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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乌尔禾-第27部分

小说: 乌尔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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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瑞拎个鞭子,带上现款到乌苏蒙古人的草原买了一群羊,顺便也学会了蒙古人的屠宰方法。草原上的高手杀羊,羊不叫也不哭,正是他所期望的,那种安静祥和的光芒在羊眼睛里一闪一闪,跟刀刃上的光芒碰在一起时,蒙古人的刀就弯下去了。永恒的生命就是从天上投射下来的一束亮光,朱瑞和朱瑞的羊齐刷刷举头看天,天上没有太阳,没有云彩,是纯一色的蓝,跟青色草原没有任何区别了,人和羊继续赶路,也分不清是走在天上还是走在地上。天越来越低,快要覆盖在地上了,朱瑞和羊群在天地之间的那道窄缝里行走着,天弯下来了,朱瑞就摸一下蒙古人送他的弯刀。朱瑞出手大方,蒙古人就喜欢大方慷慨的男人,收了钱,点了羊,当下就把腰里的好刀送给他。他告诉蒙古人,下回还买你的羊,蒙古人就更高兴了。朱瑞和羊群很快就走出了草原。草原与庄稼地之间总有一段荒地,满是沙石杂草而且坑坑洼洼,朱瑞把羊一个一个抱起来,又抱上去,这段路三四公里,折腾了大半天,每只羊差不多抱了五六次,到五公里路口时,人与羊都难解难分了。
  朱瑞用蒙古人的方式宰羊,把羊牵出来,牵到后院,按倒在地,当胸一刀划开,刀子就咬在嘴里,双手伸进羊的腑脏,一下子就把内脏拔出来了,朱瑞的动作很快,但还是没有止住羊眼睛里的泪水。朱瑞剥羊皮的动作已经不是刺啦刺啦脱衣服了,而是很庄严地在给羊穿衣服,红光闪闪的剥光皮的羊就像穿了一身红绸缎,大家再也听不到那种扯布一样的声音了,没有声音,一点都没有。朱瑞一丝不苟地工作着,不像弯腰蹲在那里,很像跪在羊跟前,小心翼翼地伺候羊呢。
  大家吃着饭小声说:“他就像一个仆人,在伺候王爷呢。”乌鲁木齐来的那些人就用五星级饭店的高级领班来形容朱瑞。不管咋说,朱瑞杀羊是饭馆的一道好景致。老板高兴,老板把兴奋压在心里,脸板得平平的,说得很随意:“这是个杀羊的善人,不是一般人。”大家频频点头,老板不失时机地又加一句:“人家修炼呢,道行深得很。”
  
