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第7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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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虚张声势,李太后和冯保松了口气。果然文人无耻,拿着鸡毛当令箭,惯会欺负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
“张阁老,既然他们无权驳回中旨,那又该怎么办?”
张居正忙说道:“臣以为当立刻再下旨意,不但罢黜高拱,也罢免唐毅。”
“唐毅?”李太后脸色狂变,“他可不同高拱,实力庞大,手下门人弟子众多,若是罢免了他,万一激起反扑,闹得天下大乱,吾儿还怎么当皇帝?”
李太后说着抱紧了万历,小皇帝眼中泪水滚动,显然也吓坏了。
张居正不想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冯保,冯保立刻会意。
“太后,都这时候,可不能再心存侥幸,若是让唐毅他们占了上风,没准接下来就会掀起旧案,到时候……”
李太后终于害怕了,天下固然重要,可是命更重要,没了命又怎么享受天下,既然如此,就豁出命,拼一条生路!
咚,咚,咚!
惊天动地的鼓声响起,张居正和冯保都变了颜色,李太后还不明白,“这是什么声音?”
“是登闻鼓,也是太祖爷留下的,百姓有了冤屈,可以敲响登闻鼓,陛下必须临朝,这也是祖制!”
李太后这个气啊,太祖爷啊,您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怎么净帮着臣子啊?
“张师傅,该怎么办,您可要拿个主意!”
张居正咬了咬牙,“太祖爷不光留了登闻鼓,还留了廷杖,还留了禁军,太后只要能狠下一条心,就不用怕他们!”
“好!”
李太后也拼了,立刻传旨,她亲自带着万历,乘坐辇车,冯保和张居正左右陪伴,气势汹汹,来到了皇极殿。
而此时的皇极殿中,唐毅领衔,二十位重臣排列整齐,庄严肃穆,在外面丹墀,在京大小官吏,全都翘首以盼,虽然都已经午时了,大家伙一个人都感觉不到饥饿。
两千来,一直都说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其实从来都是君王独治,摊上一个开明的,有自知之明的君主,会分配权力给士人,可是这样的皇帝历代以来,都极为少见,宋仁宗算一个,隆庆皇帝算一个,除此之外,几乎没有。
多数的时候,都是君主随意欺凌臣子,耍弄权术,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天下苍生。刚刚万历改元,一个阉竖就敢罢免托孤之臣,如此下去,只怕要比正德朝还要黑暗一万倍,再不奋起一击,大家伙又会成为予取予求的鱼肉,生死存亡,在此一战!
当李太后带着万历出现在金殿的时候,冯保高声喝道:“陛下驾到,百官跪拜!”
有些人下意识要磕头,唐毅突然开口,“慢着!”
冯保瞳孔紧缩,咬着牙道:“唐阁老,你连皇帝都不拜了,要造反不成?”
一个阉竖跳出来,哪里用得着唐毅对付,徐渭晃着大脑袋,厉声说道:“非也,我朝向来没有太后垂帘听政一说,陛下早朝,太后回避,若是太后硬要参加,这也就不是早朝!在场唐阁老,殷阁老,张阁老,都是陛下的师傅,先帝在隆庆五年,曾有旨意,为体恤重臣,非正式朝会,可以不行跪拜之礼,我以为陛下继承大统,应当事事以先帝为榜样,尊师重教,不知道诸公以为然否?”
众位大臣齐声赞叹,以为徐大人所言极是。其实徐渭也是强辩,可是没有办法,这种时候,跪了就弱了气势,气弱了,接下来说话也就不硬气了。正所谓寸土必争,说的就是这种场合,绝对马虎不得。
冯保也没了主意,只能偷眼看张居正,张居正咬了咬牙,徐渭的要求绝对不能答应,李太后不参加,如何压得住场面。
他只好微不可查点头,李太后带着万历,坐在了龙椅上,手里紧紧抱着皇帝,手心都是湿漉漉的。
未曾开言,先哽咽起来。
“先帝英年早逝,撇了下了孤儿寡母,伶仃孤苦,好不可怜。你等具是先帝臣子,深受先帝洪恩,理当忠心幼主,辅佐社稷,这才是正办!为何一心阿附权臣,欺凌幼主,你们的良心何在?天理何在?”
