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有毒 作者: 骆平-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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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指,我已经没有丝毫的吸引力了,是不是?”她瞪着他,嗓音沙哑,“我这样子,丑得可怕,即使是免费送货上门,都没人肯接手,对不对?”
“No,No,No,”景皓见势不妙,急忙申辩,“惜惜,你知道,你的杀伤力从来都是超一级的……”
“你就是那个意思!”蔡惜崩溃般地喊叫出声,“樊景皓,你知道我每天费了多大的劲在跟饥饿做斗争?!你知道我饿得有多难受?!怪你!都怪你!是你把我害得这么难看,害得我进退两难,生不能生,死不能死,你他妈的居然有本事在旁边说风凉话!”
“你说什么?你在节食?”景皓大惊。
“樊景皓,我恨你!”蔡惜像一头受伤的小动物,涕泪交流,发出绝望的哀嚎。她故技重施,将手中的物品尽数砸向景皓。
景皓躲闪不及,车钥匙尖利地划过他的左眼,火辣辣地一热,而后就是钻心的疼痛了。他下意识捂住伤处,有粘稠的液体迅速从他的指缝间渗出。
“这一次,可是来真的……”他嘟囔着。
蔡惜望着他流血的眼睛,吓傻了,整个人呆若木鸡。
隔一日,景皓约夏稚去买婴儿床。他们在QQ上闲聊的时候,夏稚偶然说起有朋友经销婴儿用品,可以替景皓挑到物美价廉的baby床。景皓大喜,遂接受了夏稚的好意相助。
“太太没来?”夏稚问。
“打电话给她了,她不太舒服。”景皓说。他说的是实话,他拨电话给蔡惜,后者称烦闷,正开车兜风。
“我听说,你太太很美,气质也很好,是典型的知性美女。”夏稚恭维道。
“那是自然,我的眼光一向是不会错的。”景皓丝毫不谦虚。
夏稚菀尔一笑。
她朋友的专柜设在一间大型百货商厦中,朋友不在,交代手下的销售人员给夏稚最大幅度的折扣。景皓细心审看,以手臂粗略地丈量各种尺寸,很内行地一一评述。
末了,景皓挑中一张美国产的GRACO童床,原价接近3000元,打了6折。他顺便买了几张绒毯,用来铺垫在床的四周,以防万一。陪同的销售人员忍不住称赞道:
“先生,您是内行。”
景皓到收银台刷卡。缴完费,他一回头,夏稚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神色静默,眼神温柔,似乎若有所思。
“怎么了?”他故意伸出几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一晃。
“景皓,你是个好男人。”夏稚望着他,很认真地说。
景皓失笑。
“什么?”他以手附耳,假意道,“我没听清!”
“我嫉妒你太太。”夏稚轻声说。
“当心呵,我那可是伪装!”景皓故作张牙舞爪状,与夏稚逗趣,“哪天我不耐烦了,揭掉羊皮,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夏稚微笑起来。
妊娠的最末一周,蔡惜的饥饿达到了顶点,胎儿不时用小胳膊或小腿使劲推她,怂恿她不停地吃东西。而她的不适也随之到了颠峰,不得久坐,不得久站,不得仰躺。
她很静,并未倾诉或是抱怨什么,默默地吃着各类食物,默默地承受着苦痛。景皓却是一点一滴地都看了在眼里。
膨大的子宫压抑膀胱,导致尿频,夜里蔡惜必须不断起床小解。寻常的翻身竟也成了大麻烦,如若没有景皓的帮助,她简直就像一只失重的大西瓜。莫名的腰痛背痛胸痛亦落井下石,暗暗找上门来,不太严重,隐隐的,断断续续的,刚够令她寝食难安的程度。
蔡惜的睡眠质量因此大打折扣,很多时候,她都张大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对着空空的天花板,久久地发呆。
“惜惜……”景皓轻声唤她。
蔡惜转过脸来,望着他。蔡惜上洗手间时,唏唏簌簌的声响吵醒了景皓,景皓已经不出声地观察了她好一阵子。
“有什么不妥吗?”他低低问。
“没有。”蔡惜说。
“惜惜,我的宝贝,来,让老公抱抱。”景皓说着,伸出手臂。
蔡惜居然很乖很温顺地靠过来,脑袋瓜抵在他的肩窝处,安静得像一头小绵羊。
临近预产期,蔡惜的暴躁情绪不翼而飞。它的消失就像来临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毫无预兆,仿佛武打片里的人物,中了蛊,性情大变,在吃了一剂神秘的解药之后,魔咒解除,本性恢复,又做回了那个斯文的、有教养有度量的女郎。
“谢谢你,惜惜。”景皓吻吻她的颈项,百感交集。
“你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男人,”蔡惜用一种低不可闻的嗓音轻轻说道,“景皓,我一直在想,我是永远永远都不会忘掉你的。”
“说什么呢,傻瓜!”景皓拥紧她瘦瘦的肩臂。
“你会想念我吗?”
