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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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我。“所以,你现在知道了。按照那个……那个东陆人的说法,李……李先生可以夺取别人的力量。我的父亲……沼泽王,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可以控制一切沼泽所代表的东西。它还可以在弹指间唤来瘴气与猛兽,引发人内心的怨恨,召唤阴影与黑暗。最可怕的……是它会控制死亡的力量,让尸体再度站起来战斗。而且,与一般传说中的尸鬼不同,它所控制的活死人,更加残暴,更加嗜杀,而且除非被彻底砍碎,否则不论打倒几次,脑袋被砍掉也好心脏被刺穿也好,都能继续爬起来。而且,一般的尸鬼,靠的是所谓的人头蛊,必须种在自己身上;而我父亲……它可以直接将蛊种在死掉的尸体上,让已经死去的尸体——不管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活过来,听从它的命令,继承它的恶毒。李先生……李先生很可能会被杀死,被变成……活死人。如果他赢了的话,他就会获得那种力量……那该被诅咒的力量。”她低下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手指摸到那个死去的东陆人给我的指环。我想起自己曾经听过的,关于天驱的信仰,和他们的故事。
“我们去找那个人临死前说的那些同伴。”我说道。“我们去寻找他们的帮助。”
泥浆漫过我们的脚踵,随着每一步前进溅起一片“啪唧啪唧”的声音。在离开血木窟四天后,疲劳和饥饿开始纠缠我们,在滂沱的大雨下,我们甚至看不见眼前的道路,只能凭着记忆和直觉,在密林中盲目前行。
“希望这雨也能阻止他,让他晚一些到达……”雅丽打了个寒战。“那里……有避雨的地方。”她的手指向不远处,一片杂乱的枝条攀附在山坡上。
我没有问她怎么看见的。在那一晚之后,我发现我其实完全不了解这个似乎柔弱的女孩……不论是她的力量,还是她的内心。
小心地避开那些有毒的藤蔓,我们寻到了一个隐藏在树木与山岩下的山洞。洞很小,我和雅丽勉强挤了进去,臂膀与双腿都紧紧贴在一起。透过被雨水浸透的衣服,我感到她那温软、柔美的身体,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她的呼吸仿佛直接吹在我的心里,带着紫兰花的清香。
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是什么人……这甘美的呼吸,永远会让我感到心中一阵阵激荡。
“哈斯勒。”雅丽突然叫我道。“你说……如果我们没能阻止李先生……如果他获得了我父亲的力量……我们是否需要杀死他呢。”
“杀得了吗?”我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在之前就比我们俩都要强。按照那个人的说法,现在他又获得了各种力量……如果他能杀得了你父亲,想来我们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我不知道。”雅丽摇了摇头。“也许,他与我父亲交手后受伤很重,也许他耗干了自己的精力……我们真的要去杀他吗?那个人……那个怪人,我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说的话……”
“也许我们不需要与他为敌。”我叹了口气。“但你想想他最后说的话……我觉得,我们不可能只是找到他,与他说上两句话就能阻止他的。如果他真的能吸取被他杀死的人的力量……如果你父亲的力量真的如此可怕,那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这种力量。否则,他就可以借用你父亲的力量,也许……也许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将整个九州掌握在手中。我不知道九州被一个人掌握会是什么样子……但我觉得,靠着尸鬼和蛊神完成的事业,不会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事情。”
“我曾经有过一个哥哥。”雅丽幽幽地说,将下巴埋进双膝间。“他对我说过,沼泽里的东西,总有一天会被呈现在太阳之下。希望……不会是被李先生带出来,用来征服阳光下的土地……”
“哥哥?也是……那蛊神之子吗?”
