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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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钧!”燕君叫。
朋友们面面相觑,向燕君投一个失败的眼色。燕君点点头,还没开口,泪已滚下来。
国钧疑惧地望着自己的妻子。
“国钧,”妻子强忍着,把声调放平静,“我们本来要瞒你到底的,可是,你误会了,国钧,你害的不是胃溃疡,而是,而是……”
霎时间,国钧明白了一切,悲怨的情绪逐渐平息下来,他颤抖地抚摸着爱妻的秀发,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紧闭的眼睛迸落到自己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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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5
病榻旁堆满了文件,那是医院的化验报告,艾克斯光照相,切片检查说明书,五个癌症权威医师签字的病况诊断……国钧迟钝地一张一张看着,朋友们屏声静息站在一旁。
“国钧,”燕君双手按着丈夫的胸脯,“第一次我们来检查的时候,医生就在背后告诉我,恐怕是癌,只有动手术割除。可是开刀后才发现,你的整个胃部都布满癌毒,而且随着分泌的腺液,侵蚀到全身,结果把胃割去三分之二,这是最大的手术限度了。医生把我们叫到他房子里,解释你的病势,他说,在短期间内会恢复正常的,但,却恐怕不会超过七个月……”
“继续说吧!”国钧低声说。
“我们一直期望着奇迹发生,或许医生诊断错误了,可是,半年来,各种切片化验出来了。国钧,饶恕你的妻子,我是一直埋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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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钧垂下头,似乎睡着了,朋友们悄悄退出去。
“燕君,难为了你。”国钧又睁开眼,微弱地说。
燕君握住他嶙峋的双手。
“我不该责备你,我后悔!”
“不!”
国钧慢慢说:“你勇敢地承担起这苦难,半年来咽泪装欢,我说不出我的感激!燕君,对不起你,我要是早知道我有胃癌,我是不会追求你的——我害了你。”
“不要说这些。”
“让我说吧,”病人望一下墙上的日历,“今天是七月三十日,没有多少时间了。”
护士走进来,为他注射吗啡。
“不要难过,燕君,我心里空前平静,我死了之后,答应我,你要再结婚!”
“你——”
“不要打岔,千万不要耽误青春,你才二十六岁,还年轻呢,原谅我不能陪你白头到老。”
“国钧!”
“别替孩子改姓,”国钧乞怜地望着妻子说,“替我们邵家保留这一块骨肉,将来,打发他回去见他的爷爷。燕君啊,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你放心,国钧!”
“等孩子长大,告诉他爸爸死于癌症,叫他学医,救救别人的爸爸,我死也无憾了。”
第二天,国钧吐血的次数更多,朋友们为他准备后事。
“燕君,”国钧挣扎着说,“孩子呢?”
孩子抱来了,站在床前惊讶地望着爸爸,大眼睛骨碌碌乱转,把棒棒糖往爸爸嘴里塞。
“爸爸,你吃!”
“孩子,爸爸不能再和你玩了!”
“爸爸,吃呀!”
“燕君,叫孩子给各位伯伯下跪,从今后,他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孤儿了,看见孩子就等于看见我,求各位顾念我们朋友一场,多照顾他。天啊,我有说不出来的千言万语……”
燕君领着孩子乖乖地叩下头,朋友们含着泪抢着把他抱起来。像乱箭射进国钧的胸膛,他大叫着,又喷出一口鲜血,开始昏迷。
“恐怕就在今天!”医生为他再注射吗啡,叹口气。
一会儿,国钧醒过来。
“不要哭,燕君,”他低沉地说,“八月五日是我们结婚五周年纪念,我要活到那一天……”
以后的几天,国钧在昏迷中,陆陆续续地,嘱咐些身后的事,他舍不得娇妻,舍不得爱儿,更舍不得这么多朋友,世界上,他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呀,可是他的内脏已经糜烂了。
结婚五周年的那一天早上,国钧开始大口喷出黑颜色的臭水,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燕君和朋友们,围在床前,等待着这欢喜日子里最悲惨的一刻。
“燕君,”国钧勉强睁开眼睛,回光返照,他神智还清楚,“后事要简单,火葬后,把骨灰保存好,孩子长大了,交他带回,埋到我们邵家祖茔。千万不要浪费,不要多花一文钱,朋友们如果有捐款,都留作孩子的教育费用。记住告诉孩子,他爸爸的死因……”
“都照着你的意思去做,国钧!”
