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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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母。”雅丽颤抖着说。她三两步走上前去，跪在那女人面前，开始在自己的身上翻找药粉。
蛇母睁开眼睛，摇了摇头。她的瞳孔已经涣散，美丽的眸子已经失去了神采。一道伤口穿透了她美丽的胸膛，在后背留下一个血洞。“为……什么。”她的声音非常非常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断一样。“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做？”
“什么？”雅丽愣住了。
“你的男人。”蛇母又闭上了眼睛。“李定云。为什么？我对你们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
“是李先生伤的你？”雅丽失声叫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蛇母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帮了我很多，救过我本人，我的村庄，我的子民。只要李定云说一句话，我可以为他做我力所能及的一切事。但是为什么，他今天却要杀死我？”奇怪的是，她的声音中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哀伤。“我的卫士都死了，我也快要死了，而他还想要杀死我的海鳞。为什么？海鳞是我们的龙神，保佑着这里的土地。海鳞没有伤害到谁。它总是在睡觉，一个月才进食一次。它从没有吃过人，它可以从星辰与山峦中吸收自己的力量。然而，李定云却要杀了它，为什么？”
这时，洞穴深处，一声长长的嘶鸣突然响起。脚下的大地震动起来，碎石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我和雅丽赶紧扶起蛇母，走出了这山洞。整座山都在不断摇晃，仿佛地震了一样。
然后，随着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从山的另一边，瀑布落下的地方，探出了一条巨大的蟒蛇。我的心猛然揪紧。
龙神。
雅丽说得不错，龙神就如一座山一般巨大。可一口吞下水牛甚至巨象的嘴大张着，白森森的牙齿在月色下闪着寒光。它的背部鳞片是天空一般的蓝色的，腹底则是白色的；昏黄色的双眼每一个都比马车的轮子大得多，颈部比身体别的地方略粗，猩红色的信子一伸一缩。即使是已经彻底沉醉的那些巫民们，也被这自然之灵的雄姿所唤醒，呆呆地看着这丛林中的巨神。
而李定云正站在这巨蛇的头顶上。他的手中握着那把漆黑的长刀，毫无犹疑的一刀刀劈向巨蛇的头颅。刀锋劈开那比河络打造的铠甲更坚固的鳞片，每一击都带起一片腥臭的蛇血。
巨蛇的身体猛地一甩，试图将这令它痛苦的小东西甩下来。李定云被甩了起来，但他的身子在空中旋转，长刀一伸插入蛇颈，然后以此为借力又是一个翻身跳到蛇头上，在这同时长刀连续突刺了五下，带起一片喷涌而出的血浆，伴着风一样的声音喷溅到他的脸上、身上。就像地狱的恶鬼。
“这不可能。”看着这个东陆人如鬼魅般灵巧矫健的身影，我感到喉咙缩在了一起。“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同时身怀强大的秘术与高超的战斗技巧……”
巨蟒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摇动，李定云抓住鳞片的手被割得鲜血横流，但他毫不在意，向着蛇眼的地方爬去。每爬一步，他都将刀刃插进巨蛇的身体中以保持平衡和稳固，而巨蛇也就翻腾得更加厉害。这如山峦一般的庞然大物，每一次翻滚都会震得大地摇动不止，每一声嘶鸣都响彻天际。“为什么要杀它……”蛇母双臂的力量越来越微弱，慢慢从我和雅丽的肩上滑了下去，眼泪从她迷离的眼睛中淌了出来。
“因为，他的刀。”我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我不禁吃了一惊，回过头去，而那个在林间将我打晕的东陆人则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他的刀。”他用东陆话对我说。“他终于还是找到了那把刀。黑亡。”
