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男熟女 作者: 杨景标-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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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是九三年吧还九六年,反正有一次我在北京南站下了火车后,就坐上了一辆公交车。大热的天,车上又挤得密不透风,可那个已满脸汗水的乘务员大姐仍热情不减,搀老携幼耐心有加,每每报站也是一丝不苟,让我突然间就有了一种见到家人的感觉。事隔几年后,电视上宣传全国先进,其中有一个公交战线上的女模范李素丽,我怎么看怎么觉得面熟,想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想起:她不是那个乘务员大姐吗?
到了宾馆,我钻进早已为我定好的房间,反锁了门,开始写“怪病女孩抵京受到热烈欢迎”的稿子。十几分钟前,袁泉告诉我们晚餐六点开始,并说:“你们先写个澡,休息一会儿!”可那些记者就像苍蝇似的,堵在怪病女孩母女俩的房间门口,问这问那地“嗡嗡”个没完,我就避开了,可想想自己的身份,我便又笑了。几百字的消息稿很快就完成了,连同数码图片都发到了主任孙燕的邮箱里。又在床上静躺了一会儿,我抬手腕看了看表,离吃饭还有半个钟头呢。“先冲个热水澡吧!”我起身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我的热水澡刚冲到一半的时候,我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我就那样光着身子去接了电话。是张小月打来的,问我到了吗,住哪儿了,我就告诉了她具体位置,她要来接我,我说不用了,还是我自己赶过去吧,她就说:“那你先做地铁到军博,那儿有许多车到西客站的,到了西客站之后……”说了半截,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不是公差吗,可以报销吧?”我说:“那当然!”她笑了,说:“那就甭费这劲了,你就直接打车来吧!”
我是昨天下午与张小月取得联系的,忽然想起省电视台还有张小月一个“闺中密友”,我便拨了总机过去,该密友却没在,但要了她的电话,从她那儿又要了张小月的新手机号。我这位前女友接电话时的吃惊相可想而知:“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我当时很得意:“当然了,你以为你能跑出我的手心呀?”张小月便解释;“说什么呢,我不是知道你的手机号吗?有事我会打给你的!”她得知我要公出去北京,反应竟很冷淡,只说去了请我吃饭,半点喜悦都没有,这让我很生气,便觉得打了这个电话多余。所以挂了电话我就决定:等到了北京,我才不去见她呢!
可张小月既然又主动打来了电话,那我还是给她一个面子吧。我又重新钻进卫生间,把剩下的一半澡洗完,然后就穿了衣服给袁泉打电话。袁泉一个劲儿地客套,说是接风宴,他们老总要过来相陪,特意想见我呢。我心想:得,就别虚套了,你们满嘴京片子,哪瞧得起俺这外地小记呀?嘴里却说:“我和朋友早就约好了,麻烦您跟老总解释一下,实在抱歉!”出了宾馆,我就打车直奔西客站。北京出租的计时收费,我以前就已领教过,那蹦的哪是字儿啊?分明是心跳,若不是公款消费,若不是我心脏功能良好,恐怕这出租车真要变成急救车了。
张小月遥控指挥着,我打车一直到了她私人公司所在的大厦楼下,她下楼接我,我们就一起坐电梯到了七层。一个约有三十平米的房间,安放了两排隔断座位,还有一张沙发,一个老板台,这就是张小月的传媒公司了。却不见员工,想是下班了。张小月说这个办公地址是新租的,以前在电视台附近。我正环顾着,突然“喵”地一声,窜出一只大花猫来,骇了我一跳,张小月便咯咯地乐了,说她养的,不常回住处,就带来公司养,我想起来兜子里还有在火车上没吃的火腿肠呢,就拿出来喂它,它倒不客气,扑过来就吃。
