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第2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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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毅点了点头,“我算是明白了,镇压你没有实力,调兵呢,又怕事情闹大,惹恼了陛下,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那就只剩下谈判了。”
陆炳的大红脸红得发紫,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虚说道:“行之,能不能别把话说得这么直?”
“不能!”唐毅气得直拍桌子,“陆太保,你可知道,现在谈判没开始就等于认输了一半,到了谈判桌上,不一定要输多少呢!弄不好开海的利益都让闻香教的孙子给吞了,咱们又何以自处?难道白忙活一场吗?”
陆炳仰望着星空,声音凄惨地说道:“要是白忙活一场还好,我现在最怕的是鸡飞蛋打,惹得陛下不痛快,我陆文明可真就万劫不复了。”
陆俊苦着小脸说道:“唐大人,开海的事情你最清楚,现在也只有指望着您和闻香教的人谈。只要谈妥了,哪怕损失一些利益,我们陆家也愿意拿钱弥补,尽量不让你吃亏。”
唐毅思索了半晌。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么办了,陆太保你去派人和闻香教的联络,就说让他们派个管事的过来。”
“好,我这就去安排。”陆炳又说道:“行之。天津卫不太平,我给你准备了住处,要是不满意,我再叫孩儿们重新布置。”
唐毅呵呵一笑,“不用麻烦了,赶了两天的路我实在是顶不住了,有什么事都等我睡醒了再说
。”
唐毅匆忙到了馆驿,进了卧房,就闻到一股诱人的芳香。
闪目看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削的侍女。穿着淡青色的襦裙,罩着素色的褙子,一个背影,淡雅的如同水墨画一般,和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拼命吸引男人目光,盼着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丫鬟女子全然不同,唐毅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也仅仅是一眼而已,对于饿疯的人来说。美食远比美女来的实在。
侍女听到脚步声,急忙回头,见到唐毅脸色一红,随即怯生生说道:“奴婢见过大人。”声音清脆。宛如天籁。
唐毅笑着说道:“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侍女谦逊地说道:“只怕奴婢拙劣的手艺,对不上大人的胃口。”
唐毅坐到了桌子前,人都说文如其人,其实菜也如其人,满桌子的菜色,没有花哨的装饰。没有浓烈的酱色,更没有厚厚的油脂。
就像女子的装束一般,清净淡雅之中,透着别样的韵味。唐毅也算是半个美食家,他看了一圈,一伸手捧起了一大盆鸡汤鸭舌羹,尝了两口,鲜美无比。只见他把嘴唇贴在盆边,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吸了两口,羹就少了三分之一还多。
侍女看得目瞪口呆,刚刚锦衣卫的人来告诉她,说是一位了不起的大才子大官人要住在这里,让她好生伺候着,千万不能怠慢。
她自然答应,等到见到唐毅的时候,她也被惊到了。这家伙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年,年轻英俊,斯文潇洒,能得到锦衣卫的重视,绝对不是寻常人物。
可是,可是,可是……他的吃相也太那个了……和乞丐差不多,侍女用力捂住嘴巴,生怕叫出来。
唐毅可不管她怎么看,又来了几下,满满的一盆羹喝得干干净净,打了一个饱嗝,晃晃悠悠,就往卧房走去。到了门口,还说了句:“本官累了,要想爬床单,等着过几天再说。”
侍女霎时间小脸充血,又红又热,和大苹果似的。
冲着唐毅的背影,她狠狠瞪了一眼,“哼,就你那个饿死鬼转世的土包子德行,还爬你的床单,下辈子……额不,是十八辈子都别想!真是苍天没眼,他这个德行竟然少年得志,都说朝廷昏暗,果不其然!”
