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第5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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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东南,虽然是心学一统天下,可是面对着全新的局面,他们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再多的圣人微言大义,也没有用处。
士林出现了情绪化的分裂,有人盲目反对一切,认为开海就是罪恶,贸易都是害人的。老百姓只有拴在土地上,才能容易控制,让老百姓到处乱窜,土地兼并,只会天下大乱。
与之相对,另外一派则是力挺开海,他们打着“贵乎自我”,“贵乎本心”的旗号,认为经商致富没有什么错,虽然老百姓有些损失,可相比得到的好处,损失微不足道,牺牲一些弱者,没有什么不可以。
两派的争论虽然还不至于造成心学分裂,可已经出现了苗头。更有一些主张理学,和崇尚经世实学的士人,借机攻击心学,想要夺回舆论的权力。
眼下的大明,存在着三大学说。
占据传统优势地位的是程朱理学,这也是得到官方承认的显学,虽然严嵩被斗倒,理学受到了重创,但是理学根基雄厚,又有皇帝支持,依旧实力强悍。
理学之后,就是阳明心学,由于阳明公的人格魅力,加上多年的耕耘,心学呈现出后来居上的态势,不论是高官的数量,还是在民间的影响力,都有过理学的苗头。
在这两个学派之外,还有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那就是经世致用实学!
其中的代表人物包括高拱,郭朴,杨博,王崇古等等,就连张居正也更多的倾向实学。这一派的人物多数信奉法家,讲究现实和功利,他们一般不参与辩论,可是每一个人都十分有主意,看不上那些夸夸其谈的心学士子,当然也看不上榆木脑壳儿的理学笨蛋。
这就是眼下大明三大主流学派的情况,只是随着“唐学”的出现,势必会造成强烈的洗牌效应。
先震动最大的自然是心学,唐毅以严谨的逻辑,详实的说理和考证,从经济的视角,解读了东南的情况,不但告诉了大家东南生了什么,也告诉大家,该如何应对东南的局面。
工商展,金融繁荣乃是时代必然,不会因为闭上了眼睛,堵上了耳朵,不闻不问,就消失了。也不应该盲目欢喜,膜拜推崇。
真正的态度是求真务实,以客观冷静的视角,去研究问题,拿出切实可行的方略。
东南遇到的问题症结就在于受到轻徭薄赋思想指导,朝廷十分弱小,能调用的人力和财力有限,官员思想陈旧,庸碌无能,没有办法应对经济高展带来的问题。
核心的核心,是财政!
增加财政的办法就是工商税收……
虽然从不纳税到纳税,很多人未必能很快接受,可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唐学是有着强大说服能力的。
而且唐毅也不止提到了税负,《国富论》和《货币通论》这两本书,一个着眼展生产,一个把货币的本质,还有历代的财政措施都揭示出来,那些被钱庄票号的老板视作不传之秘的宝贝经验,被唐毅堂而皇之公诸于众。还把其中的逻辑写的清清楚楚,不说别的,每一个晋商的案头,都要放上一本,没事儿的时候,就捧着研读,如痴如醉。
唐学的出现,赋予了心学一个强大的武器,使得心学从空谈心性解脱出来,变得能够应付和改造社会。
心学也不用担心唐学背叛心学,因为唐毅的研究都是从人的本性,本心出,以人为本,正好合乎心学的理念,接受起来非常容易。
除了心学之外,还有一群人,对唐学更有兴趣,甚至他们的领悟还在心学门人之上,这伙人就是经世实学。
就拿高拱来说,《国富论》出现之后,他最初没当回事,只是听说是唐毅写的,才买了一本放在桌案上。
足足放了五天,连一页都没看。
有一次去杨博的值房办事,见老杨博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高拱这才想起了《国富论》。
回家之后,高拱彻夜通读,熬得眼睛通红,等到《赋税论》和《货币通论》出来之后,高拱第一时间就跑到了书坊,亲自排队。
等到三本书读完,高拱长叹一声,“从此老夫归于唐门矣!”
能让高胡子真心叹服,唐毅要是知道了,只怕要暗爽好久。
高拱看不惯理学,也看不惯心学,他认为这两者都解决不了现实的问题,那高大人开出了什么方子呢?
