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联情 作者:魏曙光-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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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梅连忙施礼:“多谢师父收留。”
净悟住持给柳梅取了法名叫慧修,给她发了尼袍。当天她就随众尼诵经做晚课。
莲花座上的观音大士慈祥和蔼。脚下香烟缭绕,木鱼声声。然而慧修一闭上眼睛,思想就成了管不住的野马到处乱窜。恐怖的画面一个接一个,她被吓得惊叫着跳了起来。净悟住持说她尘根未断,禅心不诚,罚扫庵院三天。
一天,柳梅戴在手上的紫藤镯被住持看见了,问是否家传之宝。她如实告知系家父相赠并由双胞胎哥哥刻赠了嵌名回文联。
住持的视线似乎被那几个字粘住了。“龙海山? ”似曾相识的名字忽然触动了她尘封的记忆。住持领她到了自己住的厢房,从一处隐蔽的墙洞里取出来一卷画轴。她掸掉卷轴上的灰尘,轻轻将其展开。原来就是那幅她最喜欢的文竹图。柳梅意外看到龙海山的题字,惊讶不已。住持谈到当年在莲花庵同龙海山以联相识,而柳梅也提起当年在莲花庵的遭遇,两人感慨佛祖早就让她们结下了禅缘,相约结成了佛家姊妹。末了,住持将画轴卷起收好,苦笑道:“阿弥陀佛! 我也该和你一块罚扫庵院三天r 。”
柳梅也笑道:“阿弥陀佛! 住持不是说过,青丝好剃,红尘难离嘛! ”
一个月后,住持见她心静了,对禅道也已有些领悟,便给她赠诗一首: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还将一句偈语赠与她,看她能否续出下句:心镜无尘时时扫。
柳梅请教地问道:“师姐,既然心镜无尘,又何须时时清扫? ”
“倘若不扫,又何来无尘? ”
柳梅思索了片刻,领悟地点了点头:“哦,那我的续句便是:菩提有径日日新。”
住持点点头,介绍她去找对面山上自马寺的紫云大师给她正式受戒。住持告诉她,紫云大师是当今佛坛最有影响和威望的人,是唐朝密顿和尚的正宗传人。至今密顿和尚的千年肉身就仍供奉在白马寺内。求他给剃度,是为了将来在佛界的前途。
白马寺气势宏大,庄严肃穆。寺前坪地上,不少和尚在操练武功。慕名而来的香客络绎不绝,烧香之后都想去参拜肉身和尚。可肉身和尚是镇寺之宝,同时也是国家之宝,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参拜的。寺庙早有规矩明示在外,香客若是对不上那玄奥的佛家偈言,就是心再诚,捐再多香火钱,也是枉然。
有净悟住持的介绍,慧修即柳梅得以走进白马寺内大禅室。紫云大师正端坐在禅座上闭目养神。慧修在知客僧的引导下上前合十致礼。
紫云突然发问道:“你从哪里来? ”慧修回答:“苦梅庵。”紫云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慧修答:“我从……我老家在川北南江。”“你还有个老家在哪里? ”问题好怪。慧修一时答不上来,怔怔地望着他。紫云仍未睁眼,又问:“你还有个你在哪里? ”
慧修哑口无言,更加窘迫。
紫云哈哈大笑了几声:“连自己的来路都不知道,如何剃度? ”
慧修连忙拱手跪下,恳求道:“恳请大师广开方便之门,不吝指点迷津。”
紫云点拨她说:“你千里迢迢来到中原,至今游荡不归,东寻西觅,到底为了何来? ”
慧修略一寻思,答曰:“不为别的,只为求寻禅道佛法。”
紫云睁开眼睛,缓缓说道:“万法皆从心生,心为万法之本。心无定相,道由心悟,各自观心,自见本性。你本明珠在怀,不去发掘自家宝藏,却端着金饭碗出来讨口,这就叫骑牛找牛哇! ”慧修听罢如雷贯耳,茅塞顿开。大师将衣袖随意一挥,她的三千烦恼丝便悄然落下,成了永远的记忆。
然而清静世界并不清静。她的人生路途仍然是想不到的坎坷崎岖。
( 四)
军部出大乱子了。是庞彪私下闯的祸。老对头的突然归队,打破了他迎娶周梦诗的黄粱美梦。他懊悔没能抓住机会三下五除二去摘了那颗令人垂涎的水蜜桃,现在没指望了。他除了诅咒之外,下了班干脆就去书寓发泄快乐一番。