“啊,天怎么忽然黑了?”
“没有呀!”
“我怎么看不见了呢?”
这是大去的前奏,国钧的视觉坏了,只剩下眼皮还在闪动。
“孩子呢,我要他!”他吐出最后一句。
“他在家呢,”朋友们说,“国钧,你忍心叫他看见这里的情形吗?孩子的事,都交给我们了!”
国钧陡地坐起来,孩子天真的笑靥就在面前,他双手伸出去要抱,却抱不到,一股力量在吸着,他身不由主地往后退,退到一个黑暗的泥沼里,他想大叫,咽喉却像被什么东西塞着,叫不出来。
“国钧,”朋友们哽咽着握住他抓空的手说,“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你这样痛苦挣扎,以后孩子知道,也难安心的。国钧,孩子的事都交给我们了,你放心地去吧,放心地去吧!”
国钧要逃出那泥沼,可是,他的身子逐渐地僵硬,僵硬……
燕君疯狂地扑上去,抱住丈夫的尸体,哭不出声音。
旅途6
火葬完了。
燕君孤独地坐在角落里,身旁人来人往,她都没有注意,她脑海里拂不去的是国钧死前的痛苦。一个人,竟这样的去了,她感觉到空虚,一种广漠无际的空虚。朦胧地,她仿佛回到她那寂寞的童年,她的爸妈在她小时逝世的时候,也是这么舍不得女儿啊!她更回到她的中学和大学的校园里,那都是说不尽的流浪岁月!只有结婚后几年,她才尝到人生温暖的滋味,可是,这温暖却像一场梦寐,似乎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站起来,两腿微微地发软,她扶着椅背,看见孩子正拿着国钧的乒乓球拍子,一个人在那里挥来挥去地打着玩。在他的幼小心灵上,还不知道已成了人世间可怜的孤儿,她唤了一声。
“妈妈,”孩子跑过来扑到燕君怀里说,“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呢?”
“儿呀,爸爸早走了。”
“我要当乒乓球健将!”
“不,宝宝要当医生,这是爸爸说的。”
“那我就当医生,给爸爸治肚痛。”
孩子的话又勾起燕君的怅惘,她想再痛哭一场,眼泪却早流尽了。朋友们陆续前来送行,他们是来送她到乡间她的一个同学家里小住,换换环境,排遣一下悲绪的。
车子发动了,马达轰轰响着。
她把凄楚压下,痴痴地,也是勇敢地,拉起孩子,向大家道了谢,踏上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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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沟1
“我真爱你,你是个好人儿!可是现在不行呀,要结婚以后才可以呢!”
“我更爱你,你是我的生命,我的主宰!即令有一天你丧失了美丽——老了,丑了,我还是这一颗心。我们永远相爱,亲爱的,放开手,答应我吧!”
电灯熄了,这座位置在重庆郊区的豪华别墅,立刻陷入黑暗,仿佛阴森森的幽灵之宫,显得神秘寂静。月光皎洁地照到别墅门前那辆最新式的汽车上,映出闪烁的光,小楼里的娇声软语,渐渐地低下去,渐渐地听不见了。
一对狂欢的男女融化在甜蜜中,连庞大的宇宙,也跟着化为轻飘飘的蝴蝶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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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沟2
中日战争进入第八年的暮春的傍晚。
圆娃高高兴兴地推着鸡公车,嘴里哼着小调,从石坪村往家里走。一侧是悬崖绝壁,另一侧是万丈深谷,斜阳已经退上山顶,一阵风过,细沙扑到脸上,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天要黑了!”他咕哝着。
他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穿红颜色衣服的女郎,手里提着小包袱。奇怪,一个女孩子怎么敢独个儿在山丛里走呢?而且样子又不像是乡下人。圆娃加紧脚步,一会儿就追上了。她的头发卷蓬蓬的,光滑的玉足上套着黑色的半高跟鞋,丰满的臀部扭动着,走得非常缓慢,好像是在散步似的。圆娃想,“她还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呢!”
