讨伐国贼董卓。鲜于恢想了想点头同意,公孙瓒仅派千骑,这说明对方并无夺权之意,自己手里兵力当然是越多越好,没道理拒绝对方的好意。
公孙瓒见此,开怀而笑,遂于信都城大宴鲜于恢,次日以麾下最有口才的范方为将,领千骑随鲜于恢南下。
第270章 婚事()
时隔半月有余,盖俊再度返回帝都雒阳,新任河南尹、虎威将军盖胤至伊、雒二水间迎接。两人自去年初春南下,各将一军入河内、河东后,便再未碰过面,算来足足一年有余。两人从小就在一起,素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记忆中好像最长的一次分别也不过半年之久,那还是中平元、二年间(公元184…185年)盖俊以平定黄巾之乱,入京为羽林中郎将时。
许久不见,盖胤目光如电,巍巍伫立,举手投足间威严尽显,脸上再无一丝憨厚、质朴之色。盖胤从只知道一个人埋头冲杀到将射虎营亲卫曲先登陷阵,所向无前,到独领一部、到独领一军、到独挡一面、再到震慑四方时至今日,终于有了当世名将的风采。盖俊看得连连点头,心中满意到极点。
盖俊带着一大群人健步而来,笑声不绝于耳。
盖胤看到小族叔,也是异常高兴,只是盖俊身后文武,竟有颇多面生之人,尤其是文臣,半数不认识。盖胤心中不由一紧,说道:“将”不等他把将军说出口,猛然见到盖俊恶狠狠瞪着他,急忙改口道:“小族叔”
盖俊闻言立时转怒为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盖胤面前,握拳捶其心窝,笑道:“你小子居然敢和我玩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