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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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徐渭的问题,唐毅早有答案,只是他不急着回答,而是让他稍安勿躁。没有多大一会儿,一身褐色男装的周沁筠走了进来,看了眼徐渭,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唐公子,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青藤先生吧?真,真是……深沉厚重啊!”半天憋出这四个字,简直把唐毅笑晕了。
徐渭则是气昏过去,又不能和女人一般见识,只说道:“没听过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吗?”
“哦,那您这个包子也太大了!”说着还瞄了眼徐渭夸张的大肚子,跟着唐毅这段日子徐渭又胖了好几十斤,一身的脂肪都遮掩不住了。
“没活路了,行之我要跳楼。”
唐毅笑道:“没问题,不过我觉得文长兄还是解决了心中的疑惑再死比较好,免得死不瞑目。”
面对唐毅,徐渭只能感叹交友不慎。
就在他们说笑之间,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人,青衣小帽,走进了雅间,先冲着三个人躬身施礼,而后笑道:“周老板,邀请小的过来,不知有什么指点?”
周沁筠收敛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蒋老板,这位是唐毅唐公子,交通行的——掌舵!”周沁筠说道:“唐公子对票券很感兴趣,你能不能说说清楚。”
蒋老板一脸的为难,说道:“周老板,票券是小的命脉,哪有把自己的命门告诉别人的。”
“呵呵,蒋老板,你大可以保守秘密,反正我们交通行对票券的兴趣不大。”
“哦,公子既然不感兴趣,为何又要询问?”
唐毅哈哈一笑,“一场战斗下来,总要有收拾残局的人,当胡同里的大妈都知道买票券赚钱的时候,就意味着这玩意已经危机重重,到了崩塌的边缘。试问东南,除了交通行,谁还要实力承接这个烂摊子!”
寥寥几句话,就把蒋老板说的脸色惨白,双手攥拳。
“蒋老板,你是最初弄票券的人,也最清楚这个行业。当然了,你也可以不理会我,请自便。”
蒋老板挣扎了一阵儿,突然跪在地上,哀求道:“唐公子,求您救命啊!”
“起来吧,有话慢慢说。”
“是。”蒋老板站起身,向唐毅等人诉说起苏州票券的起源……
蒋老板大号叫蒋月泉,祖传三代都是作点心的,由于用料考究,味道鲜美,每天门口排队的顾客络绎不绝。从早忙到晚,仍是供不应求。经常有官府和大户插班下大订单,一下子就忙活好多天,门面生意自然就照顾不了了。有钱有势的大佬得罪不起,但是散客也是不能随意怠慢的。为了不让散客再空跑一趟,蒋月泉情急之下,在收取定金之后打下了白条,允诺在指定的日子一定交货
白条越来越多,蒋月泉也越来越怕,因为他心里有数,打出去的白条已经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可是令他惊奇的是前来兑现白条的客人比预想的少了太多。
细心的蒋月泉多方打听,才知道有相当多的顾客购买点心,并不是留作自己食用,而是作为礼品馈赠亲友,而收礼的人也不见得会自己吃,往往过段日子找个机会转送出去。可问题是点心存放时间长了就会霉变质,没法再送人了。而且拎着偌大的点心盒到别人家里,既不方便又惹眼。于是好多人买了这种白条放家里,什么时候想吃了就自己跑到兑换现成的,若是想送人还可以继续留存着。
现了这个秘密后,蒋月泉高兴的睡不着觉,做点心要花时间、人力和本钱,累死累活,一盒点心不过几文钱的利润。
可是白条呢,几乎什么投入都没有,就可以凭空坐地收钱,而且不用担心马上就要兑现,岂不是无本万利?
不久,蒋家铺子除了有制作精良的点心,还要更精美的白条。同样都是商人,谁能不明白其中的关键,各个店铺都疯狂效仿,米、布、肉、油,各种各种的白条都出现了。
随着这股风潮,原本辛苦贩运货物的牙人眼前一亮,他们在白条的基础上,搞出了自己的投资票券。
这样一来,从百姓的日常生活用品,到大宗投资商品,全都和小小的纸片联系在了一起。
其实所谓的白条,可以看做每个商人放的“货币”,而他们生产的东西就是货币的担保,维系白条价值的就是商人的信用。
弄清楚这些,面前的迷雾就烟消云散了,商人逐利的天性决定信用不可能维持,他们一定会放出担保承受能力的“货币”,而当老百姓现手里的票券无法兑换商品的时候,一切就会轰然崩塌。
徐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我怎么觉得苏州城坐在了火山口啊!”(。)
。。。
第234章 疯子对疯子()
和蒋月泉聊了整整一个下午,大家伙终于弄明白了,不只是商人超发票券那么简单,背后还有一些势力雄厚的大商人看到了有利可图。 章节更新最快
他们追涨杀跌,一手囤积票券,一手操纵物价,把所有百姓都玩弄在鼓掌之中。涨价他们赚钱,降价也赚钱,俨然金融市场的庄家,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苦的只是中小商人和百姓,他们拿真金白银换成了花花绿绿的纸。
如果票券能维持还好,如果彻底崩盘,百姓就要倾家荡产,血肉无存。
在历史上,满清就是因为橡胶股灾耗尽了流动资金,没了钱就控制不住军队,进而小小的一场起义,断送了江山。
此时的大明朝比起满清还要结实很多,可杀伤力同样不容小觑,没法摧毁大明,毁掉东南足够了。
一直到了掌灯时分,唐毅三个连饭都没心思吃,脸色阴得能掉下雨滴,猛地靠着椅子,摇头长叹:“哪里是火山口,简直都掉到了火山里,就等着成灰灰了。”
周沁筠同样脸色不好看,她沉吟一会儿说道:“唐公子,票券兴起的时候,也想过投入,总觉得拿些纸片就换真金白银,实在是不靠谱儿,现在看来,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我们何必接这个烫手山芋,倒不如就等着票券彻底崩溃了,朝廷把那些商人都收拾了,我们再来收拾残局,岂不是更好?”
