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上)-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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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配以红底蓝水碧草相辉映,更显字形清娟。锦秀柔软滑溜,装满了雪儿的心絮,云飞爱不释手,唶唶称赞。正是:
娥娥红粉妆,织织出素手。有情只有一,不是君不云。
雪儿笑道:“这是我第一次绣的哦,整整花了十天工夫呢!”云飞走过去陪她相坐,掰着她的手指,似喜似嗔道:“怪不得前些天你好神秘,原来躲着我偷偷绣字呢。”说完,那两只手便开始不规矩地轻搔雪儿的柳腰,道:“你好几天来都奚落了我,这便是惩罚!”雪儿被他捣得双手飞舞抵挡,慌乱叫道:“啊,好痒,好痒啊!快、快停手呀!啊~”
两人嬉闹须臾,心中都是一阵畅怀,闷气早已烟霏云敛,口中也上气不接下气了,雪儿脸红得似出水芙蓉娇滴若现。她理着有些零乱的乌发,胸口还在跌宕起伏着,吐气如兰,芬芳满屋。云飞仰起身子,握住雪儿的手,正色道:“雪儿,今天的事,咱们不要告诉师父,好么?”雪儿点头道:“我明白,听你在韦进欺负我时说的话,我真的好高兴,哪怕死了也值得!”两人的目光为之相触,都是一阵心颤,云飞脑中好象闪过一丝邪念,不过又很快地消散无踪。
无端被折腾了大半夜,俩人都有些饿了,雪儿端出一碗杏仁与他吃。雪儿喂了云飞几粒,眼神在他脸上流连,云飞道:“你也吃啊!”“嗯!”她拈起一粒,可是意不在此,手在空中悬着,云飞亲手塞了一粒在她嘴里,她才会过神来。
雪儿拉住云飞的手,咬着樱唇道:“飞哥!今晚你留下来,陪我一起睡,好么?”云飞听得一愣,似乎不敢相信雪儿的话语,身子在轻轻颤抖。雪儿道:“你别误会,我只希望你能静静地躺在我身边。”她惕惕怵怵地望着黝黑可怖的四周,道:“我、我害怕!”
“哦──”云飞深吁了一口气,暗嗔自己不解情。雪儿缩回了手,将身子挪到床内,双臂回抱双膝,蜷起娇躯,面孔沉在膝上,乌发如帘尽掩花容。云飞稍稍移身,托住雪儿的香肩,她举目痴瞵,睛中竟朦胧泪花。云飞心中一阵酸痛,恨不能代她受苦。人生中,有些伤疤是永远也痊合不了的。
他将脸埋在她前额的发中,与她亲昵,她闭上眼,轻轻卧在他的怀中,他想了许多。
夜还是夜,黑黑的,一点儿也没有变。香寰内,微风习习,红烛旖旎,藕合色花帐内,俩人婵娟一枕。蟋蟀吱吱地敲着夜的节奏,镶在桌面边沿的牙子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闪闪发亮,四周都很安祥、写意。云飞眼虽阖,却不让自己入梦,不知为什么,他打今夜起,就开始害怕起这个世界来,他怕睡着了,就保护不了雪儿了。不知雪儿睡着了么?只知雪儿侧身时,将一只寒臂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胸口上,云飞把右手移到胸前,渥住雪儿的右手,好温暖。蟋蟀不叫了,有好多萤火虫在漫天飞舞……
日月躔行,又至清晨。云飞推窗清肺腑,户外山水黛绿,天竑宇皞,鸟逗其欢,花草曳乐。云飞束装后,见雪儿星目微张,不知一夜好睡否?她下了碧纱厨,用手背轻揉着免眼宝石,扶着物件拖起倦倦的蛎身游至窗前,搀着窗棂,沐浴着暖暖的晨曦。云飞已将泉水盛入银盆,清冽如镜,雪儿看着水中黑云蓬松,脸上荷花笑绽。
她撩水洗面后,云飞道:“我替你梳头吧。”雪儿笑道:“你第一次这么好心呢!”云飞取着用具,道:“如果你喜欢,我天天给你梳头。不过,只怕我手笨,做不来细致活。”雪儿道:“如果你做得不好,就罚你天天做。”云飞把椅子掇了出来,雪儿委身端坐奁前,梨云压肩,未理也别有一番韵味。
“看我的手艺!”云飞勒起袖子,在她七尺长的鬒发上抹了油脂,拿起篦子细细地梳着,篦子的齿很密,顺着皂油梳下,闪闪晶晶,就象一道瀑布被梳得柔展波动。每根都是情线,长长的、绵绵的。云飞看得心动,一拈自己的头发,暗自想道:“我也把头发留得和你一样长吧!”
