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第5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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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离着老远看去,就现有很多妇人在编织竹条有立柱,有横梁,只是中间却是空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用竹条做墙,这不是糊弄人吗?唐毅怎么越不正常了,没有救国救民的雄心壮志,诽谤圣贤,又展到了滥竽充数吗?他真想大声质问,你到底是怎么了?
还没有等到机会,那些绑好了竹架的妇人离开,一群民夫又用木板把绑好的竹架包裹起来,检查没有缝隙之后,有四轮马车拉着和好的泥沙过来,奇怪的是泥沙不是黄色的,而是灰白色的。
这一次有人用铁锹将泥沙倒进木板围成的柱子之中,灌了一些之后,就有人拿着木棍从上面捣实。差不多用了一刻钟,一根柱子就灌完了,人们继续向下一个柱子进。
海瑞看得明白,差不多每三丈左右,就有这么一根柱子,他不解其意,唐毅来到了一根两天前灌好的柱子前面,让工匠动手,将外面的木板拿开。
“刚峰兄,你来看看,可结实吗?”
海瑞走到了近前,用手摸了摸,冰凉粗粝,仿佛石头,弹了弹,沉闷浑浊,推了推,纹丝不动。
干脆从地上捡起一把锤头,对准了柱子,砸了下去,砰砰砰,任凭海瑞用尽了力气,只是落了一点灰,柱子纹丝不动,泰山一般!
唐毅不无得意,这正是他修城墙的秘密武器。
竹筋混凝土!
水泥无疑是最好的建材,有了水泥,才有高楼大厦,才有宽阔的马路,唐毅早就有心弄出来,无奈何他这个眼高手低,知识学得一知半解,动手能力又不行。
无奈,他只能把事情推给别人,魏良辅和钱德洪这些人创办三大学堂,每年光是花费的银子就有几十万两之多。
没理由让他们闲着吃白饭,唐毅给老魏写了一封信,就说他从西洋教士的嘴里,听说西方有一种名为水泥的东西,价格低廉,适于建造城池房屋,请他们务必弄出来。
唐毅张了张嘴,结果就是无数人跑断了腿,前后花了五年多的时间,总算是拿出了成品,注意,是成品!
最初烧出的水泥问题一堆,干燥后会开裂,强度不够,还不如黄泥结实……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反复实验摸索之后,总算是满足需要了。
小站筑城,就是水泥扬名天下的绝好机会!
唐毅不无得意道:“刚峰兄,看到没有,用竹子绑好架子,而后灌入水泥砂石的混合物,等到干燥之后,坚硬无比,比起石头也不遑多让。每隔三丈,筑混凝土柱子一根,中间的空缺用砖石填充,每一丈高,加一道水泥横梁,如此筑出来的城墙,可比以往的筑城便宜七成,度快了五倍不止,刚峰兄以为如何?”
还能如何?简直就是神技啊!
要知道筑城历来都是花费巨大的工程,青砖要专门烧制,不能有一丝一毫差错,要用糯米汁加上鸡蛋清调和粘合剂,砌出来的砖缝,用刀子都插不进去。
如此精工细作,花费之大,简直天文数字,光是京师的外城,前后就砸进去三百多万两银子,还不算征用民夫的费用。
有了水泥和混凝土之后,最多一百万两,就能解决外城的问题。
唐毅又笑道:“刚峰兄,你看这些柱子,只要事先做好了模具,里面放置竹架,然后在灌入混凝土,要什么形状,就有什么形状,要多大就有多大,坚固耐用,还不怕火烧,你说说,用来做什么最容易?”
海瑞翻了翻白眼,我又不是傻瓜,当然是修宫殿了。
“呵呵,陛下这些年修筑两宫两观,三大殿,南苑,西苑,花费何止千万,其中最大的消耗就是巨木柱子,一根金丝楠木,光是从南洋运到京城,运费就不下万两。倘若改用竹筋混凝土,一根柱子最多五十两银子,啧啧,足足差了二百倍啊!”
唐毅放声大笑,“光是木材一项,每年就能节省数百万的花费,刚峰兄问我如何解决弊政毒瘤,这就是我的答案。”
海瑞绕着水泥柱子转了几圈,的确是好东西,可是这和解决那些弊端有什么关系,他还是想不明白。
“刚峰兄,水泥明出来,朝廷不论修筑宫殿还是城池,花费都会降低许多,征用的百姓也会减少,这就节约了民力。至于有了水泥之后,道路桥梁就可以大修特修,交通便利了,老百姓有什么出产就可以更方便运出来,当年在东南的时候,刚峰兄也督办过修路事宜,不会忘了吧?”