“那是指什么？”我大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要做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半跪在蛇母面前。“这条蛇有什么特质？”他大声地问道。“除了身体与力量，他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快告诉我，这也许就是那个人要杀它的原因”
“抵抗……抵抗不洁的巫术。”蛇母断断续续地说。“不仅仅是海鳞巢的内部，海鳞本身身上的鳞片可抵挡一切地巫术……”她咳嗽了一声，口中又溅出一些血沫。雅丽忙私下自己的一块裙摆，要给蛇母包扎。
“不用了。”蛇母摇摇头。“我的海鳞快死了，我能感觉得到。我也快死了。没有救了，你们……你们快逃……”
“那我就明白了。”那人咬着牙说。“简单地说，他的刀能够吸取被杀死者的力量，为自己所用……小心！”
巨蛇终于撑不住这一连串细小的攻击，长长的身躯几乎直立起来，发出了最后一声嗥叫。然后，这千余丈长的身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我们——向着蛇母的方向爬来，对着我们所在的地方倒下。
我抓住雅丽和蛇母，翻滚向一边，那个男人则轻捷地跳开，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弩弓。万钧之躯砸在我身边的土地上，沙石与尘埃溅起数丈高。“海鳞！”蛇母挣脱我的手，向着巨蛇的身体爬去，抱住那冰凉的身躯。巨蛇的脑袋转了过来，蛇信轻轻在蛇母的身躯上游动。
然后，蛇母吐出最后一口气，死了。
那个男人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他是天驱的背叛者。整整两年，我们找不到他的踪迹，没想到他就在这两年里，得到了黑亡，来到了雷州。黑亡是他之所以杀这条蛇的原因，也是他同时身兼武技与秘术的原因。
“黑亡可以束缚被其杀死的生命的灵魂——就如其它的魂印兵器一般。但它的作用不止如此。持有黑亡的人，可以用黑亡里面储存的灵魂来替换自己的灵魂，通过那个被束缚的灵魂来展现其生前的力量，而自己的灵魂退到深处去指挥那个被束缚的灵魂。”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手中的弩上箭。“所以，他本人武技高强，同时还可以用黑亡里储存的某个大秘术师的灵魂来施展秘术。他要杀这条蛇，也一定是看上了这条蛇生命里的某种特质……”他端着弩紧盯李定云，但是并没有按动机栝。“他所作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私人的野心——让整个九州归于他一个人手中的野心。”
“李定云。”然后，这个持弩的男人不再理睬我们，走上前用响亮清晰的声音说道。“昔日，你也曾经为天驱的理念而与我们并肩作战。但是，你却杀死了那么多同伴，背叛了天驱，是为了什么？为了你手中的‘黑亡’吗？就为了那些抢来的力量吗？”
“我没有背叛天驱。”李定云高高地站在蛇头上。“我的所作所为，才是真正为了天驱的利益。像那些迂腐的老人一样的话，天驱很快就会灭亡。”
说着，弩矢飞射而至，同时那个男人已经扔下了手弩，拔出马刀，冲向李定云，身形几乎比箭矢还要快。
雅丽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手指抠得我的臂膀生疼。李定云冷笑了一下，双眸在一瞬间变成了绿森森的颜色。火焰环绕着他的身体旋转而起，铁矢在接触的一瞬间被烧成了灰烬。然后，这团火焰像有生命一般自己展开，将那个男人包裹起来。魔焰烧灼着那男人的身体，发出焦煳的甜香，令人作呕。
但那男人的攻势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马刀横扫，已逼近李定云的心脏。李定云伸手格挡，让这致命的刀刃偏了一点点，擦着他的肋下划出一道口子。然后，李定云又凝出一团火焰，在对手的胸膛炸裂。那人摇晃了一下，但还是往前跨了一步，马刀当头劈下。
但是在受了那两下秘术的打击后，他挥刀的力量已经弱了很多。李定云后退一步躲开刀刃，左手伸出，做了个握拳反折的动作。男人的一条腿就像芦苇秆一般，“喀吧”一声断成了三段。这个男人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李定云喘着粗气，浑身浴血——一些是他自己的，大部分都是那巨蛇的。山下，巫民们已经是一片混乱，很多人正往山上冲。他露出一丝微笑，像是猎物到手的狼。
“李……李先生。”雅丽怯生生地问。“你……你为什么要杀……这些人？为什么要杀龙神？”
李定云没有答话，只是甩掉刀锋上的血，将长刀插回鞘中。
“他说的是假话，对吗？他说你杀他们是为了吸取他们的力量，这不是真的，对吗？”雅丽的声音，已经由询问变成了期待和恳求。“血木窟的人要冲上来了，我们先一起离开这里，然后再考虑以后的事情……”