“是。”雅丽点点头。“但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像那些兄弟,为了父亲的宠爱钩心斗角、献媚争宠,为了拥有父亲那些可怕的力量而为虎作伥。他……我小时候,他一直在保护我。”
“听起来他和你很要好,他没有……”我刚想开口询问,随即收住了话。我可以猜出答案是什么。
“他已经不在了。”雅丽知道我没有问出口的话是什么。“父亲当着我的面杀死了他,把他变成了……活死人,没有思想,没有意志,只会遵循他的命令杀戮。”
“活死人……”我打了个寒战。虽然我是雷州人,但是对于唤起尸鬼之类的蛊术,我也只是有所耳闻。而雅丽所描绘的蛊神,更可以随意唤起尸骸,创造出比尸鬼更可怕的凶暴怪物……这也就是李定云想要获得的力量。不管这力量最终是被他夺走,还是他丧命于这力量之下——下一个面对的都会是我们。雅丽的秘术究竟有多强大?我不知道,但肯定敌不过她那个恶魔般的父亲;而我……
只是个一事无成的走唱人。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与我们为敌、想要杀了我的人临死前的一句话上。
雅丽说,她曾经有个哥哥。她还有多少秘密没有告诉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从她的眼睛中看出,要前往的那片被诅咒的沼泽会逼使她面对那些最不堪回首的记忆。但她将会直面那些她曾经试图逃避的东西……为了做个了结,抑或……为了不让李定云堕落成她父亲那样的怪物?而我……
而我能做的,就是陪她走过这一切。
“雨看起来还要下好几天的样子。”我看了看外面,说道。“不过小一些了。我们出发吧,现在已经能看到前面的路了,而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李定云虽然不熟悉这里的道路,但他有秘术护身,脚程很可能比我们快得多……”
“是啊。接下来几天我们也需要昼夜兼程……”雅丽走出山洞,我紧随其后。她一边扒开在雨水的冲洗下黏在前额遮住眼睛的头发,一边回答我。突然,她皱紧眉头开始凝神细听,似乎是听到了周遭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怎么?出了什么事?”我知道雅丽的感觉比我灵敏,因此只是做了个手势,无声地用唇语问道。
雅丽猛地抓住我的腰,拉住我趴在地上。与此同时,一道疾风横扫而至,横劈过我刚才胸口所处的位置,砍在洞口旁的石壁上,溅起一片破碎的藤蔓和树枝。
“虽然迷路了没有找到首领。”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说的是竺文,但是语调干巴巴的,带有一种奇怪的凶狠感觉。“但倒是让我逮到了两只想要坏首领大事的小老鼠。”
我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一袭漆黑衣物的男人蹲在我们身旁的树上,手中的鞭子如枯藤般颤抖旋转,纠结着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跨前一步,挡在雅丽身前,与此同时那鞭子已经横扫过来。我伸手试图挡开鞭子,只觉得手臂处“喀喇”一声传来一阵剧痛,右臂的臂骨已然折断。那人的手腕一抖,鞭子又一次席卷而来,但雅丽已经发动了她的秘术,地面突然升起的藤蔓缠住了他的鞭子。
但这时,又有三个和他打扮相若的人从后面无声无息地出现。他们的手中握着锯齿的钢刀,脚步迅捷而凶狠。“雅丽!”我张口示警。雅丽急速念动咒文,秘术的力量在她周围环绕,地面上长出更多的藤蔓,缠向那些杀手。
但即使这些人并不熟悉这丛林中的地势,在藤蔓和泥泞的地面、盘根错节的树根间缚手缚脚,他们仍占有人数和力量上的优势。他们好整以暇地包围着我们,谨慎地逼近,等待着雅丽的秘术防御薄弱的那一刻。
“留下活口,这两个人似乎了解一些首领的事情。”一开始那个持鞭的男人命令道。“尤其是留下那个女孩,她知道很多东西……”
一支雕翎箭突然从一边射来,发出如鹰一般的尖啸,擦着那持鞭男人的脸钉在树干上。箭尾的翎羽不停颤动,男人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都住手吧,扔下手里的兵刃。刚才这一箭只是警告,下一箭可就不会射偏了。”一个声音从旁边的树林里传了出来。“你们也曾经是天驱,现在沦落到袭击女孩子了吗?”