这条小街是颇有名气的花街。那些装饰华丽的小楼,名称“书寓”,其实就是高档些的妓院。这家“百花书寓”装修雅致,与众不同。书寓门口两边贴着一副印花彩纸对联:莺莺燕燕人人欢欢笑笑;翠翠红红刻刻开开心心。
庞彪进门,鸨母慌忙上前迎候:“老总,里面请。请问喝白酒,还是喝花酒? ”
庞彪道:“这还用问? 当然是喝花酒。”
鸨母指指屏风上系着各色彩绸的芳名谱道:“小姐的芳名牌谱都在这里,请老总自点。”
庞彪把手一挥:“别人我都不点,今天我是慕名而来。听说你们这里的雪里红小姐一身绝活,人见人爱,今儿个我专程来领教领教。”
鸨母讨好地说:“哎呀,老总好眼力! 也好福气! 雪里红小姐是本书寓的头牌红花,现正在牡丹厅恭候您哪! ”
雪里红的妖艳和性感让庞彪一怔。待醒过神来他就猴急地前去扯她的衣扣,一边嚷道:“听说小姐两个大奶子上都刺有牡丹花,到底啥样儿,快给我看看! ”
雪里红佯嗔地推开庞彪的手:“哟,看把老总您急的! 等会儿让您看个够还不行? ”
庞彪咧开大嘴傻笑了:“好好好! 快把你的绝活拿出来。让老子快活了,不会让你吃亏的! ”
雪里红面对面坐在了庞彪的大腿上,叫他闭上眼睛张开嘴。随着“噗”的一声轻响,一股香风袭来,一粒完整的瓜子仁便落在了他的嘴里。庞彪一边叫着好香啊,一边伸嘴去吮吸她的乳头。雪里红连着变了几个小把戏,一会儿凭空抓出一枝牡丹花,一会儿从怀里扯出一只咕咕直叫的白鸽子,逗得庞彪哈哈大笑。她的床上功夫更是让庞彪大呼过瘾,乐不思蜀。临走前他将几张钞票丢在桌子上,说他包了雪里红,这个月不能让别人来碰她。
鸨母面有难色不肯应承。庞彪眼一瞪,拔出手枪压在桌子上:“怎么,嫌钱少了? 再加这些够不够? ”鸨母只好赔起笑脸说够了够了,照老总说的办。
不料因雪里红名气太大,点的人多,挡得住好说话的,挡不住有权势的。第二天傍晚,有个黑面营长领着几名军人光顾书寓,指名叫雪里红,鸨母撒谎推搪都被识破,只好说了实话。黑营长大为光火,也丢出几张钞票,非去牡丹厅不可,鸨母求情说给他换个小姐免费伺候也不干。无奈的鸨母只好叫人把大门关了,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
岂料大门刚关不久,庞彪就哼着小调兴高采烈地来了。鸨母胆战心惊地开门一看,顿时头大如斗,站都站不稳,只好打谎话说雪里红突然病了,发烧拉肚子,去看郎中去了。然而庞彪并不是好糊弄的,他直接就去了二楼牡丹厅查看。房间里传出男女调情的浪笑声使庞彪勃然大怒,把门捶得山响。黑营长在里面吼叫起来:“哪个龟孙子敲门! 活得不耐烦啦! ”
庞彪也吼叫起来:“你才活得不耐烦呢! 老子包了月的,你知不知道? 逛窑子也要讲规矩! ”
不料话音未落,他腮帮子上就挨了一记重重的拳头,打得他眼冒金星,险些跌倒。捂着脸扭头一看,也是几个当兵的,却不认识,看样子不是一个番号的。庞彪瞅见对方好几个人,口气软了下来:“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你们是哪部分的? ”他边说边退,却突然伸手拔出枪来。岂料对方动作更快,冲上来夺去了他的枪,并拳打脚踢,打得他头破血流,连滚带爬地下了楼梯,又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门。
庞彪自然不肯善罢甘休,马上就回去搬兵。几辆军用吉普载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开过来了,跳下车跟随一拐一瘸的庞彪直扑书寓。
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的黑面营长领着几个手下正要出门,一看情况不对,连忙退回屋里,拔出枪来。庞彪打响了第一枪,而后其部下也一起开了火。屋里传出噼里啪啦的物品炸裂声和女人的哭嚎声。黑营长的人也开始还击,由于火力不够,他们边打边撤。
庞彪手下的几个士兵欲冲进屋去活捉对方,不料却被屋里射出的子弹射中,倒下了。庞彪火了,把帽子使劲一摔,丢了几个手雷进去,顿时声浪震耳,火光冲天,血肉横飞。书寓轰然倒塌,燃起了浓烟大火,将屋顶下的一切全部埋葬。
眼见祸闯大了,庞彪傻了眼,不知如何收场。想跑没来得及,被闻讯赶来的龙山海带人抓了回去。五花大绑的他被押到了军部,按跪在地上。闵利名气得七窍生烟,点着他的鼻子大骂不止:“败类! 禽兽! 丢尽了我们部队的脸! 你还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