“不。”李定云淡淡地说。“你们自己逃命吧。我将要去的地方，不是你所想要回到的地方。”
“你说什……”
“我已经得到了龙神的力量。”他的语调不紧不慢，却令我的脊背感到一阵冰凉。“我还要去得到蛊神的力量，你父亲的力量。当你把你的那些过去告诉我时，你就已经对我没用了。我要去你父亲那里了，你们走吧，逃得远远的去吧。我将完成我的梦想，我会将整个九州掌握在我手中，用你父亲的力量——你们会见证这一切——但不是在我身边。”
“不要做那种事！我父亲的力量不应该存在！”雅丽大喊道，但李定云没有再理睬她。阴影从地面升腾起来，围绕着他的身体，延伸到他的脖子，最后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然后，这片阴影融入地面，连带着里面的李定云一起在我们面前消失了。
我目瞪口呆，不知该怎么办。这时，那具被烤成焦炭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
“会说东陆官话的家伙。”他的声音如游丝一般。“在你走之前，帮我个忙好吗？”
“你要我做什么？”短短的几个时辰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我的朋友还是敌人，但他现在已奄奄一息，所以我还是半跪在他身前，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那个人慢慢地从自己已烧成焦炭的大拇指上卸下一个指环，擦去上面的焦黑，露出铁色的光泽。随着擦拭的动作，他的手指变得粉碎，指环滚落到地上。我将指环捡起，握在手中。
“在南方……不远……有我的……同伴们。”他断断续续地说。“如果你碰见了……他们，交给他们这个。女孩……你似乎知道……一些东西。阻止……阻止李……告诉他们，告诉他们，铁甲，依然在。”
我们机械地向南走，不知道前面的路通往何方。那个奇怪的陌生人，要我们去找他的同伴。他是谁？又是为什么要与李定云为敌？李定云又是想要做什么？我一头雾水，对一切都茫然无知，也不知该从何处入手。将整个九州握在我手中……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不知道，他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忘记了。似乎从那条巨蛇死后，天空就不停地有雨滴滴下来。雨淅淅沥沥地下，将周围的一切都弄的潮腻腻的。密密层层的丛林，闷的人胸口发慌。
血木窟的巫民不知现在如何了。在我们逃离那里之前，他们正陷入药物的迷醉与蛇母蛇神死亡带来的冲击中，乱成一团。如果让他们看到我们，他们一定会认为我们是杀害蛇母的罪魁祸首。毕竟，之前雅丽与李定云一直形影不离……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已经过去了一整夜。在这灰蒙蒙的天色下，时间有些失去了概念。我们没有听到后面有人追上来，于是停下来点起篝火休息。雨水把所有的木头都弄得很潮湿，点起来后有着燥热呛人的烟味。
“你究竟是什么人？”注视着火堆中冒出的淡淡青烟，我问道。“之前，你曾经说你是未来的蛊母，现在，李定云却又说你是蛊神的女儿？你也会使用秘术，而且你当时说是血统的诅咒……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雅丽犹豫了一会。“我没有说过我是未来的蛊母。我当时说的是，我会被嫁给蛊神。而我也是那蛊神的女儿。”
“这又是什么意思？”我大声问道。
“我是那‘蛊神’的女儿，我也将成为那‘蛊神’的妻子。我的父亲，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是人，是恶鬼，还是神。巫民们相信它就是蛊神，它也就对外如此宣称。我不知道它究竟活了多久。也许几百年”雅丽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也许上千年。更多的时候，它自称自己是沼泽之王。它能控制沼泽，控制沼泽所代表的一切：恶臭，死亡，腐朽，绝望。以及巫蛊，因为巫蛊是怨恨的产物，而沼泽怨恨一切，吞没一切。
“我是它的女儿。它有很多儿女，儿子为它杀戮，女儿做它的‘妻子’，供它淫乱。我的……妈妈是它的另一个女儿，我没见过我的祖母，但想来也是它的女儿。当女人年纪老去，失去往日的美貌时，它就会把她们……变成活死人。变成尸鬼。”
她看着我。“所以，你现在知道了。按照那个……那个东陆人的说法，李……李先生可以夺取别人的力量。我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