李太后虽然是一介女流,可是发起脾气,还真有点吓人。
“高拱身为托孤之臣,却不守臣职,妄图架空陛下,窃取主上威权,还说什么十岁天子,当不了皇帝?如此猖獗,罢免了他,有什么不对?你们还替高拱说话,是想让先帝在天之灵,不得安宁吗?”
这一套话是李太后在路上想好的,处处捧着隆庆,就是要利用隆庆,难住在场的群臣。她的想法很不错,可是别忘了,在场都是什么人物。比口水,十个李太后,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作为唐毅的哼哼二将,王世贞岂能让徐胖子专美于前,他立刻站出来。
“臣等忠于先帝,忠于大明社稷,凡事以江山为重,以黎民苍生为重,高阁老不但是先帝托孤之臣,还深得百官拥护,万民爱戴,臣斗胆请教,是谁丧心病狂,狼子野心,妄图凭着一道中旨,罢免高阁老,这个狂徒到底是谁?”
“还敢替高拱说话,就是哀家罢免的,陛下也同意,你又想怎样?”
李太后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好似母老虎附体!
“大胆!”
徐胖子一跃三尺高,震得金殿乱颤,“太后,我朝规矩,后宫不得干政,您身为太后,乃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应当恪守妇道,怎么能干预朝廷大臣任免,臣以为太后之言,殊为不妥,还请太后收回!”
好家伙,这火力更猛的。
李太后被说的脸色惨白,银牙咬得咯咯响,却想不出什么词汇。张居正看在眼里,气在心头,真是一帮傻乎乎的猪队友!
“徐大人,你妄为大家,如此言语,也是以臣论君之道?”
“哈哈,张阁老,请教一句,谁为君王?”
“自然是当今万历皇帝!”
“那李氏算什么?”徐渭大声质问道:“莫非我大明出了个女皇帝,也要学那武后之乱吗?”
“你好大胆子!”张居正大怒道:“徐渭,太后乃是陛下生母,国朝以仁孝治国,陛下尚在冲龄,遇事请益太后,又有什么错?非只陛下如此,当年宣宗已经成年,尚且要请教诚孝皇太后。莫非徐大人以为宣宗皇帝也错了?”
徐渭一晃脑袋,怪笑道:“亏张阁老还敢提诚孝皇后,宣宗早逝,英宗继位,诚孝皇后已经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教育英宗,压制阉竖王振,对外依靠三杨辅政,延续仁宣之治,为女中尧舜,人所共知。而当今皇太后,正应该效仿诚孝皇后,一心教导陛下,约束阉竖小人冯保,对外依靠唐阁老,高阁老辅佐朝政,继续隆庆盛世,这也是先帝的遗诏!绝不该逆天而行,宠信奸佞,听从小人之言,败坏我大明朝纲!”
徐胖子摇动三寸不烂之舌,口水狂喷,转向张居正,继续骂道:“张阁老,你入阁辅政以来,诚然做了许多事情,清丈田亩,改革税赋,百姓称颂张阁老之功,视你为万家生佛。可是如今,你心术不正,勾结阉竖,败坏朝廷,驱逐阁老,妄图独揽大权,你扪心自问,对得起孔孟教化,对得起先帝的天恩吗?”(。)
第1074章 掀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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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也算是舌辩之士,可是他一个人如何对付二十个人,光是徐渭就让他吃不消。这些年徐渭没干什么,除了生了七八个儿子,光大徐家之外,剩下的功夫就是吵架,同理学宿儒吵架,同心学其他门派争吵。
一个好的理论,就要经得起反复的拷问,经过这些年的争吵,心学的体系越发完善,出现了务实和务虚两派,务实派的核心就是唐学,包括经济,军事,天文,历法,外务等等,至于务虚,和传统的清谈也不一样,这一派的核心就是《明夷待访录》,他们不断探讨该用什么视角来看待君王臣子,看待士农工商,历朝历代,治乱循环,问题出在了哪,以后又该向哪个方向改革……
徐渭就是务虚派的代表人物,这一场旷世之战,徐渭已经准备了太久。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父如天,天心民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先帝继承大统,天下纷乱,国库空虚,吏治败坏,四方战祸连绵不绝。何以短短六年时间,府库丰盈,万民乐业,天下俨然大治?究其原因,盖因为先帝克己复礼,体恤民情,不妄动土木,新任贤臣,大胆放权,凡事依照规矩法度,虽为九五至尊,却从不以一人之喜好,而夺千万人之心。一句话,先帝能够约束自己,身为天子,若是一味纵容,肆意胡为,不把江山当回事,就会如同武宗皇帝一般,弄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张阁老以为然否?”