“惜惜,你怎么了?”景皓震撼。他坐起身来,拧亮床头灯。蔡惜无声地匍匐过来,把脸埋在他的小腹间,两手环抱住他的腰,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
“景皓,我们恐怕会有两种结束的方式,”她呢喃着,“第一种,是我在生产中死去,第二种,是在生产以后,离开你。”
景皓明白了,蔡惜的胡言乱语,缘自分娩前的患得患失。他微笑了,忍不住将手指插进蔡惜的浓发间,爱怜地抚摸她的发丝。
“小笨蛋,你会长命百岁的,咱们可是要相伴到老的。”他温和地说道。
“我会想你的,景皓,我会想我们的孩子……”蔡惜执拗地说下去,凄惶而又伤感。
第四章 沉默之爱
意外的是,蔡惜提前发作。午夜,她下身流血。景皓打电话叫120,把她送入急诊室。蔡惜吓坏了,他不在身侧,她极度缺乏安全感,似乎听到了死亡的引擎在皮肤下面剧烈地轰鸣。
她在病榻上哗啦哗啦地淌着眼泪,慌慌张张地拨打他的手机。那几天他刚巧出差去了上海,参加一项业界的国际学术会议。
“别怕,乖乖,我保证,我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的。”他在电话里承诺。
他没有食言,挂断电话,即刻打车前往机场,搭乘早班飞机飞回来。早晨八点钟,蔡惜被推进手术室,赶当天的第一台手术。小护士为她做局部消毒,擦拭着火辣辣的消毒水,一边饶舌道:
“您的先生真有面子,据我所知,我们院长很多很多年都不做这种常规手术了,他老人家可是权威人士,应付各种各样的疑难杂症都来不及。”
他一直有意跟下属解释,蔡惜的先生樊景皓是他的好朋友——真相是,二人素昧平生,从未谋面。
“他在哪里?”蔡惜惊恐不已。
“您是说院长?飞机一降落,他就打电话过来,叫大家先把准备工作做好。”小护士回答道。
话音未落,他从天而降,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了蔡惜跟前,被微微泛绿的手术服全副武装着,口罩上方露出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蔡惜吃一惊,倒吸一口气,小护士手中的导尿管一下子就插进了她的身体中。
“好了!”小护士拍拍手,转身出去了。
“你好吗,我的乖乖?”他俯身注视着她。
“不要离开我……”蔡惜呜咽。
“我在这里,”他眼神温柔,“乖乖,我会陪伴你。”
恍惚中,有人在说,院长,掏出来了,是男孩儿。
坐月子的阶段,蔡惜每天躺在床上练习形体操,从颈部运动到收缩子宫的运动,她一项一项地苦练,练得挥汗如雨。她又在网站上购买了收腹带与乳罩托杯,以及两台价格昂贵的产妇理疗仪。
“您是搞艺术的吧?”育婴师对蔡惜孜孜不倦的魔鬼式瘦身行径好奇得不行。
蔡惜骄矜地微笑。
“我好看吗?”转过身来,她不住地追问景皓。满月的复检一天天逼近,她的信心也在一天天流失。脸上的斑,腰间的赘肉,分泌物不时浸湿衬衫的乳房,它们都是她的天敌。
“好看好看!”景皓拾掇着尿布,头都不抬。
“我就那么丑?”蔡惜亦步亦趋。
“你很在意吗?”景皓凶巴巴地说,“美貌不能成为一种事业,除非你打算以后靠出卖色相讨生活!”