四个字:执经达权!
经与纬相对,本来是织布的纵线,又引申为“常”,常行不变,有些类似儒家提倡的三纲五常等等理念,至于权,有指“锤”,也就是秤砣,称东西的时候,秤杆不变,秤砣来回移动,“权”就有了变的意思。
高拱的主张就很明白了,通权达变,与时俱进,时移世变,本质就是改革变法。
只是高拱这一套东西有个致命的问题,他把变法仅仅视作手段,该如何“权衡”完全操纵在上位者的手里,他高拱上台,就可以变法,换一个保守的人,或者皇帝想法改变了,变法就停了。他的经权论,和王安石的“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何其相似,只怕也逃不出人亡政息的怪圈。
这也是高拱最苦恼的地方。
唐学却站在了一个更高的角度,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知行合一,求真务实,这一套方针之下,改革就变成了上位者必须奉行的义务,至于改革的成效,也不是上面评价,而是交给了老百姓。
有了民意强大支撑,好的法令,谁能轻易否定?不好的法令,又如何推得下去?
难怪高拱要拜服,从此之后,唐学要一统天下了!(。)8
第748章 马,让人热血沸腾的动物()
如果说心学代表了尊重人性,贵乎自我的理想主义,实学则是代表了重视实际,强调实用的现实主义。〈
而唐学,则是居于二者之上,以理想为指引,以现实为依据,勾画出一条通往理想的康庄大道。
摒弃心学的空泛,打破实学的保守,又调和二者,融会贯通,难怪高拱读过唐学三书之后,翻出要皈依唐学的感叹。
要说就没有人反对唐学吗?
有,还很多!
比如唐毅从经济入手,提出社会分工,阐释朝代兴替,主张征收工商税赋,加强朝廷权力,扩大官吏数量,对社会进行有效管理……这些全都触及了理学的根基,不尊天数,不讲仁义,大谈理财,岂不是弃了孔孟,而去推崇杨朱吗,保守的读书人万万不会接受的。
更令人感到过分的是唐毅居然写了《货币通论》,堂堂六元,去研究金钱!让那些高高在上,耻于言利的读书人情何以堪。
从《国富论》出版之后,就有一大群人整天聚在一起,准备向唐毅难,彻底把他的妖妄之言批得体无完肤,一无是处。
只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他们又犹豫了。
唐毅顶着文魁星的光环,立了偌大的功劳,又因为劝谏嘉靖,被赶出了京城,他身处逆境,自强不息,著书立说,本就是很感人的事情。再加上唐毅是心学的新一代领袖,身后有无数心学大佬和门人弟子,没有准备充分,随便开战,里子面子都要丢光了。
说起来讽刺,明明在讨厌唐学,这帮人却要把唐毅的书买回家里,仔细研读,人都说最了解你的是敌人,而不是朋友,如此看来,此话不虚。
白天看,晚上看,吃饭看,上厕所看,看了那么长时间,可令人惊讶的是“批唐”的浪潮非但没有出现,反而有些士人开始接受了唐毅的观念……
这并非笑话,儒家一直以来,都主张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任何一本儒家的典籍,都充满了民本思想。
唐毅的《国富论》重在富民,《赋税论》重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二者完全是民本思想的扬光大。
从某种程度上,批评唐毅,就等于在批评孟子,还没有几个人用挖祖坟的勇气。
再有唐学虽然火爆,可是毕竟初创,远没有深入人心,唐毅也出于半隐退的状态,暂时没有什么威胁。
上面的大人物吃不准对唐毅采取什么措施,下面零零星星的攻讦和谩骂,很快就被周边赞扬的声音给压住了。
总体上来讲,越是高层,越对唐学保持冷静,因为他们也吃不准,唐学究竟是有利还是有弊……
越往下,越是民间,越是年轻的士子,对于唐学的兴趣越大,推崇唐学的人越多。
随着王锡爵、余有丁、罗万化、沈一贯等人返京,以国子监和翰林院为基础,形成了研究唐学,宣扬唐学的两大基地。
王锡爵等人仿佛取经归来的高僧,半个月的时间,大彻大悟,讲起道理,滔滔不绝。言语之中,对老师的崇拜简直过了王阳明,把唐毅视作中兴大明的不二人选,大有“唐公不出,苍生如何”的架势。
……
“师父,青藤先生来信了。”琉莹握着一封信,笑道:“恭喜师父,名声大噪,天下归心,有人已经上书,要召师父回京,您老人家可有心思?”
