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死缠绵-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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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何意?却问昨日之花今何在?见此仍不醒悟者,乃思痴之辈也。”
“人事无常,一如芭蕉上的泡沫……”我缓缓地念着这句话,何必执着痴念?是啊,何必执着痴念……可惜,若是我的不执着,或者,今日立在蕉叶院内的,岂非不是我这个人?
淡淡的一笑,我强自显出精神很好的样子,语声平稳地回答,“当年我母妃在此私会状元谢君生的时刻,大和尚是否也说过这句话?”话出口,不由得心痛,眼前恍惚出现了母妃的容颜,当日我母妃的痴念,终究……终究是芭蕉上的泡沫,日出已销,几回再见?
“佛渡有缘人”,他垂目低首,微有叹声出口。
“既然佛渡有缘人,那我们这些无缘人,大和尚何必苦费口舌?”定住了心神,我笑道。
“佛有慈悲心”,他缓缓道。
“佛有慈悲心?”我微笑着自院内的石桌上取了银酒壶,内装了是新酿的木樨荷花酒,香悠悠地。我也懒怠用杯,只是就壶饮之,不顾酒液淋漓在白绫袍上,又活络络地滚下衣襟,不过是留下了淡红色的蜿蜒痕迹,像是前尘旧梦中的血渍,黯淡了多少刀光,可惜事如春梦了无痕。
“你知道么”,我缓缓地自言自语,“这木樨荷花酒,虽然好喝,却自身就带了一股子辛辣的味。那懂酒的人,开了这荷花酒坛,必定是要选了那上佳的玉液泉水一瓶羼了进来,再筛了来装瓶。待要喝的时候,配了上好的青梅干、衣梅等物,才衬得出这酒的艳色。说起来,人和这木樨荷花酒又哪里两样了?必定要受了挫折,去了辛酸苦辣的味,才脱胎换骨,喝起来也有那么些意思。”
望着酒,半响,我再接着说下去,声音已然放低:“听闻西方净土,常年落花四寸,不知是真是假?”
“有心即真,无心即假。”他缓缓地道,心若止水般不动声色。
我半是讥讽地道:“从来风月无情、春秋多悲,安得树有不尽之花更雨新好者?”
他答道:“三百六十日,皆是落花时。只要心诚,风雨不得摧之。施主,有心一切皆真,不必复疑。”
酒液清冽,在口腔中洄旋,混混若梦境般的细腻甜美,我笑了:“三百六十日,当真皆是落花时?”随即口中的酒味转为不尽的苦涩之意,就像是噩梦初醒,不尽的艰涩,满满的在胸口上,沉落落的。
我轻声谓叹出口:“佛有慈悲心,那就还请大和尚慈悲为怀,不要再计较我的痴念了。”
“有情皆孽,无人不冤。施主请牢记,切勿要心魔频生”,悠然长叹缓缓出口,随即,元通转身离开。
我淡淡的笑了,心头流出莫名的伤感,回味却悠长:这有命争斗的人,谁不是有情皆孽,无人不冤。琳琅的死,也,只能怪她太多情了。
而我,在亲手杀了人之后,有片刻的软弱,岂非也正常?
二) 桃叶:重过阊门万事休,今年不似旧温柔
午后无语,金炉内燃着的龙涎香已经冷了下来,淡薄的气息,像是离人的惆怅。风吹帘动,有凉风缓缓,只扑入帘内,扑入心内,宛如思春的少女在低诉。帘外,是秋色院落,谁家秋院,几个小优儿,怀抱了琵琶琴瑟,启朱唇,呖呖莺声的唱,却是一套南曲唤作《色空曲》:
【商调引子忆秦娥】黄尘荡江山,依旧开清朗。开清朗,欲怜相思,几许秋凉。
【商调过曲黄莺儿】处处奄垂杨,淡风翡翠香。笙歌十里烟波舫。红楼绮窗,帘钩自忙。勾留吾辈寻花想,觅鸳鸯。歌台舞榭,无梦不襄王。
【簇锦林】丰神媚,竞艳妆,忒温存,傍玉郎。云情雨意魂儿漾,怎不满心欢畅。凤求凰,盟山誓海,地久与天长。
【琥珀猫儿坠】芙蓉锦帐、恩爱甚荒唐。转瞬红颜付北邙。生前枉诩貌无双。堪伤一代风流,总付黄泉。
【尾声】回思画舫碧波荡,十里胭脂水亦香。到底终归空色相。
“这一句最是风流”,她靠在美人榻内,脸衬芙蓉枕,愈衬得那面颊丰润华美,正是近四十的好容华,笑态可掬地,悠悠闲闲,缓缓道来:“你听,十里胭脂,转瞬红颜北邙,也算是好曲子了。你父亲当年是状元郎,多少文采风流的,向来听的说填词写赋,说不尽的绮词丽语。我还真没想到,便是这南曲,也做得好。
“只不过可惜了,宫里唱曲子最拿手的,偏偏是琳琅,如花似玉一个人儿,可惜了前儿生生给没了。”
我微微笑着,只是不言语。
她眼光微闪过,亮色一霎,却又浑若被阳光微微转折了一下,恰转过了她的眼眸似的。依旧是笑微微地,她声音却软和下来,像秋日午后瞌睡的狸奴,懒洋洋:“对了,这会子也没有外人,当日琳琅却是如何死的?你可知道?”
