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三〔美〕玛格丽特.米切尔-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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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当然啦,他的钱是跑封锁线捞到的——”
“当然,是这样,宝贝,有一部分是的。 不过,跟他实实在在拥有的那笔钱比起来,这只是缸里的一滴水。每个人,包括北方佬在内,都相信他找到了藏在某个地方,属于联盟政府所有的成百万的金元。”
“成百万的——金元?”
“嗯,宝贝,你说我们联盟政府的黄金到哪里去了呢?
到了某些人的手里,而巴特勒可能就是这某些人中的一个。 北方佬以为是戴维斯总统离开里士满时携带着这批金元,但等他们逮捕这个穷老头子时,才发现他原来身无分文。 战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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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时国库是没有钱的,所以大家认为是有些跑封锁线的商人拿到了这笔钱,他们现在闭口不谈了。“
“成百万的——金元?可怎么——”
“巴特勒船长不是给联盟政府运过好几千包棉花到英国和纳索去卖了吗?”皮蒂得意地说。“不只是他自己的棉花,还有政府的棉花呢!而且你知道,战时把棉花运进英国是怎么回事。 你要价多少就是多少呀!他是一个为政府办事的自由经纪人,为的是卖出棉花,然后用这笔钱给我们买进军火。好,当封锁线愈来愈紧缩时,他就没法把军火运进来了。 这时他当然不可能将全部棉花用于军火,于是便有了成百万的钱由巴特勒和其他跑封锁线的商人存在英国银行里,等候放松封锁时再使用。而且很难说他们存钱时是用的联盟政府的名义。他们把钱存在自己名下,而且至今还在那里呢……自从宣布投降以来,人人都在议论和狠狠批评那帮跑封锁线的家伙,而北方佬以杀害黑人的罪名逮捕巴特勒船长时,一定已经听到这种传闻,因为他们已经在逼迫他将钱的下落告诉他们了。你看,我们联盟政府的全部资金现在通通归北方佬所有了——至少北方佬是这样想的。 可是巴特勒船长声称他什么也不知道……米德大夫说他们还是应当把他绞死,只不过绞刑太便宜这个窃贼和投机商了——亲爱的,你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你有点头晕?我谈这些叫你厌烦吗?我知道他曾经是你的一位求爱者,可是我以为你早已把他撇到一边了呢。 就人品而论,我从没喜欢过他,这么个无赖汉——”
“他不能算是你的朋友,”思嘉认真地说。“围城期间,你到梅肯去了以后,我跟他吵了一架,可如今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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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边公共广场附近的消防站呢!”
“在消防站?”
皮蒂姑妈格格地笑起来。“是呀,他关在消防站。现在北方佬把那里当作一间军事监狱了。 北方佬驻扎在广场市政厅周围的营房里,而消防站就在附近街上。 所以巴特勒也关在那里,我说,思嘉,昨天我听到关于巴特勒船长的一桩最有趣的事。 我忘记了是谁跟我讲的。 你知道他这个人总是那么爱修饰——一个地地道道的花花公子——而他们把拘留在消防站里,不让他洗澡,他坚持一定要每天洗一次澡,最后他们只好把他从那个面对广场的小间里放出来,广场上有个长长饮马槽,所有人都在同一盆水里洗澡呢。 他们告诉他可以在那里洗,他说,不,说他宁肯保留自己南方人的污垢,而决不沾上北方佬的污垢——”
思嘉见她兴致致勃勃,喋喋不休地唠叨,可是她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她心里只有两个念头:瑞德拥有比她所想像的多得多的钱,他现在蹲在监狱里。 他关在监狱里并且可能被判处绞刑这一点多少改变了事情的面貌,事实上是使事情显得稍稍明朗了一些。 她没去想到瑞德要被判处绞刑。 她对钱的需要太迫切,太紧急,以致没有功夫去为他的最终命运操心了。 此外,她也部分同意米德大夫的意见,入绞刑太便宜他了。 对于一个男人,不惜在两军对垒之际,深更半夜把一个女人扔下不管,只是为了投入一桩早已失败的事业而战斗,这样的人被绞死是活该的……要是在他蹲监狱时她能设法跟他结婚,要是他随后被处决,那么,那成百万的金元就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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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都是她一个人的了。 要是不能结婚呢,那么,或者她只要答应在他获释后嫁给他,或者答应——啊,管它什么都行!——她便能从他那里拿到一笔贷款。 再说,如果他们把他绞死,她就永远不用偿还了。一想北方佬政府的好意干预下她要成为寡妇,她的想像力便顿时燃烧起来,成百万的金元呢!