龙山海也怒不可遏:“好端端害死了几十条无辜的生命! 真是死有余辜哇! ”麦申则斥骂着上前抽r 他两个耳光。
庞彪仍在狡辩:“是他们先动手的! 是他们自己找死! ”
闵利名把手一挥:“你也是自己找死! 枪毙! 赶快拉出去枪毙! ”
龙山海拔出枪来。麦申抢先一步道:“军座,参座,我亲自去督促执行。”他转身义扇了庞彪两个耳光,“不争气的东西! 押下去! ”
几个宪兵将软瘫在地的庞彪拖了出去。麦申拔出枪跟出门去,将犯人押到刑场,在挖好了土坑预备执行的时候,麦申让行刑队员别开枪,说自己要亲手毙了他。结果他借着夜幕使了个障眼法,用几发橡胶弹头制造了假象。同时他又安排好了亲信稍后悄悄开来一辆吉普车,将庞彪拖走了。
龙山海当时有些麻痹,没有及时采取预防措施,结果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揭开了全国抗日战争的序幕。在国军军部,闵利名很快下达了命令,停止剿匪,停止同共军及其游击队的一切敌对行动,作好北上抗日的准备。
而坚守在深山与上级组织失去联系的厉冰却迟迟不知道这一形势的重大变化,甚至当省委派人来通知他们下山同国民党谈判两党合作共同抗日的问题时,他们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是真的,甚至要将亲自担任通讯员的省委农工部副部长老余当成叛徒抓起来杀掉。被塞住了嘴巴的余部长拼命示意口袋里有东西。王木匠从他的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一看,纸条上竟是赫先乐亲笔写的一句上联:兄弟阋墙外御侮。
扯掉了老余嘴里的布,厉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老余说这上联的意思就是兄弟在家里可以争吵,外敌来了就一起去打。国共两党是兄弟,要合作起来共同抗日。这番话激怒了游击队员。“血的教训告诉我们,敌人不可能放下屠刀,更不可能立地成佛! 吃敌人诈降的亏,我们不止一回了。”他们要他老实交代是不是为白狗子大部队搜山来探路的,若不坦白交代就立即枪毙。
几把刀枪同时对准了余部长的胸口。
这正是:假戏真做刀劈笑面虎;吃醋争风火并鸳鸯楼。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水落石出是非岂难辨;鹊巢鸠占真假不易分。
第十六回 水落石出是非岂难辨 鹊巢鸠占真假不易分
( 一)
老余哈哈一笑,说:“你们以为我怕死吗? 老实告诉你们,我怕死就不当共产党! 你们要是土匪,就尽管把我脑袋砍掉。你们若是真的共产党,真的在干革命,就不能盲目错杀自己人。否则,将来你们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你们不相信我,也是情有可原的,我不怪你们,你们可以派人去省委交通站接个头,调查一下再作结论也不迟。”
厉冰觉得有道理,当即就派了人去交通站联络。想不到不可能的事还真成了现实。当厉冰在此后不久举行的中共湘赣省委特别扩大会泌上和老余再次碰面的时候,羞红了脸再三向他道歉,说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老余幽默地说:“吃苦头倒不怕,怕的是你们砍了我的头,咱们就再没机会见面了喔。哈哈! 其实你们警惕性高并不是过错。赫书记不是还表扬了你们嘛! 哎,那副兄弟对你们对出来了没有? ”
厉冰摇摇头笑道:“哦,还没有。你不说,我们都记不起来了。”
“嘿,若是对子大王在,包准早就对出来了。”
提到龙山海,厉冰脸上飘过一片伤感的阴影。她默默地找位子坐下了。会议给她解开了思想疙瘩,心情舒畅了。赫先乐在会议结束前,又没忘了出对子,“抗日战争的爆发,使民族矛盾卜升为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国共将开始第二次合作。最艰苦最难熬的几年我们终于熬过来了。这几天我脑袋里就蹦出了这样‘条上联:围剿、清剿、搜剿,剿之不尽终停剿……”
他停了一下,望望众人,呵呵笑道:“我是不是专给大家出难题呀? 可惜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