女孩低声骂了半天,回应她的只有唐毅雷鸣一般的响声,在屋子里不断回荡,震得耳朵生疼,她红着小脸,赶快把桌子收拾干净,落荒而逃。
……
吃饱喝足,唐毅睡得别提多香,差不多三个时辰,他才爬了起来,精神头已经恢复了大半。随便找了点清水,洗漱一下,外面的侍卫就跑了进来,低声在唐毅耳边说了两句。
“让他进来吧。”唐毅淡淡说道。
没一会儿,一个顶着瓜皮小帽的中年人跑了进来,一见唐毅,激动的眼圈通红,连忙拜倒在地,“师父,您可把弟子想坏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吴天成。
要说起来,当年收他做弟子,多一半是玩笑,就连吴天成都不愿意多和人家说。可是随着唐毅一飞冲天,水涨船高,唐毅的徒弟,那可就是金字招牌,到了东南,哪个大家族敢不给他面子。
吴天成也越发以老师为荣,做起事情格外卖力气,交通行一大半的事情都是他在搭理,唐慎练乡勇,也要靠着吴天成帮着协调粮饷物资。
年初的时候,开海的调查报告还是吴天成出的,唐毅深知要想把开海弄好了,就必须摆平地方豪商士绅,光靠着官场上的人脉是不够的,他早早去信,把吴天成调了上来。身为交通行的大帐房,吴天成一举一动都能吸引不少人的联想,他半个多月之前就赶到了天津。
唐毅虽说把天津交给了陆炳,但是他又岂能当撒手掌柜的。
“天成,我听陆炳说,天津的乱局是闻香教在闹腾,是不是如此?”
吴天成呵呵一笑,“师父,要光是一个闻香教,至于那么麻烦吗?闻香教不过是跳上台面的小丑而已,背后是运河帮的人在作怪,这里面水深着呢!”(。)
第371章 骄兵之计()
两千里的大运河,流的不只是碧绿的河水,更是帝国的血脉,南粮北运,每年几百万石的漕粮,无数绫罗绸缎,维持着京师达官显贵的优沃生活,也维系着天子守国门的豪言壮语。
围绕着运河,形成了强大的利益集团,从沿岸的百姓,到形形色色的漕口帮会,再到运河衙门,士绅豪商,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就像是月有阴晴圆缺,什么都不可能长盛不衰。随着运河维护成本越来越高,运力提升不上去,加上南北货物运输的需求成倍增加,不只是唐毅,还有很多人都看到了改变漕运的必要。
唐毅和这些人不同的地方,是他提出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维持现有运量不变,多出来的部分转移到海运。
这个方案一下子就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拥护,随着整个开海的计划推行,天津就成了门户和试验田。
就像任何改革都会触动既得利益集团者,哪怕唐毅再小心,影响也是有的,而且还不小。
吴天成就给唐毅说道:“虽然运量规定不变,可这也只是漕粮的运量,至于南北往来的商船,朝廷可管不到。走运河虽然安全,可是速度奇慢,关卡林立,运费又高,大家早就苦不堪言。据我在江南的调查,有五成以上的商人希望走海运,直接从天津向京城发货。官府的漕粮船只不过是维持运河工人的生活而已,真正有油水的是商船,您说他们能不着急吗”
“还不止如此,眼下的天津三卫是邻着运河建造的,如果开海之后,城区要扩建,码头那边肯定繁荣起来,陆太保直接把码头的土地都给圈了起来,还大肆招募工人,征用账房书吏。原本指着运河吃饭的人都跑到港口去了。要我说陆太保就是在京城待久了,以为凡事只要有权力,一级压着一级,就能把事情办成了。可地方和京师不一样,地方有豪强,有士绅,有帮会,有宗族。不把这些都弄明白了,贸然出手,肯定会遭到反噬的。”
唐毅呵呵一笑,“听这话,你是很清楚了,给我说说,究竟有哪些势力搀和进来,他们是不是铁板一块?”