笑了:“我在冷宫里,哪里知道这些,不是说得了急症么?”
“真的不知?”她嗤嗤地笑起来,懒懒地爬起,半伏在榻上,伸手去取那梨花几上以浅蕉叶錾银盘内盛着的胭脂杏,都是秋月了,还有这样的稀罕物。良久,她含着那杏子,含糊着,半是好奇地道:“你就没有听见有何响动?”
依旧恭敬地回答:“回娘娘的话,没有。”
她脸上笑涡浓了起来,轻轻啐了一口,将那杏核吐在脚下一银折盂里。做完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复倒在美人榻上,才闲闲一句补上:“真没有?”
“真没有。”
“啐,好伶俐一个人,偏偏睡得沉,不是?”她益发地娇弱无端,身子骨懒在榻内,口里说的却尖刻起来:“哼,我私下里找了内监问过,听说是验了,约莫四更左右没的,凶器是一匕首。这宫里,谁能带了武器进来?不过就是皇族弟子可以佩戴压衣刀这些饰物。”
“娘娘,却原来,琳琅不是得了急症没的?”我故作讶异道,心口依旧没来由得一痛,泪水儿在眼内,只是白不得下来,空落落的没有个归宿,没有个归宿,何处是天涯,混迷了本乡。
“拿这个话来搪塞我?”她脸上微微带了丝恼意,“你们私会初散,便半点动静也不曾听得。就死在那碧宛殿内呢。”话到此,语声已经重了,带了几分讽意,沉沉地落下来,在心头。
我益发的端正态度,收拾了心情,沉了声回道:“娘娘,庶人谢氏实在什么也不知道。”
她讽刺地笑着,“你只是想为启隐瞒着罢了。告诉我又何妨?”
“我真不知,”说着,泪滑下来,终究是落在了实地里,不过是要套我的话,说了亦无意,我没得替人担待这些事儿,咬了牙,还是一句,虚虚地带了几分疑问:“这事,难道与八王爷有关?”
只是要撇清,他是他,我是我。庶人,哪里管得了王爷的事?
她脸上的笑挂着,有些下不来,良久,才挥挥手,“你下去吧,本宫累了。”
我略略的晾着泪,凉腾腾地在脸上,也不去擦拭,只是低头行礼:“那庶人谢氏告退。”
“且慢”,她却道,良久,发了一回神,才细细地笑着回转了与我一句,“启儿向皇帝讨了旨意,说是要那赵容华的女儿嫁与萦族的莫柯亲王和亲呢,又说你一向是好容貌好性子,最得莫特尔君王的意,要将你赐了给莫特尔君王呢。旨意已是讨了下来,你这几日也拾掇拾掇,好准备了跟莫特尔君王回驿馆。”
芙蓉帐内、恩爱甚荒唐。而今重过阊门万事休,今年不似旧温柔。
去了也好,离了这宫城,吃了人,也不吐骨头渣滓。
三)赵启:匆匆夜去几多恨,一曲歌同秋水悲。
是权力的顶峰,那也一定会是欲念的顶峰。
我有多少次步入乾清宫?在昏暗的灯下,一阶一阶,重重叠叠地堆砌了上去,直到那空旷黯淡的厅堂上,有明黄色的雕龙盘旋在柱子上,鳞片鲜明,却瞪着死沉沉的眼,仿佛噩梦般的眼神,徘徊在殿内。
在玉堂深处,是巨大的御桌,空落落地,上面摆设着笔墨、砚台、奏折、玉玺,皆是一色宫制,说不尽器具风流。
我曾经有多少次步入乾清宫?连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可惜,不是靠近权力的顶峰,而是作为祭品,俯身为父皇的禁脔。
岂非权力的顶峰,就愈发需要祭品?
以前,会是母妃。
现在,是我。
我笑着为父皇端上汤药,玉碗内黑色的药汁,热腾腾地,散发着浓郁的药香气;却不知治不治得病?