她能够把塔拉修复好,雇些工人种植许多英亩的棉花。 她能购买许多漂亮衣服,能吃想吃的一切,还有苏伦和卡琳也是这样。 韦德会有足够的营养品反他那瘦弱的身子吃得胖胖的,衣服穿得暖暖的,还要雇家庭教师,以后上大学……再不会光着脚长大成人,成为一个像山区穷汉那样的笨蛋。 那时也能雇一位医生照料爸爸了。 至于艾希礼——她还有什么不能替他做呢?
皮蒂姑妈的独脚戏突然中断了,这时她用探询的口气说:“怎么啦,思嘉?”思嘉猛地从梦想中醒过来,看见嬷嬷站在门道里,两手藏在围裙底下,眼里流露着机警逼人的神色她不知道嬷嬷站在那里多久了,听到和观察到多少东西。 从她那双老眼里的光辉看来,说不定一切明白了呢。“思嘉姑娘好像是累了。 我说她最好去睡吧。”
“我有点累了。”思嘉说,一面站起身来,用孩子般无可奈何的表情望着嬷嬷的眼睛,“我恐怕还受了点凉呢。皮蒂姑妈,万一我明天要躺着休息一天,不跟你去探望邻居,你不会介意吧?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看望他们,尤其想去参加明晚范妮的婚礼。 但如果我的感冒加重,就不能去了。 躺着休息,一天便是给我的最好不过的治疗了。”
嬷嬷摸了摸思嘉的手,看了看她的脸色,显得有点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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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准是神色不怎么好。 她昂奋的思绪突然低落下去,她的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你的两手冷冰冰的,乖乖,你快去躺下,我给你熬点黄樟茶,烧块热砖拿来,好让你发发汗。”
“我多么大意呀,”胖老太太嚷道,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拍拍思嘉的肩膀,“我一直唠叨个没完,根本没管你。 宝贝,明天你一天躺着休息,我陪你闲聊——啊,亲爱的,不行!我不能陪你了。 我已答应明天去陪邦内尔太太呢。 她在患流行性感冒,她家的厨子也病倒了。 嬷嬷,我真高兴你能在这里。明天早上你得同我一起过去,给我帮忙呀。”
嬷嬷催促思嘉爬上黑暗的楼梯,一面喃喃地抱怨手凉啦,衣服太单薄啦,等等,这时思嘉倒显得温顺和心满意足了。要是她能够进而消除嬷嬷的猜疑并让她明天不呆在家里,那就太好了。 那时她就能到北方佬监狱里去探望瑞德了。 她在爬楼梯时隐约听到隆隆的雷声,于是她站在那熟悉的楼顶走廊上思量着这声音多么像围城期间的炮声。 她浑身颤抖。 从那以后,她总是一听到雷声便连想起大炮和战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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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清晨,太阳断断续续地照耀着,狂风驱赶乌云飞速地掠过它的面孔,刮得窗玻璃发出嘎嘎的响声,在房屋周围隐隐地呼喊着。 思嘉念了一句简短的祈祷。 感谢头天晚上的雨已经停了,因为她曾躲在床上听着雨哗哗地下个不停,心想这样下去她的开鹅绒新衣服和新帽子就全完了。 如今她能偶尔瞥见太阳在短暂地露用了,她的兴致便飞扬起来。 她在床上几乎躺不住了,也没法再装出困倦的样子和发出抱怨的叫声,一心等待皮蒂姑妈,嬷嬷和彼得大叔出门到邦内太太家去。 终于,大门砰的一声关了,剩下她一个留在家里,另外只有厨娘在厨房里唱歌,这时她从床上一跃而起,赶快把衣橱挂钩上的新衣裳取下来。经过一夜休息,她又觉得头脑清醒、精力充沛了,于是她开始从内心深处汲取勇气。 看来她还得同一个男人——同任何一个男——在智力上进行一声无情的搏斗。 这使得她大受鼓舞,而且经历了长期以来的无数挫折和斗争,她懂得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毫不含糊、而她能够凭自己的努力予以打翻的敌手,想到这里她颇有洋洋得意之感。没有人帮忙穿衣裳,这确是一件难事,但最终还是完成了,接着她戴上那顶装有华丽的羽饰的帽子,跑到皮蒂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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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在穿衣镜前装扮起来,她看上去多么漂亮啊!