第六章 刀子2(1)
燕子就动心了,燕子就跟上朱瑞去了。那是半个月以后,羊杀完了,老板把买羊的活交给朱瑞,郑重其事地宣布,以后买羊的事情朱瑞说了算。朱瑞揣上钱,提上鞭子就到乌苏草原上去了。朱瑞在五公里的沙枣树后边碰到燕子的,朱瑞吓了一跳。
  “我步行呢,你跟上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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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步行,我又不让你背。”
  他们拦了两次车,一次是拖拉机,到草原上就是牛车了,一个老头赶着,车轮吱吱扭扭,老头告诉他们:“这是天鹅的叫声。”天上真有一群天鹅向南飞去,老头说:“那是从阿尔泰北边来的,遇到海子就下来歇一宿。”
  “乌苏有海子吗?”
  “不少呢,不大,天鹅待一宿就走了,要是有赛里木湖那么大的海子,要待一个礼拜呢。我年轻的时候,骑上快马,两天两夜就赶到赛里木湖边,参加一年一度的那达慕大会,我还得过名次呢。不是唱歌,是摔跤,年轻人应该摔跤,人年轻的时候不摔跤可就太对不起长生天了。你们年轻,当然不明白了,那么一身好力气跟珠宝一样藏在你的骨头里,年轻力壮的时候真是金黄季节啊,我们蒙古人把阿尔泰山叫金山,不是因为阿尔泰有金子,阿尔泰的牧场好啊,牲畜和人在那个地方就像到了天堂一样。”
  燕子用肘捅朱瑞:“听见没有,那才是天堂。”
  老人告诉他们:“大地上只有一个天堂,《江格尔》里所唱的宝木巴圣地就是金色的阿尔泰。明白吗,金色的阿尔泰,难道还有例外?”
  “这个傻小子的天堂是手抓羊肉。”
  老头想了半天,拍了朱瑞一把:“你的天堂很不错,长生天把生命的火焰投放到我们身上,我们就不能让火焰熄灭,我们就要把火烧得旺旺的,我们就需要羊肉,羊肉是好东西啊。”
  燕子瞪大眼睛看着朱瑞,看了好半天。
  老头继续唠叨他的长生天:“长生天给我们生命,给我们力气,我们不能让它闲着,我们要好好地用它们。就说我年轻的时候吧,我每年都要去赛里木湖边摔跤,然后呢,就躺在草地上等候天鹅落下来。天鹅总是在早晨落到海子边,那地方也叫三台海子,天山把海子围起来,东边有一道大坂,太阳就从大坂上升起来,天鹅一群一群地从太阳里边飞出来,跟晨光一起落到海子上。等候天鹅的人不少呢,连帐篷都不要,躺在草地上裹着羊皮袍子就可以了,从山坡上看下去,草丛里白晃晃的,一个又一个,都是穿羊皮袍子的年轻人。我还记得有一首歌叫《金色年华》,词儿我忘了,我只记得那调子,我想起来了,是一个哈萨克人弹奏的,弹着冬不拉,那曲子就叫《金色年华》。哈萨克人的传说里,天鹅做了放羊人的妻子,见到过天鹅的男人,再也不会把妻子叫老婆叫娘儿们了,就叫妻子。”
  “老人家,你的妻子是天鹅变的吗?”
  “是一位哈萨克姑娘,哈萨克姑娘一枝花,我的哈萨克姑娘是长翅膀的,是可以飞的。我简直不相信我的眼睛,我是在夜里,黑黑的夜里,冻病了,都发烧了,我迷迷糊糊在黑夜里乱走,走到人家哈萨克人的帐篷跟前了,差一点没叫狗把我咬死,手还有脖子都咬烂了,我都昏过去了,我在帐篷里躺了三天三夜,伺候我的就是后来做了我妻子的哈萨克姑娘。她知道那天我要醒来,就穿上盛装,帽子上插了白色的猫头鹰羽毛。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只白天鹅呀,我用哈萨克语喊了一遍,接着用蒙古语,用汉语,把我能用的语言全都用上了。她可真是个好姑娘啊,在他们家人回来之前,她把猫头鹰和漂亮的礼服收起来。那没用的,她那光辉灿烂的样子永远留在我脑子里了。无论她再穿什么衣服,穿得多么朴素,她身上的光再也消失不掉了。”
  “老人家,你怎么向她求爱的?”
  “我告诉她,我已经到三台海子来了六次了,我在寻找我美好的愿望。长生天保佑我,让我在茫茫黑夜里找到了我的愿望。年轻人,你们很快就会见到我的愿望。”
  
第六章 刀子2(2)
都不说话了,大家都在想心思,心思就是美好的愿望。过了两个时辰,就看到了羊群、帐篷,还有几排平房。这是刚刚建起来的固定的牧村。老人孩子和女人留在房子里。老头一直把他们带到自己家的房子跟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早就等在那里了,那就是老头美丽的愿望。老头走到老奶奶跟前低声交代什么,老奶奶的手就落到老头的身上,轻轻地掸掉灰尘,连头发里的草屑都一一拣出来。老头朝燕子和朱瑞望一眼,老奶奶就朝他们招手。老人家的羊不多,只能卖掉三只,又到邻居家买了十几只。朱瑞算是老客户了。他们的饭馆每年要从这里买走几百只肥羊。主人一定要宰一只大肥羊招待客人。主人用蒙古人的方式把羊宰了,主人掏出内脏,朱瑞就把手放进滚烫的腔子里,就像在炉火里化铁。燕子太好奇了,燕子凑上去,竟然把手也伸上去了,刚刚剥开皮的滚烫的羊看起来血淋淋的,摸上去,跟一团跳动的火焰一样,没有血,血在肉里边跳动,却流不出来。朱瑞告诉燕子:“那是好把势,刀子用活了,羊不受罪,看见没有,刀子快得跟风一样嗖嗖就刮遍全身,血还是活的,肉还是活的,你看那眼睛。”燕子就看那羊眼睛,剥了皮掏了内脏的大肥羊静静地躺在地上,眼睛亮得跟宝石一样,整个天地都融化进去了,整个天地都是晶莹剔透的,都是吉祥平静的,还带着微笑。
  “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暖手?”
  “暖手,对,就是暖手,你这个词用得好,我一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
  “你最怕人家说你是来给手过瘾。”
  “那是说屠夫的,不能这么说一个好把势。”
  “你还不是一个好把势,你牛气啥呢!”
  “我怕你说过瘾,抽大烟才叫过瘾,打麻将才叫过瘾,咱这是暖手,就是你刚才说的暖手,好把势的秘密全在手上。”
  “你老实说你还在啥地方暖过手?”
  “除了这里还能有其他地方?”
  燕子鼻子里笑了两下,朱瑞就毛了:“要笑你就好好笑,不要哼哼唧唧。”
  “你管得太宽了,我爱笑就笑,我想笑就笑。”燕子鼻腔里又哼哼了两下。朱瑞的鼻子都歪了,“你不要哼哼唧唧,你开怀大笑嘛。”燕子还是用鼻腔笑。朱瑞的脸都青了:“小心我捏死你。”燕子又哼哼了两下。朱瑞光出气不说话。
  他们离开村庄很远了还不说话。燕子说:“谁让你不说实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好想想还有啥话没说。”