吴天成连忙举起了大拇指,赞叹道:“师父就是一阵见血,实不相瞒。在四五年前,卖酒卖家具,咱们和沿线的商人就有往来,交通行建立之后,七爷和我们都下了一番苦功夫。按照您的吩咐,主要经营三条线,沿江,沿河,沿海。这运河上下,不敢说门清。也弄得七七八八。眼下在天津冲在前面的是闻香教,而闻香教还有三大助力。”
吴天成抓起水杯,润润喉咙说道:“这第一股就是漕帮,他们以运河为生。担心日后海运越来越发达,会把他们的饭碗子砸了,有闻香教挑唆,就跟着跳了起来。第二股就是天津当地的士绅,他们多数也都在运河周围有产业,比如钱庄。客栈,货仓一类的,海运兴起,他们既担心利益受损,又想吃海运的利益,跟着起哄,也是待价而沽。”
唐毅点了点头,他其实也有推测,只是没有吴天成亲身经历,说的这么明白。
“至于第三股,这个就麻烦点,主要是天津三卫的军户和世袭的将门。”吴天成说道:“本来开海对他们没什么坏处,可坏就坏在一些朝廷的大官身上。”
“怎么回事?”唐毅好奇问道。
“是这样的。天津开海的消息传出来,有人就料定天津的地价会上涨,就有朝廷的达官贵人逼迫天津三卫的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还有千户百户等人,把卫所的田产都转给他们,甚至把军户变成佃农,替他们耕种。”吴天成讥诮地说道:“这帮大人也是当大爷当惯了,他们以为这些军头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官,不值一提。可是别忘了,军头们都在天津生活了一两百年,根基深厚,到处都是三亲六故。而且这些年来,军头们已经把能吞的田都吞了,谁愿意从自己身上割肉啊,这不,闻香教一煽动,他们也跟着闹了起来。”
唐毅总算心中有数了,笑道:“天成,你说的头头是道,要是你又该如何处置?”
“我啊,当然……”吴天成把话吞了回去,憨笑道:“我哪懂啊,还是师父您运筹帷幄,弟子干点跑腿的活儿就成了!”
“哼,就会耍滑头!”
唐毅捅了吴天成一拳,没好气说道:“去看看饭菜送来没,吃点东西,又要忙活了。”
“哎!”
吴天成屁颠屁颠跑了出去,这时候,素衣的侍女已经准备好了酒菜,特别的,她又准备了特大的一盆鸡汤鸭舌羹。
等到菜上齐了,她没急着退下,而是躲在门外,偷偷张望。她很像再欣赏一下唐毅狂放而滑稽的吃法,她做菜的时候,耳边不断响起吸溜吸溜的声音,越想越觉得可笑。
只是这一次她注定失望了,人家唐毅正襟危坐,慢条斯理地吃着,每一筷子夹的不多不少,餐具绝对不发出一丝的声响,从头到尾,一副受过严格家教的模样。看得素衣侍女紧着鼻子,暗中鄙夷:“虚伪,装蒜,你就算装得再像,也骗不了姑娘!”小姑娘仿佛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生怕让唐毅看到,悄悄溜了。
唐毅和吴天成还没吃完东西,陆俊就风风火火赶了过来。
“唐大人,闻香教的人来了。”
“嗯!”唐毅笑道:“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陆俊一走,唐毅对吴天成说道:“按照咱们商量的办法,你马上去找那些人,和他们聊,无论他们要什么,都先答应下来。”
“遵命,对了师父,闻香教本身实力也不弱,而且我还听到一个秘密。”吴天成压低了声音,“师父,千万别死人,据我所知,有些地方士绅在串联,貌似朝中有人鼓动,如果死的人多了,他们先上万言血书,然后弹劾的奏疏跟着就上去。”
“知道了,摆明了就是个套,偏偏我还钻了进来,命苦啊!”
唐毅带着哀叹,离开了馆驿,在一队骑兵护卫之下,来到了原本天津锦衣卫千户的衙门。霍建功正等在这里,小心翼翼把唐毅请了进去。
一路来到了大厅之上,只见陆炳阴沉着脸,坐在中间,在他的右手边,坐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小老头,留着稀稀落落的胡子,一双眼睛透着精明,另外两个,一个是穿着劲装的大汉,浑身耗子肉,孔武有力,再有一位是个年轻人,不到三十的样子,斯斯文文的。
唐毅走了进来,就见那个小老头站起身,连忙陪笑着说道:
“想来您就是我大明有史以来第一位六首魁元,新任顺天巡按,翰林侍读学士唐毅唐大人了?小老儿有礼了!”
唐毅轻蔑一笑,“不错啊,还知道先弄清本官的身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本官却对你们一点兴趣没有,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不配!别以为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跳到台面上充大个儿的,你们要是有脑子,就该知道自己的分量,趁早罢手,还能保住一条狗命,不然,哼哼,只怕连埋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番话觉得够劲,够嚣张,听得陆炳都大呼过瘾,把肚子里的闷气跑了不少。
对面的大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就要发作,那个年轻人把他给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