眨眼间,那红衣服女郎不见了。圆娃把脚步停住,举目四望,什么地方都没有呀!到哪里去了呢?他不由自主地哎哟一声,撒开腿跑起来,并且用手不断地撩他的头发,据说头发上会冒出火星,那火星能够避邪。
转过一个凸出的山脚,红衣服女郎又出现在前面,圆娃倒抽一口冷气,想转身溜走,可是已来不及,那红衣服女郎正在前面向他招手。
“我老娘没有做过亏心事!”
他心里找出慰藉。然后,硬着头皮走到她跟前,立刻像触了电似的紧张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郎,甚至连听说过都没有,细嫩的瓜子脸上,隐隐透着苍白,大眼睛里活动着两颗水晶珠。
“这简直是仙女下凡,”他暗想,可是,接着他又发现她的肚子竟鼓得那么高,“她原来还怀着胎!”
“你推座吗?”
“啊!推座。”
她犹豫一会说,“我想坐一段路。”
“不过,我到木耳场就到家了。”
“我到木耳场下来。”
她爬上鸡公车,把一件绿绒毛线衣垫在屁股底下,脸朝着前面。轮子开始转动了,圆娃的眼睛正对着她的脊背,她卷成圆圈的秀发随风飘舞,被旗袍缚得紧紧的肌肤,随着车子的颠簸而颤动着。他有点神魂摇荡,而且渐渐地入迷了,于是,鸡公车笔直地向一块大石头上撞去。他赶紧使出吃奶力气,希望能把车子拿稳,可是她已栽到车底下,包袱散开,数不清的钞票和数不清的金锭撒了一地。她忍着惊吓爬起来,急得几乎要哭。圆娃心里更是难过,自从十五岁跟着他那已亡故了的父亲推鸡公车,从没有出过乱子,今天竟在一个美丽女郎面前丢丑,真有点无地自容。他慌忙七抓八抓地,把包袱裹好,塞到她怀里。
“小姐,”他结结巴巴说,“我真该死,摔着了吗?”
她畏怯地望着他,双手抓紧那包袱。
“求你不要见怪,少给几个车钱吧!”
她脸上浮出一丝含着安全感的微笑,拍了拍尘土,又爬上鸡公车。
圆娃再也不敢看她了,他把眼睛抬高到车前面的公路,老老实实地推着。太阳已整个地退出世界,地势也逐渐平坦,一座破败的茅屋在眼底出现。这茅屋是孤立在稻田中央的,和正式的村庄——那房子集中的木耳场,相距还有一里。
“到了!”圆娃把鸡公车放下,擦着汗说,“小姐,下车吧!”
没有回答。
“到了,小姐!”他跑到车前头。
她迟疑了半晌说,“这是你的家吗?”
“是的。”
“你家有什么人?”
“只有一个老娘。”
她用她那水晶似的眼睛打量着圆娃,他脸上开始发烧,他还要催促她,他知道老娘一定在家等得焦急,可是她却先说话了。
()
“叫我到什么地方去呢?天已黑了!”她含着眼泪,“啊!”她吞吐着说,“啊!我,我到你家住一宿可以吗?”
圆娃瞪大了眼睛。
“什么,”他叫,“这,我得和老娘商量!”
鸿沟3
当晚,红衣服女郎就在茅屋住下。
她和衣而卧,破棉絮上的汗味,使她难以入睡。月色从窗户烂纸缝里漏进,把淡光洒到床前,蛙声四起,这是一个多么冷落的夜啊!她脑海却在这冷落的夜里,上下沸腾,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凸出的肚皮,不由得低声啜泣了。实在的,她需要大哭一场,可是她总算忍耐下来,并且凄惨地对自己笑了笑。
天终于亮了!
“小姐,”圆娃啃着大饼,走到跟前说,“你往哪里去?我送你一程!”
“我——我停停再走,车钱我会交给老太太,你先去做生意,好吗?”
圆娃哼着小调,推着鸡公车走了。
她起来搭讪着坐到老娘的身旁。
“老太太,”她试探说,“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说吧,姑娘。”慈祥地笑。
“老太太……”
“说吧,姑娘。”
“啊,老太太,”她鼓起勇气说,“我在你这里住几个月,可以吗?”
老娘怔了一下。
“我只住几个月,老太太,”她哀告说,“三四个月就行了,三四个月!”
老娘答复不出来。住一宿的客人,她当然欢喜不假,可是要长住下去,她就不能不考虑了,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怀着大肚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是落难的千金小姐呢?还是做官人家的丫环?也或许是什么善于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