当然不会忘了,在唐毅手下,算是海瑞这辈子做事最舒心的时候,有大把的银子,漫天撒下去,不但东南的经济腾飞起来,而且还起到了釜底抽薪的作用,没有流民再去参加倭寇,最后徐海和王直投降,离不开唐毅之功。
数年前,唐毅都能闹得那么大,眼下有了水泥,肯定闹得更大,得利的百姓更多……唐毅拍了拍陷入思索的海瑞。
“刚峰兄,为政治国,就好像分饼,你光想着把饼分得均匀,可是吃饼的人就有强壮的,他们不甘心和弱者吃的一般多,你非要得罪那些强壮的人,他们就会乱拳打死你。把饼做大了,这才是王道啊!”(。)8
第785章 火了()
“去叫海伯伯过来,你的面子比爹大。”
平安乖乖点头,撒腿跑到了客房,没有直接推门,咱是懂礼的好孩子不是。砰砰砰,敲了三下,没有声音,难道海伯伯也懒床了?
再敲三下,房门开了一个小缝儿。平安把小脑袋探进去,看了一圈,不见海瑞的踪影,他钻进了屋子里,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只是在桌子上有一块灰布,平安好奇拿在手里,一转身跑到了饭厅,塞到了唐毅手里。
“爹,您看。”
唐毅接过来,展开一看,顿时眉头就拧了起来,这是半截袖子,正是昨天海瑞穿的那件袍子。
割袍断义!
霎时间,唐毅的脸色惨白,出道十几年,他唐毅不敢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是也没有被人嫌弃过,海蛮子你到底想如何,竟然割袍断义,我苦口婆心,好生款待,难道都是错了吗?
没有我暗中庇护,你能活到今天?坐泉州市舶司提举,你得罪了多少人,还不是我帮你摆平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交朋友够义气,你就这么对我?
唐毅脸色由白转红,由红变黑,多年养气,今朝破功,气得他再也不淡定了,一跺脚把半截袖子扔在地上,连早饭都不吃,怒火冲天,直接转回了屋子。
他刚出去,王悦影和琉莹正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摆着一碗粥,几样小菜。
“老爷这是怎么了,一天三顿,不是雷打不动吗?”琉莹随口说道。
王悦影一眼看到了地上的袍子,她急忙捡起来,看了两眼,突然吸了口气。
“妹妹,你照顾平安和平凡吃饭,我去看看。”
“好。”
王悦影匆匆到了唐毅的屋子,推门进去,发现唐毅正斜躺在床上,脸对着墙,一动不动。王悦影没急着说话,而是默默坐在了椅子上。
僵持了差不多一刻钟,唐毅熬不住了,一扭头,闷声道:“你去看着孩子们吧,我没事。”
“还说没事,我的男人都被部下嫌弃了,人家海大人为什么要和你割袍断义,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事?”
唐毅咬了咬牙,无奈道“媳妇,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向着海瑞啊,难道不能是他错了?”
王悦影呵呵一笑,“哥,咱们在泉州好几年,海老夫人,海瑞的媳妇,我们都很熟,有其母必有其子,海瑞是个方正的人,大的事情上,他是不会错的,倒是你,可就未必了!”
有你这么诋毁丈夫的吗?
唐毅气得坐了起来,随手拉过椅子,和王悦影对面坐着,怒骂道:“我就没见过那么不知道好歹的人?不过是区区五品官,动不动就天下大弊,就江山社稷,就黎民苍生?真把他当成宰辅重臣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别的本事没有,就知道夸夸其谈,穷酸书生,眼高手低,一点用处没有,倔驴,南蛮,死心眼子……”
听唐毅骂了好半天,王悦影笑眯眯的,只说了一句,“你没真的生海大人的气。”
唐毅愣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说不会吧,我的演技退步这么厉害,连媳妇都看得出来?王悦影鄙夷地笑道:“真当人家是傻瓜啊,你昨天晚上,大半夜不睡觉,翻出东南的账本,看了又看,我就知道,惹你生气的是东南的那些人,不是海瑞,对吧?”