片刻之间,倩容姣姣,她对照铜镜,喜气盈腮道:“以后的日子你是闲不住了。”云飞抚摸着吸手的腻云:“做得好么?”她淘气地说道:“不好,所以要罚你。”云飞伸指就在她腰间轻轻一挏,道:“你说谎!”她反射性地蹭起身来,原来想起了昨晚的玩闹,可被他戳得好痒呢,慌忙推着手,笑道:“我知道错了,我好怕痒的!”云飞心中吃笑:“真像小兔般胆小,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汲井漱寒齿,清心拂尘服,辰事已毕。
此时正值酷暑,赤帝当权,闺房虽处山嵴,亦微显沉闷。云飞拿起一把蒲葵扇靠在雪儿身旁扇着,凉飔乍起,问道:“今日我们到何处解暑呢?”雪儿扎好发带,笑道:“其实‘暑’也有可抒之处。”她取出一张藤纸,醮了笔墨,望着近景细描正书:
幽草花色淡,青枝叶阴浓。
云飞拿在手中展玩,不住地褒奖:“这联真是精致,笔划简洁,清新自然,真有解暑之意,教人念后心也凉爽了。”又读了数遍,愈觉可爱,道:“单联不成绝句,我也作联合之罢。”续望着远景所感,握着还带有雪儿腕香的玈毫,轻描下:
空谷水息绿,静林鸟姿新。
雪儿拿起看过,又拿起自己的一张比划着看,不住地赞道:“对得好,对得好!”云飞道:“既然对得好,那咱们好好留着吧。”说完将两张纸贴在壁厢上,道:“以后凡过暑日,瞧瞧这对纸,即刻爽籁发而清风生,再不怕暑了!”
云飞道:“你还未做晨妆吧。”雪儿道:“不用了。”“为什么不用,我替你描描眉吧。”云飞拿起一支眉笔,染了螺子黛,雪儿略笑一声,坐在奁前。云飞拈着笔儿真真难下,雪儿之眉美恰恰天画仙成,若以墨黛为喻,则太俗,若以春山作比,则不够。
他丢下笔,望着雪儿笑道:“借得春风神作笔,难描美人一眉烟。”雪儿笑着耸了耸肩,从怀内取出一个香囊儿,放在云飞的手心上,道:“这是我去年做的,送给你了。”云飞嗅了嗅道:“好香啊,这里面装的是什么香粉啊?”雪儿道:“你猜猜看。”云飞道:“白茝、留夷、杜衡?”雪儿只是笑着摇头,云飞道:“告诉我嘛!”雪儿道:“这是个秘密。”云飞又仔细嗅了嗅香囊儿,还在雪儿身上嗅了嗅,雪儿道:“你干什么呀?”云飞拊掌笑道:“我知道了!是你带了一段年月后,便把这荷包儿也温香了,怪不得与你身上的味道一样呢!”雪儿打着他的手,道:“胡说,天下哪有这种香囊儿!”
云飞则高高兴兴地把香囊圈在颈上,扳着雪儿的双肩,俩人默然凝望,她的嘴唇在轻微地发颤,有着不安的期待感。他的嘴唇展开了一个小缺口,心里也不知是触绊了哪一根神经,将唇靠上前去,她起身躲过,云飞牵住了她的衣袂,将她拽在怀里。
云飞渴望的眼神把雪儿的脑海里刷得一片空白,他再次将唇缓缓地迎上去,雪儿的呼吸在一霎间刹住,不知所措地睁着眼睛,双唇相抵,俩人同时感觉到了轻微的触感,他的舌尖在她红润的唇上舐摩,在这种酥痒的感觉中,唇已完全压上去了,舌头也从唇缝中挤了进去,只觉唇绽樱颗,榴齿含香,但舌尖还未突破入内,雪儿温湿的嘴唇却已滑脱了。窗外,两只偶燕在半空中交口递食,雪儿慌乱地躲在他身后,用双手遮住羞涩的眼睛和绯红的脸,那颗悸动的心还在怦怦乱跳。云飞转过头来瞧她,她惊恐得像一只小鹿,捂着面叫道:“你好坏,不许偷看!”他搂住了她,她在他的怀中温柔地敲打。
清魂道人游览名山丽水,历时一载,归后叹道:“大宋只剩下残山剩水了!唉,还是老窝九华山好,只有这里才得自在。”月身宝殿内,师徒三人海阔天空畅谈一些江湖轶事,清魂道人谈笑风生,指空说地,云飞与雪儿听得惊叹咋咋。
突然远处飘飘渺渺地传来一句廓音:“清魂老鬼,你还活着吗?”这声音不知从多远传来。雪儿望着一脸迷异的云飞,笑道:“这是老邪伯伯来了!”清魂道人运足真气,昂声向东方喊道:“黑脸老邪,你终于游到我这里来了!”原来刚才那句话是从山下传来的,离这里也有几里路的距离,可见黑脸老邪的功力非同寻常,世所罕见!