“喝药罢。”我半是不耐烦地道。
“朕这场病,拖了快半年了,总是好不利索。”他咳着对我道。
“病去如抽丝”,我轻笑着用金制调羹舀了药汁,轻轻吹凉了,才递到父皇唇边,嘴边似笑非笑:“再多吃几副药,只怕也快好了。”
“且过了秋天再看吧。”他扶着头,似精神略缺。
“倒是那旨意,什么时候下?”我笑着问,手已将药碗放在桌前,随后搭上他肩,缓缓抚着。
“也罢,那赵容华是个识大体的,婉琴这丫头也比婉容伶俐懂事,就她嫁了过去,也好”,他缓缓取了药,端在唇边,缓缓吹着。
“只婉琴一个,终究寂寞些。虽然到时候陪嫁宫人尽有,可说个知心话,也少。何不让冷宫内那些宫人们也一并赐了过去,倒好”,我笑着,一边随手翻着御案上的奏折,恍若无事般,“对了,那谢桃叶也是在冷宫里吧?我看前儿她倒中莫特尔君王的意,莫不如赐了给他,也算是个抚慰。”
“这——”他皱着眉,一气将药咽下。
我笑着补充,“那婉容闹出这么大的事,也真瞒不住明眼人。把桃叶赐了去吧,不过一个庶人。”
“也罢,明日一早就下旨。”他终究是松了口。
见此,我不由得扑哧一笑,眼眸已转自那殿脚下的博山炉,香快尽了。
这一炉的沉香屑,燃得却快。
四)桃叶:桃叶桃根无人问,水晶帘前是断桥。
鸳鸯桥头,冷月无声,明晃晃残月半轮落在秋池涟漪里,总归了昏昏暗暗,摇摇曳曳,分明看不清。
他一身的青衣,握了我手,暖暖地。眉间却聚了忧愁,不知是真是假,口里温温存存地劝慰:“好妹妹,我能信的,只有你一个。
“你也知道,这朝廷里多少人不忿了我,好容易的了莫特尔的支持,偏偏他异姓外族,我不好全信了他的。你是我的人,替我看着他,可好?你去了那里,也并不是一个人了。我早已安排好了,到时候必有内应与你接洽。
“你别哭,我们还年轻,终究相聚的时刻。
“生当复来归,死亦长相思。我对你的心,你不知道麽?
“好妹妹,你放一百个心,我不负你。”
低着了的头,猛地里抬起,斩钉截铁地:“我去。”
他只是要驭着我们这些痴人的心,可笑了,人的心,终究也会变。
你不负我?偏我今日已是要负了你。
桃叶桃根无人问,水晶帘前,鸳鸯桥改是断桥。
引
曾道是,风月无情,你我未必有缘。
总堪叹,浮生如梦,执着痴念何意?
几许翻覆,人事无常,一如美人蕉上泪。
又或者,生死,爱恨,情仇,恩怨,在抵死缠绵的人们眼中,不过就在一念间。只是,谁又能说得清?
这几天接了私活,给企业做画册,要过几天才会有时间更文,先在这里说一声抱歉。
清柳驿馆 •; 曲误
天已晚,凉寒不胜。竟然寒已透骨,让京都已经笼罩在寒冷之中。时有风吹,也是冷刺刺地,若刮在身上,必早已透进衣衫,飕飕地一片片割了进来,凌迟般的痛,是粉身碎骨的寒。
偏梅花已开,也终究是,到了冬。
终究又是一年冬。我,也已被皇上赐给了莫特尔君王,现已移至了清柳驿馆。我就像是礼物,一份美丽的礼物,被那些人,送来送去。这样也好,总算是彻底死了心。幸而,莫特尔君主依旧对我,照旧般好。
那清柳驿馆,虽然是驿馆,却也颇大规模,院落大小,却也有三十多进;现为着莫特尔君王暂住,一色又翻新了好些。自我过来,便拣了他所住的衠椿居左侧一个清净的院子与我,唤作“锦屏郁”的,原是养静书房,自小小巧巧四五间院落,前厅后舍,一色齐备。且一入院,便有一玲珑石屏挡着,极是清幽可人,转过,是一个小巧青石院落,布置有小巧假山,依着山石,植了几株梅树,一洗繁华,只余文士卷气。
正门外錾铜钩上悬着的石青撒花厚软帘,转入正屋,则迎面又是罗绮锦屏一封,那罗绮上绣着江风明月美人待归图,原是出自了京都南郊有名的惠娘之手,也正是此屏,这院子得了这锦屏郁之名。
直待绕过了这屏风,方才是正屋,南面靠窗为书桌,不过摆设些书笔文具,却色色精致。西侧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