蔡惜委屈得哭了。景皓叹口气,扔下手里的活计,赶过来哄她,把她搂在怀里,虚情假意地赞美着她的容貌。
蔡惜抽搭不止。
“惜惜,你得相信,至少你目前是相当性感的。”景皓努力地诙谐着,并且假装兴致昂然地乘机摸摸她尚处于哺育期、高耸如山峰的胸部。
“真的?”蔡惜不置信,“那么,你会有欲望吗?”
“会,会。”景皓打个大大的哈欠,言不由衷。
蔡惜沉默下来。
她知道景皓每日的睡眠不足四个钟头,下了夜班后,他一大早就起床上菜市场,买回适宜产妇食用的原材料,为蔡惜精心调治一日三餐,间中还得协助育婴师照料哭哭闹闹的小婴儿。
秋天渐渐逼近,维尼三个月了。
某一日,蔡惜在电视上看见他。他跟省市的重要领导在一起,为他所掌管的那间医院新设立的社区分院剪彩。他在镜头前微微笑着,显得气度恢弘。
又一日,蔡惜在报纸上读到他的名字。他攻克了一道医学难题,在国际医学界引起轰动,英国的一家妇产科医院聘请他担任名誉院长。
“他是个优秀的男人。”蔡惜喃喃地对怀里的维尼絮叨。
维尼咿咿唔唔地啃手指头。
“妈妈爱他,”蔡惜失神地自语道,“妈妈不能让这段珍贵的感情失传,妈妈要在他的生命里占据一席之地……”
维尼仰起头,无意识地望着她,突然间,粲然一笑。
蔡惜忍不住贴住他的小肥脸。
她是这般锉骨扬灰地爱着他,死心塌地地爱着他,奋不顾身地爱着他,若干年后,有人会为她飞蛾扑火的爱情竖碑立传吗?
蔡惜落下泪来。
蔡惜每周到健身房去两次,利用器械做仰卧起坐,锻炼腰腹松弛的肌肉,力图恢复纤细的腰身。她曾经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美腰客。
这时蔡惜的手机滴滴响,有短信来临。她漠然看了一眼,心跳却骤然紊乱。是他!他在短信里简单地问道:
“有空吗?”
“有。”蔡惜迅速回应。
“见个面吧,老地方。”
“好。”
蔡惜火速沐浴更衣,驾车赶往度假村。明知他照例迟到三十分钟以上,蔡惜依然提早到。她从不让他等。她不知道他有没有耐性等她。她不敢去冒险尝试。
他已经打电话给度假村,预定了房间。蔡惜坐在那个房间里,百无聊耐地看电视,一个人看了许久许久。
“我的乖乖!”他推门,轻唤。
蔡惜没有回头,忽然之间,她很想哭。她被爱情折磨得一筹莫展。
他从背后拥住她,吻她的脖颈,轻抚她的耳朵、太阳穴和眉毛,弄得她柔肠寸断。景皓从不像他那样细致地对待接吻,对景皓而言,嘴唇不过是做爱的先遣兵。
他不同。他能充分地发掘亲吻那无法言说的潜力,他具备琴师的技巧,知道如何控制旋律,知道如何使用和调动口唇四周的每一块肌肉,知道键盘、节拍和进度,知道在什么时候该用力按键,什么时候只是听凭手指轻柔滑过。
“我想你了……”他低语。
激情过后,他闭上双眼,似睡非睡。蔡惜枕着他的肩膀,心满意足地呼吸着他身体的气息,混合着凛冽的来苏水与清新的须后水的气息。
“好吗?”他睁开眼睛,含蓄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