一边喂猫,我一边问张小月:“你们公司多少员工啊?”张小月就说我挖苦她,说:“这么大点儿地儿,能坐多少员工呀?十几个呗!”“怎么没看见摄像机、编辑机什么的?”“我哪买得起呀?现用现租!”“那你这个传媒公司主要做什么呀?”“主要是人物访谈,对象是成功的企业经营者,做了片子卖给电视台!”“哦……”我们这么一来一去地聊着,我也就了解她现在的营生和状态了。
酝酿了半天,我终于问张小月:“你男朋友做什么的?”张小月忽然瞪了大眼睛看我,然后说:“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呀?”她这一招儿倒让我弄不清虚实了,她现在到底有男朋友没有啊?她不肯说,我也不好再问。“我找了两个老同学一块儿吃饭,一会儿见到他们,可不许你提咱俩以前的事!”张小月却又忽然说。她的话让我又生了气,心想:不单独请我吃饭,找了两个老同来倒也罢了,还不让我提过去,难道我们的过去见不得人吗?但又一想:我们都已这般地步了,过去那些烂事儿提不提的也没啥必要了。
张小月是接了同学的电话后,喊着我下楼的,她的两个同学都已到酒店了。我以为出了楼门就要打车,可张小月却说不远,步行五分钟就到。果然走了不远,就看见一个巴蜀风味的小酒馆,看上去不大,但店面装修得却很讲究。张小月介绍说,别看酒店小,菜肴的味道却很不错,她和同学常来小聚。我们径直走了进去,小店没有包间,满大厅热热闹闹的食客,倒也别有一番情趣。一张干净桌面旁的两个男人,见了我们忙站起身来,张小月就给我一一介绍,模样有点像巩汉林的那个瘦子姓张,国家部委一小职员;那个脸色黝黑,身材魁梧的,不用介绍就知是山西人,开口便是浓浓的陈醋味,他姓白,与我算是同行,杂志编辑。
我们点了五个菜:泡椒鸡爪、水煮鱼、麻辣小龙虾、炝炒莲白、酱香牛柳。凉热搭配,炖炒皆备,荤素相宜,确实都很合我的口味,我本就喜欢吃川菜的。又要了普装的燕京啤酒,我们就开始举杯动筷儿。开始两人还客气地跟我聊着,后来就和张小月一块儿忆起了同学往事:那个女班花先是跟了张三,后来又被李四撬去了,听说现在又离了婚;寝室那个小五,整天盼着能找份好工作,终于如愿了,却突然被查出了癌症,死了……云云。我听得兴起,就忽然插上一句:“你们都是大学同学吗?”被打断的张白二人愣愣地看着我,张说:“不是,我们都是作家班的同学!”白说:“怎么,你不知道啊?”说完看向张小月。“作家班?”我也看向张小月。张小月却忙端起酒杯:“来,喝酒!”
“这丫头原来还是个文青呀,她竟没向我兜过实底儿,她身上还有多少事是我所未知的呢?”我正合计着,我的手机就响了,竟是刘艾丽的号码。我是穿过热闹的大厅,到酒店门口接的电话,刘艾丽第一句话就问我:“你在北京吗?”我说:“是呀!”她就说;“我在首都机场呢,一个小时后转机去新西兰!”我就说:“是吗,那我去送送你呀!”她便笑了:“不用,你有这份心就行了,你来不一定能赶上的,我就想问问你在不在北京!”其实我也就是客气。
席终人散,和张白二人道了别,与张小月往她公司的方向走的时候,我们都一声不响地沉默着。她的住处也在那个方向吗?我想她应该带我回住处的,因为她公司里的那张沙发只能睡下一个人。走着,我忽然开口:“你还上过作家班呀?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呢?”“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呀?”张小月冷冷地,顶得我又没了言语。走到她公司所在大厦门口的时候,她停下身来看着我:“方舟,公司里就一张沙发,我就不留你了!”这已是最直接的逐客令了。“我就是送送你,也没想留在你这儿!”我故作无所谓的笑着,然后讪讪地抬手招了辆出租车。
坐到车里,我的心凉得就像那寒冬里还挂在枝头的柿子。我才明白,张小月对我的“热情款待”,只不过是出于礼貌的应酬。
我和张小月的关系,不管是否完美,都应该画上句号了。
二十六
我想我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可提到“心理医生”这个词儿,我就感到困惑,他们真的能洞悉我们的内心,医治好我们的心患吗?