能不对吗!
唐毅无奈刮了一下妻子的鼻头儿,满心凄凉,“媳妇儿,东南是我的心血啊,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变了样,当爹妈的能不心疼吗?海瑞还能找我说,可是我找谁去诉苦!”唐毅激动之下,咳嗽连声。
王悦影连忙伏在他的身上,帮着拍打后背,伸出双臂,默默保住了丈夫的肩头……有了妻子的支持,唐毅打开了心扉,把肚子里的话都说出来。
……
他在东南的时候,订立各种规矩,留下了无数亲信,又通过交通行,阳明学会,不断影响东南……唐毅是把东南当成了心中的桃花源打理。
就算没法“黄发垂髫,怡然自乐”,总能安居乐业,物阜民丰吧?
可结果呢,他走了没几年,就一地鸡毛,连市舶司的规矩都荡然无存,唐毅哪能不生气,海瑞总结的五大毒瘤,他是一万个赞同,一帮贪得无厌的畜生,都把他们剐了才好。
想归想,却没法做到,唐毅很清楚自己眼下的权力来源,他还要靠着那些世家大族支持,才能重返高位,才能击败所有对手。
没有登上首辅之位,唐毅只会讲兴利,讲那些人喜欢听的,而不会去说什么除弊,徒惹麻烦。所以当海瑞问到他的时候,开出了两个药房,一个是海外扩张,一个是发明创造。
这两者都代表一个思路,那就是逃避!
开拓出来的海外田地一样会被士绅豪商吞并干净,发明出了水泥,让建筑变得容易了,嘉靖就会省下每年几百万的银子,不去修宫殿吗?
当然不会,他会因为有了水泥,变本加厉,到处征调民夫,疯狂大兴土木,修更大,更奢华的宫殿道观,钱不但省不下,还会花的更多。
海瑞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对唐毅格外失望,愤然割袍断义,天还没亮,就离开了让他失望的小站。
“刚峰兄,对不住了,小弟又算计了你啊!”
唐毅暗自苦笑,他太了解海瑞了,此番他过来,是希望说动自己,帮忙替东南的百姓说话,约束世家大族,毕竟东南的一切几乎都是唐毅创造的,他说话,比起朝廷都管用。偏偏唐毅知道,他还算半个在野的人,手上没有权力,没有多少交换的筹码。颐指气使,发号施令,只会把那些人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唐毅万万做不得。
其实,唐毅可以实话实话。
不过他没有,他故意对海瑞说那一番分饼的高论,让海瑞误以为他已经变了,不能指望了。
别人遇到这种情况,或许会知难而退,不为五斗米折腰,当一个陶渊明算了。唐毅却知道,海瑞不会,他是个百折不挠,撞破南墙也不知道回头的人。
越是孤单,越没有指望,海瑞的使命感就越强,斗志越旺盛。如果说没来小站之前,海瑞还只是在模糊之间,从小站离开,他就坚定了信念,要在沉默中爆发。连唐毅一般的人物都变了,要是他再不说话,大明朝就真的没人敢说实话了。
五大毒瘤,说穿了,就是一个人造成的,那个人就是嘉靖!就是大明的至尊!
没有人挑战嘉靖的权威,打破皇帝的神话,改革就无从谈起,只是这么做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唐毅必须使出浑身的本事,替海瑞保驾护航,而且还要始终置身事外,不能惹来皇帝的记恨,火中取栗,钢丝上行走,刀尖上舞蹈……难度之大,前所未有。
说来可笑,也不知道是海瑞无心所为,还是他也看透了唐毅的算计,竟然来了一个割袍断义,至少这个举动就把唐毅摘了出来,哪怕嘉靖震怒,火也烧不到自己身上。
都说他是个蛮子,说不定这家伙才是真正的智者,我利用人家,人家也在利用我啊!
“海瑞的事情先放一放。”
唐毅脸色很阴沉,“媳妇,我粗略看了看账目,咱们两家的子弟,貌似都不怎么样啊!”
提到了家人,夫妻两个都挠头了。
太仓王家不用说,那是千年世家,比起华亭的徐家底蕴还丰厚,子弟更多,问题也更多。
至于唐家,几代单传,是没有什么亲戚的,可是自从唐慎和唐毅爷俩发迹之后,唐家的亲戚就多了起来。
不知道从哪个耗子窟窿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