那几支公鸡毛赋予她一种俏皮的神气,而暗绿天鹅绒帽子更使她的眼睛分外增辉,几乎成了翡翠色了。 而且衣裳也是无比出色的。 显得那么富丽、大方,可又十高雅!能够再次穿上一件称心的衣裳,真是妙不可言了!看到自己显得美丽动人,这是令人愉快的,她不禁俯身向前去亲吻镜子里的映像,但立即又自嘲太傻气了。 她拿起爱伦的那条羊毛披肩围在自己身上,可是它那些暗淡了的方块的颜色与苔绿色的衣裳极不协调,这反而使她显得有点寒酸了。她把皮蒂姑妈的衣橱打开,取下一件宽幅绒布的外套,一件皮蒂姑妈只在礼拜日才穿的薄薄的秋大衣,把它穿在身上。 她把从塔拉带来的那副钻石耳伶俐地穿进自己那两只穿过耳朵眼的耳垂上,然后把晃晃头观看效果。耳环发出愉快的丁当声,令人听着非常满意,以致她想同瑞德在一起时一定要记住常常摇头才好。 跳跃着的耳环总是能吸引男人并给予一个姑娘天真活泼的神气的。多寒碜,皮蒂姑妈除了她那双胖手上戴的手套以外便没有别的手套了!女人不戴手套就难以叫人觉得是位上流社会的太太,可是思嘉自从离开亚特兰大以来就没有过。 在塔拉的长期艰苦岁月中,她的手被磨得粗糙乃至很难说是秀丽的了。 好吧,这已经是无法弥补的事。 她想用皮蒂姑妈那个海豹皮手筒,好将自己的手戴在里面。 思嘉觉得这样一来她那身雅致的打扮就算完美无缺了。 现在谁见了她也不会疑心她正负荷着贫穷和匮乏的重担了吧?
最重要的是不要让瑞德产生疑心,决不能叫他想她这次来访可能别有所图,而不是出于对他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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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踮着脚尖走下楼梯,走出屋外,此时厨娘还在厨房里随意叫嚷着呢。 她沿着贝克街匆匆向前走,避免邻居们所有注视的眼光,接着在艾维街一所烧毁了的房子前面的候车处坐下,等待有马车或货车经过时请人家让她搭乘一程,太阳在匆匆飞渡的云朵后面时隐时现,以一种变幻莫测的光辉照辉着大街,毫无暖意的寒风却吹拂着内裤腿下的饰边,这使她觉得天气比原先设想的冷多了,便把皮蒂姑妈的那件薄外套紧裹着身子,但仍禁不住瑟瑟发抖。 正当她准备步行穿过城镇到北方佬营地去时,一辆破旧的货车来了,车上有个老太婆,嘴唇上满是鼻烟潭,那张久经风霜的脸躲在一顶皱巴巴的太阳帽底下,她赶着一匹慢悠悠的老骡子,她是朝市政厅方向去的。但经过思嘉恳求才无可奈何地答应带她一程。不过显然,那衣裳、帽子和皮毛手筒并没有赢得老太婆对她的好感。“她还以为我是个贱货呢,”思嘉心想。“不过也许她竟猜对了!”
她们终于到了广场,看得见市政厅的圆屋顶了。 她向老太婆道谢,爬下货车,眼看着这个老太婆驾车走了。 她仔细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她,便使劲捏了捏两颊,让面颊泛起红晕,又紧咬嘴唇,直到嘴唇痛得涨红了,她整了整头上的帽子,将头发往后抿得整整齐齐,然后环顾广场。 那幢两屋楼的红砖市政厅是城镇被焚毁时幸存下来的,它在灰蒙蒙的天宇下显得荒凉而又凌乱。 它的四周,在以这一建筑物为中心的广场上,遍布着一排排溅满泥污的军营棚屋。 北方士兵在到处溜达。 思嘉心怀疑惧地看着他们,原先的勇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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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动摇了。 她怎么在这座敌人军营中去寻找瑞德呢?
她朝大街前边的消防站望去,发现那些宽阔的拱门都紧紧闭着并且扣上了笨重的铁杠。 有两个哨兵分别在房子的两旁来回走动。 瑞德就在那里面,可是她该对那些北方佬怎么说呢?
他们又会怎样回答她呢?
她两肩向后一靠,挺起胸来。既然她有胆量杀死一个北方佬,她就不应该连对另一个北方佬说话的胆怯啊!
她小翼翼踩着街上泥泞中那些垫脚石朝前走去,直到一个因为怕冷而把外套扣子全部扣上的哨兵把她拦住。“怎么回事,太太?”他带有中西部口音,但还是客客气气的。“我想到里面去看一个人——他是个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