唐毅放下了毛笔,揉了揉酸胀的眼圈,“我看是你想回京吧?琉璃苑没了你坐镇,听说都要开不下去了。”
“关门了更好!”
琉莹娇笑道:“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住了几个月,心旷神怡,神游物外,人在画中,最好住一辈子!”
小站周围,哪有说的那么好,都是荒芜的滩涂,除了芦苇就是芦苇,她不过是心情好了,看哪里都是春天罢了。
唐毅也是写书写得傻了,竟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反而一本正经地思量起来,半晌摇了摇头,拒绝了提议。
“唐学刚刚起步,要想深入人心,让天下人真正接受,还需要一番功夫。火候不到,贸然回京,朝中一堆烂摊子,我可没办法收拾。做多多错,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声望,又会土崩瓦解。眼下我每做对一件事,就会增加唐学的光环,每做错一件事,就会让唐学暗淡一分,所以不管多少人上书,我都不会回京。因为只有留在这里,我才能一直对下去。”
听到唐毅不走,琉莹心头一喜。
可转念一想,又迷糊了,“师父,莫非还要写书?”
“书当然要写,不过不是眼下。”唐毅起身,笑着说道:“你刚刚不是说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吗?我就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唐毅换上了厚底儿的靴子,又拿了一把油纸伞,琉莹连忙回到房间,也换了一身淡色的襦裙,穿着小巧的木屐。
好几个月了,总算有两个人相处的时候,琉莹低着头,快步跟随,脸蛋红润,又是娇羞,又是可爱。
两个人刚刚出了村口,从远处笨儿撒着欢跑了过来,驴背上骑着平安,小家伙身手越来越好了,到了近前,轻轻一跃,稳稳落在了老爹的面前,伸出小手,唐毅笑着把他抱在了怀里。
“爹,你要去哪啊?平安也要跟着去,好不好?”小东西撒娇道。
“路途可有些远啊,差不多十里,你不怕累?”
“不怕!”平安又眨眨眼睛,补充道:“累了,爹爹能抱着平安!”
臭小子可真不客气,唐毅为之气结,他一想带着也好,转头对琉莹说道:“你骑着笨儿吧,挺远的,别累着。”
琉莹这个无语啊,臭平安,怀小子!
枉姑姑平时对你那么好,关键时刻你跑出来坏什么事啊!
琉莹满肚子委屈,可是也没法和一个孩子争,只能乖乖上了驴背,三人一驴,说说笑笑,向前进。
路可真不近,足足走了一个时辰,面前才出现一片起伏的丘陵,连绵不断,差不多有上千亩的样子。
这里的土壤不肥沃,地面上有硕大的石块,零散地分布。一条溪流,从山间缓缓流出,水不过一尺多深,清澈见底。
还真是有山有水,琉莹把刚刚的小不快抛在了脑后,极目远眺,突然从树林中间跑出几个动物,警惕地到了溪边,一边观察,一边小心地喝水。
“好多的笨儿!”平安脱口而出,惹得琉莹哈哈大笑,“小笨蛋,那是马,不是驴!”
笨儿也跟着哇哇大叫,强力抗议,它可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
谁知道,笨儿这么一叫,传出去好远,那些喝水的马儿迅抬起头了,看了几眼之后,扭头就跑。
这一跑可不打紧,从稀疏的树林里面又跑出了好几十匹马,一起奔腾,脚下的地儿竟然微微颤抖。
“好多的马啊!”平安抓着唐毅的胳膊,像小猴儿一样,爬上了肩头,骑着老爹的肩膀,往远处看去。
“一头、两头、三头……多得数不清啊!“
直到马群消失在眼前,平安还张着小嘴,意犹未尽。
不得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