我曾听一个自称心理医生的人讲故事,说有一家三口,上高中的宝贝儿子学习很差劲,这成了父母最大的心病,为帮助儿子,他们特意精挑细选,找了个女大学生给儿子做家教。在女大学生的精心辅导下,儿子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父母格外高兴,但他们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女家教的靓丽清纯。儿子喜欢上了女大学生,女大学生竟也喜欢上了自己的学生,当父母察觉时,她们的爱情已如火如荼了。父母又为此忧心起来,便找到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的故事没讲完就让我打断了,我喜欢这样,留足了想象的空间,现实就将变得很美妙!
两人都处于青春期,彼此相爱再正常不过,而且男孩并没因此耽误学业,反而大有长进,我总觉得这是件好事。若真的给个理由拆散他们,那为什么要找一个蹩脚的心理医生呢?其实女大学生已经是一个很高明的心理医生了,难道不是吗?她使一个笨小孩儿变得聪明起来。
是的,我做了噩梦了,凌晨四点多就被骇得醒了过来,还是那个撞车歹徒的影子总在我的梦魇里晃。也不知道我哪根神经这么脆弱,被刺激了一下,就不肯安分了。总做噩梦我倒也不甚担心,我只担心它会变成导致我精神分裂的隐疾,我可不想在精神病院里度过残生。
我就那样躺在宾馆的床上睁着眼睛,没再睡去,我开始胡思乱想。我想到了昨晚的张小月,想到了刘艾丽,想到了赵婷。想到了赵婷的时候,我的心就痛了一下:“今天是方东方和她约会的日子,他们去蓝宝大厦干什么呢?是去玩儿呢还是去购物呢?恐怕是也玩儿也购物吧!”我甚至想象到了方东方和赵婷快乐追逐的情景,我就不愿再想下去了……
早七点时,我房间里的电话忽然响了,正发呆的我被吓了一跳,我拿起来——是前台服务小姐通知我去吃早餐。我下床进卫生间里拧开了水龙头,刚洗了把脸,我忽然又想起:还不如冲个澡呢!我又关上水龙头,拧开了淋浴喷头。
到了楼下餐厅,袁泉陪着怪病女孩母女俩正吃饭呢,看见我,老远地就摆手,我走过去坐下来,一个女服务员就走近我,问我要什么,大米粥、小米粥还是牛奶,我见桌子上已摆了五六碟的小菜还有咸蛋,便来了胃口,说:“给我来碗小米粥吧!”女服务员转身离开,袁泉便问我昨晚睡得怎么样,我说挺好的,她接着又客套,说:“昨晚的饭桌上看不见你,老总批评了我办事不利呢!”我就又忙说抱歉话。
女服务员把小米粥端来了,我吃了一口,挺香的,我已经好久没吃了,我一直以为它是孕妇专有的奢侈品,所以很少碰它。一边吃一边聊,袁泉就向我们说了今天的活动安排:他们已和北京某著名医院约定好了,所以先去医院给怪病女孩做检查,如果该院专家当场诊断出了病因,那就听从医生的安排,是住院还是如何,如果当场还不能确诊,需要另行确定时间邀众多专家会诊,那检查完后就带怪病女孩母女俩去天安门、长城等景点玩一玩。袁泉说完后就征求怪病女孩的意见,女孩不好意思地直往母亲怀里躲,母亲便说了话:“给孩子花钱看病我们就很过意不去了,还要带我们去逛景点,那得花多少钱哪?”袁泉没回答女孩的母亲,却转过脸来看我,我就笑了:“反正都是你们消费,你就看着办吧!”袁泉也笑了。
我们坐上面包车去医院,却没见那一面包车的记者,想是已在医院等着呢。果然,到了医院就见那辆面包车在停车区里停着,周围站了一大堆的记者,我们下了车往门诊大厅走出,他们便呼啦一下子跟了过来,就在他们的簇拥下,我们进了门诊大厅。趁着袁泉及怪病女孩和母亲进了专家诊室的时辰,我到医院大门口转了一圈,扫了眼门口那个报刊亭,很多报纸都报道了怪病女孩进京就诊的事,有的还上了头版,没上头版的也都做了导读。
楼上楼下折腾,怪病女孩做了多项检查,包括仪器扫描和体液化验,差不多中午时分,苦着脸的母亲拉着怪病女孩,同袁泉一起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