清魂道人笑道:“这黑脸老邪是我唯一的朋友,长我三岁,亦是昔日的师兄。他只顾游山玩水,恒山老窝里的徒弟却放任不拘,那云笈七签七十二福地也走了数遭,天下真不知还有何处可陶?他的教徒方法便是,‘师付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教些基本功之后,就给他几本书自己钻,不过他那徒儿还真是一个剑术奇才,竟然能无师自通地研究上古剑法,后生可畏啊!”
不一刻,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脸老叟飚风一般舞到清魂道人的身前,身态虽龌龊,却鹤骨清癯。他寻着清魂道人一掌击来,清魂道人也不答话,举肘还以颜色。两人都是那么奇怪,有朋友一见面就打架的吗?他们各自使出浑身解数,硬碰硬、软制软、以快打快,直斗得昏天黑地。两人的身影渐渐被黄风砂影所围绕,搅得纷纷骇骇苍天暗,闹闹浑浑大地遮。
云飞和雪儿只觉劲风刮面,弹沙刺眼,急忙掩面退后数丈,立于“月身塔”上。只见月身宝殿前百丈大场上的方砖被两条龙卷风呼啸卷起,飞旋半空。传说项羽力可拔山,也不过如此,直把云飞和雪儿瞧得目瞪口呆,暗叹自己的武功是如此低微。有诗赞二老曰:
岁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二老如风车般斗满百招,各自收手,那数万片方砖皆平稳归位,真是来如风雨,去似微尘。清魂道人稳住身形,笑道:“老邪啊,你还是破不了我那招‘无我有我’!”黑脸老邪一抹嘴道:“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还不是解不开我的‘万物超生’!”两老言笑晏晏,有着谈不尽的风声尘话。
云飞与雪儿下得塔来,联翩而至,垂手立在一傍。黑脸老邪一扫眼,笑道:“老鬼,五年不见,你终于又收高徒了!瞧他俩真像金童玉女一般,老鬼真好福气啊!哪象我就只有一个傻徒弟石剑!”清魂道人笑指道:“剑儿聪明善学,骨骼非凡,还说自己福浅!”黑脸老邪听他不亦乐乎。
雪儿和云飞上前见过黑脸老邪,黑脸老邪呵呵笑道:“雪儿几年不见,真是越长越靓哩!现在又有一个俊小子为伴,看来我那徒儿是攀不上这门亲事了!”这话说得俩人面如熟桃,黑脸老邪又道:“掐指算来,这次我闲游第三千六百六十日时,竟然逢见了匡裕七仙子,蒙赐七粒‘九转还魂丹’。”清魂道人面露喜色,道:“这么说,你那怪病已痊?”黑脸老邪摆手道:“没用,没用!此丹只可救死人的命,医不了活人的病。”
黑脸老邪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二粒白色药丸,笑道:“这两粒嘛,原本要给你与这位仙女宝贝的,可现在你连金童也有了,那我便只好给他俩了,老牛鼻子可不许嘴馋喔!”清魂道人戳着他的鼻尖,笑道:“你都什么年纪了,还说童话!”又对云飞道:“他这贽见礼可不薄喔!”雪儿笑着接了,云飞忙惊喜收下这件稀世之物。黑脸老邪道:“这次我散游路过你这儿,怎能不坐坐。来来来,咱们再研究研究。”一只手拉着清魂道人,一只手朝云飞、雪儿挥着,就望后山走去。
两老浸在后山密室里精研了三日,尽是武学精要,雪儿和云飞不便刁扰,到第三日时,清魂道人不禁放下武学,问道:“你四处云游,可知当今形势么?”黑脸老邪道:“还有什么好看的,大宋迟早要完。”清魂道人道:“贾似道一手把政,有赐田、求田共万顷,家宅穷极宏丽,豢养爪牙死客,专为其铲锄不利者。所贪资产胜于洛阳董雄,吃穿用度,甚是奢侈。特别是他的饮食,颇有趣味。堂上摆一十人合围的大桌,只放有一张椅子,宰相平手坐在椅上,身旁站着十二个不同衣色的家婢,每人手里端一盘菜肴,拿一对筷子或一把汤匙,宰相瞄到谁,谁就夹起一块菜肴放进宰相的嘴里。吃饭只用动眼张嘴就够了,真方便舒适安泰!”
黑脸老邪道:“贾似道奸归奸,他爬到这个高位,心中自然有些顾虑,想大修功德以求福应。在灵隐寺造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地藏菩萨等五大菩萨立像五躯,各长一丈五尺,共同铜二万五千斤,金一百斤;造百丈七级浮屠,上有金铎百枚,金铃千颗,风吹而玲玲声回荡全寺;又建寺房千余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