“胡说八道!”张居正立刻回敬道:“既然说到先帝,那为何先帝也在登基之后,立刻罢黜辅臣徐阶?先帝能做,为何陛下不能做?”
张居正也是深通诡辩之道,你既然处处以先帝为榜样,想要压制太后和皇上,我就把先帝胆大妄为的事情拿出来,看看你还有什么好说。
“张阁老,你还有脸提徐阁老的事情,当年还不是你来回挑唆,弄得徐阁老圣眷尽失,才不得不请辞回家。你深受徐阁老大恩,却反咬师父一口,就如同你现在的作为一般,先帝视你为辅臣股肱,你却勾结小人,违背先帝遗诏,张太岳,你是个小人!”
这回开骂的不是别人,而是王世贞,他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直接甩到了张居正的面前。
“看去吧,这是徐阁老所写,把你开除门户的书信!”
张居正真的吓得一哆嗦,徐阶怎么会写这种信?
包括唐毅在内,都吓了一跳,心说王世贞什么时候拿到了这种大杀器啊?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看着所有人大惊失色,王世贞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原来唐毅和徐阶斗法,他没有让王世贞参与其中,毕竟王世贞是徐阶的弟子,太仓王家和华亭徐家也算是老交情,没必要让大舅哥难做。
直到徐阶一家败落,被逼着迁居江西,几个儿子也都充军,王世贞心有不忍,就暗中帮忙,把徐阶的两个儿子弄回了江西,伺候在徐阶身边,另外他又给徐阶送了一封长信,他提到自己要写一部《嘉靖以来首辅传》。
徐家虽然为祸东南,罪责颇大,但是徐阶身为辅臣,除掉严党,柄国五年,休养生息,恢复民力,若是没有徐阁老打下良好的基础,隆庆变法就无从谈起。而且徐阶大力发展心学,阳明公有今天的地位,徐阶居功至伟。
徐阶这些年倍受打击,早就心灰意冷,身体也垮了,离着死只剩下一口气。
他这辈子整过人,也被人给整过,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繁华过后,徐阶唯一在乎的就是身后名。
百年之后,史册彪炳,会怎么评价他徐阶?
若是把他逢迎嘉靖,溜须严嵩,为祸乡里的事情都记下来,名声就彻底丑了。可是要多写一点好事,他说不定还能变成中兴名臣。
关口就看是谁执笔!
王世贞身为文坛领袖,又是唐毅的大舅哥,假如他能替自己说几句好话,粉饰一番,自己日后的评价必定能上一个台阶。
徐阶思索了许久,同样回了一封信给王世贞,表示了感谢,又把自己这些年的委屈都说了一遍,他和张居正的这一段也被捅了出来,老徐还在信里大骂张居正无耻,暗算老师,踩着师父的脑袋爬上高位,又拿着师父的家业开刀,他不恨唐毅,两个人早就是仇敌,你来我往,输了是你的本事不成,可唯独张居正,他栽培了十几年,竟然栽培出一个白眼狼,真是瞎了一双好眼睛……
王世贞早就握着这一封信,可是当时张居正和唐毅还没撕破脸,而且他私下里帮助徐阶,又没和唐毅商量,故此也不敢拿出来宣扬。
这一次要决一死战,王世贞就想到了这一封信,果然抛出来之后,效果惊人,张居正立刻变了颜色,浑身颤抖,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
“张太岳,你我同科,又同为师相的弟子,真是想不到,你暗算师相,欺师灭祖,眼下又依附阉竖,勾结宫廷,违背先帝遗诏,陷害托孤老臣。狼子野心,禽兽不如!”王世贞厉声说道:“倘若你还有一丝半点的良心,就该乖乖请辞,念在你治国有功,革新税赋,政绩卓著,百年之后,史书上还会留下几分情面,后辈也会知道你的难处。若是一意孤行,不知死活,张太岳,身败名裂,就在今朝!”
说到慷慨处,王世贞须发皆乍,声音在大殿嗡嗡作响,黄钟大吕,敲在了心头。沉闷三秒钟,陶大临、曹子朝等人带头鼓掌,都对张居正抱以鄙夷的目光。
谁都知道,张居正彻底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