()
  “暖手的地方在羊身上嘛,还能在人身上。”
  “这就是你不老实的地方,你咋知道在羊身上暖手?”
  “王卫疆教我的。”
  “你胡说啥?”
  “羊一个劲叫唤,羊越叫唤我越觉得自己是个罪犯,连个屠夫都算不上,王卫疆就给我示范了一下,我把手往里边一伸,我的妈呀,软软的烫烫的,像水不像水,像油不像油,立马就浑身抖起来了,麻酥酥的,跟过电一样。”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知道了。”燕子心里骂王卫疆你个狗日的。燕子就想起王卫疆的手,把她身上都摸遍了。燕子咬住嘴唇想心思,样子很骇人。
  朱瑞声音轻轻的,“我说的都是实话,王卫疆是你老汉,你总不能怀疑你老汉吧。”
  “你说啥哩,谁是我老汉,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老汉?”
  “难道你们两个不是、不是……”
  “咋哩?”
  “我胡说哩,胡说哩。其实王卫疆厉害着呢,王卫疆在牧场待过,真是个好把势,我啥时候把王卫疆那一手学过来我也不枉活一场。”
  “哈哈真有意思,王卫疆又成你的美好愿望了,你最初的愿望不是手抓羊肉吗?”
  “难道王卫疆不爱吃手抓羊肉?吃得美得很嘛,我见过好几回,闭着眼睛吃呢,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唱呢,美着呢,人就要活到这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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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刀子2(3)
“杀羊的时候不许羊叫唤,不许羊淌眼泪,还要羊笑眯眯的,你把羊当成啥了?”
  “你当初不是喜欢这样子吗,你咋说变就变啦?”
  “我说得不对?”
  “你胡搅蛮缠嘛,你明明知道屠夫能把羊活活杀死,好把势能把羊杀活,杀羊的人也就超脱了,你明明知道嘛。”
  “我不知道。”
  “我跟你说,王卫疆眼睛瞎啦,找下你这么个货。”
  “我就是不知道。”
  “我回去就告诉王卫疆你是个啥人?”
  “你说我是个啥人?”
  “我告诉王卫疆你是个啥人,王卫疆立马就把你撇了。”
  “我还是不知道。”
  “你不要说这话,这话伤人呢。”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我求你了。”
  “哈哈,肚子胀了,肚子胀了爆炸嘛,你爆炸嘛。”

()
  轰隆一声爆炸了,把朱瑞给炸没了,不见影儿了。朱瑞看见自己把燕子按倒在草地上,朱瑞恶狠狠地:“你这女人,你太不像话了,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我这手,我快成好把势了,你还这么说我,你不要闭眼睛,你睁开你的眼睛。”燕子眼睛闭得实实的,燕子就像躺在床上,草丛绵茸茸的,都是灰绿灰绿的野艾,燕子闭着眼睛跟睡着了一样,燕子不睁眼睛朱瑞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咋就不看我这双手呢,你再不看我就想其他办法了。”朱瑞愣了半天,朱瑞的样子很可笑,朱瑞的脸都变形了,朱瑞一急之下就想出了办法,朱瑞就把他的手伸到燕子衣服底下,“燕子,对不起了,我暖手呀,我的手快要成功了,你不能见死不救。”燕子鼻子哼哼着,不吭声。朱瑞也不吭声了,朱瑞抽出手看了一下,心里大声喊叫:“我的妈呀,我把燕子的皮剥开了吗?跟羊身上一样啊。”朱瑞赶紧把手伸进去,朱瑞的心里又喊了一声:“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女人,让你死去活来,比羊还美呀,该不是白天鹅吧。天鹅是给放羊人做妻子的。”朱瑞再看燕子时燕子的脸红得出血了,燕子大声出气,身体抖得那么厉害,好像要张开翅膀飞哩。朱瑞赶紧把手伸进去,朱瑞的手越伸越长,手都不够了,朱瑞都急了,朱瑞身上又伸出了一只手,好家伙,这只手跟老虎一样跟豹子一样跟一团火一样,一下子就冲到燕子身上,就不像老虎豹子了,像是电源的插座,往身上一插,肯定插到关键处了,燕子跟通上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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