“是那些伪天驱的孬种!”一个持刀杀手大叫一声,向着神秘射手的方向冲去。他刚迈出两步,一支箭就穿过了他的大腿,令他不由自主地跪下,紧接着另一支箭穿过了他的脖颈。
其余的黑衣人也试图冲上去,但几乎在同时被一支支飞来的箭矢钉在地上和树上。如此迅捷,如此致命,简直就像是闪电一般。持鞭人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随即被那如流星般迅捷的箭矢射穿了小腿,惨叫着抱住腿倒了下去。我摇了摇头,想从这骤然改变的局势中理清头绪,但是手臂上的剧痛影响着我的头脑,令我几乎无法思考。就在这时,那个神秘的射手也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手中雕花长弓的弓弦映在雨中,透出彩虹般斑斓的色彩。
“被李定云所蛊惑的人有如此之多。”那持弓人低声说。“亘白在上。”
然后,他拉开弓弦,“咻”的一声将箭矢射进还在地上翻滚挣扎的持鞭者胸口。
射手一个个合上那几具尸体死不瞑目的双眼,将他们的武器放在一边,尸体扶正排成一排,最后从他们每个人身上找出了一个铁牌,收进自己的衣囊中。在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转过身来看向我们。
“我的名字是萧一梵。”那个人用流利但生硬的云州话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那些人与你们为敌?”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该对这个人坦诚。“我叫雅丽,他叫哈斯勒。”雅丽却没有犹豫,站在那人面前,说道,“有一个人在临死前要我们找到他的同伴。他告诉我们,铁甲依然在。”她凝视着那人的眼睛。“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我于是也取出了从神秘人手中得到的指环。阴暗的光线下,可以看到钢铁铸成的指环放射出一丝冷硬的光泽,指环上雕刻着一个叼着星辰的鹰首,凛凛生威。
“依然在。”萧一梵回答说。他伸出大拇指,上面也套着一个同样的指环。“在下天驱武士萧一梵。这指环属于我的同袍,项子藤所有。”他的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霾,一双鹰隼一样的眸子打量着我们,然后躬身行礼。“感谢你们将之保管。”
天驱武士。我曾经在无数地方讲述他们的故事,颂唱他们的传奇:行侠仗义,扶弱济贫,一夕间集结于鹰旗之下,改变战争的走势,以鲜血捍卫和平。十多岁的少年最爱听那些故事,他们的血仍未冷,心中满是梦想与狂妄。
那个在树林里袭击过我、死前又曾经把指环交托给我的人也是天驱武士。但他与我的接触太短暂,其间充斥着的大多是暴力与猜疑。李定云似乎也是天驱武士,但他被称作背叛者,杀了同伴的人。尽管曾与其一起在这林间同甘共苦,一起带着雅丽逃离追杀她的人,我却完全不了解他的过去,他的思想,他的野心。
而眼前的人,却是直接以天驱的身份站在我面前的第一个人。
萧一梵并不像大多数故事传说里的天驱武士那样英俊神武。他大概有三十到四十岁,额头上趴着一条条皱纹,下巴突出,鹰钩鼻,嘴巴宽阔。但是,他身上的每一寸线条,都如同钢铁一般坚硬,仿佛将自己的坚毅煅在了身体上一般。
“你是那个人的同伴。”雅丽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点头同意。她从我手中拿过戒指,迟疑地看着对方,然后小心地用手指点在那人的额头上。
萧一梵不避不闪,也没有露出奇怪或犹疑的表情。雅丽的手指刚一碰到他的皮肤就立刻往回猛地一缩,然后她倒退了几步,睁开眼睛,用有些疑虑的眼神看着对方。
“你的心里充满仇恨。”雅丽用竺文说道。“你想要杀了李先生,但你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背叛了我们,杀死了我们的同伴。那本来也是他的同伴,一起同生共死的好朋友。”萧一梵的表情丝毫没有改变,立刻用流利的竺文回答,令我吃了一惊。“他杀了很多无辜的人,而且据我所知,他还要杀更多的人。必须要阻止他。”
我以为雅丽会抗议,争辩,或者最起码远离这个人。但是她只是咬住嘴唇,站在那里,低下头默然不语。雨慢慢地下着,虽然不大,但却格外得折磨人。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寂静,美丽,一言不发。她就这么在雨中站着,思考着。雨水流过她的头发,她的头发黏在额头上,雨水顺着头发淌落,流过她被咬破的嘴唇,沾上了一丝血迹。
她的手攥紧了又松开,反反复复。也许是因为这阴冷的雨,她吸了吸鼻子,擦去了眼角淌下来的水滴——雨水,也许还有混在里面的泪水。
“这些人……”我看着地上的尸体。“你为什么把他们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