“不好!”
徐渭突然发作。打断道:“蒋老板已经说了,苏州有三成百姓都买了票券。稍微资产的人家手里都一大把,任由票券崩了,多少人就要倾家荡产,一无所有,到时候不知多少人要跳河自杀,难道就坐视不理吗?”
周沁筠也沉了下脸。说道:“青藤先生。你说得没错,可是我们总不能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填窟窿吧?柴米油盐,酱醋糖茶,丝绸细布,绫罗绸缎,几乎每样东西都有票券,总价多少,谁也说不清。就算把交通行赔进去,也救不了。更何况交通行也不是唐公子和我的。后面同样有一大帮士绅,乡勇编练也靠着交通行。总不能救一个赔一个,说到底是朝廷的事情,该有当官的出面才行。”
“当官的?对。我这就去找王崇古!”徐渭脸涨得通红,恨恨说道:“他要是不管百姓死活,我就把票券的黑幕公诸于世,掀翻狗食盆子,谁也别吃!”
扑通!
蒋月泉吓得一把搂住徐渭的大腿,痛哭道:“青藤先生,您可不能害小的啊。这要是弄得人心惶惶,大家都来挤兑,顷刻之间,我们一家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哼!都怪你,弄得狗屁票券,正所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你该死,该下地狱!”徐渭怒目斥责,吓得将月票一屁股坐在地上,滴滴冷汗,顺着鬓角流到了地上,抱头痛哭。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啊!”
蒋月泉早就怕了,他曾经努力过,减少票券售出,加大开工,努力偿还发出去的,可是很快就有一些人冲到了他的家里,告诉他如果不按规矩出手票券,他们就把手里的全都抛出来,让蒋家完蛋。
从那一刻开始,蒋月泉就知道票券已经被一只巨大的黑手操控,他从票券的主人变成了可怜的奴隶。
日日夜夜,都活在提心吊胆之中,就好像等待宣判的犯人,不知道死刑什么时候会降临到头上。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他有时候都想大不了戳破西洋镜,可惜,他终究没有勇气,其实何止是他,整个苏州,乃至江南都被绑架了!
“文长兄,稍安勿躁。”
徐渭把眼睛一瞪,怒吼道:“我怎么稍安勿躁?如果苏州的票券危若累卵,真的弄到无数人倾家荡产,有多少人会参加倭寇,铤而走险,到时候东南就彻底乱了。行之,荆川先生赐你行之二字是什么意思?他让你救民水火,不是让你看笑话,捡便宜!”
徐渭这家伙一生气就口不择言,唐毅早就习惯了,也不和他计较。
“行之,行之,做事不是蛮干,要知道吃几碗干饭,要知道对手是谁,像你这样毛毛躁躁,又能真正帮到百姓吗?”
徐渭被问得没话,只能气鼓鼓说道:“反正我的心是好的。”
“难道我的心就是坏的?”
“那我可没说。”徐渭闷着头,回到了椅子上,一言不发。
唐毅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周姑娘,文长兄,你们想想,咱们的对手是谁?”
“还能是谁?那些操纵票券的豪商大族呗!”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
唐毅却微微摇头,严肃说道:“如果真要是如此,事情就简单了。我问你们,近几十年来,东南的商业如何,商人又如何?”
周沁筠沉思一会儿,说道:“东南自然是商业越来越繁荣,大商人层出不穷。听祖父说,他年轻的时候,东南百万商人极少,全都是经营食盐的,最近几十年,各种作坊如雨后春笋,商人身价倍增,甚至有千万家产,富可敌国。”
唐毅点点头,又笑着问徐渭,“文长兄,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这个你不是说过吗!”徐渭仰着脸叹道:“西夷发现了新大陆,凭空得到了无数的金银,他们打通了海路,大量购买天朝的特产,什么丝绸商、瓷器商、茶叶商全都发了大财。”
唐毅又追问道:“文长兄,你觉得有了钱之后,他们又会如何?”
“想有更多的钱,商人不就是贪得无厌的德行!”
唐毅微微一笑,“岂止商人如此,当官的不也想越做越大吗!人性如此,票券背后是经济发展,货币增多的必然结果。就像雨雪风霜,是自然规律,任何人都不要妄图和规律对抗,除非活得不耐烦了!”
坐在地上的蒋月泉一听,猛地爬起,如果说之前他觉得唐毅像是救命稻草,此时就升级成木板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了解经济,难怪人家能掌控交通行呢!
“唐公子,求求您了,救救小的吧!”
唐毅又摇了摇头,苦笑道:“既然是规律,就没法改变,我又不是玉皇,哪有本事救人。不过……或许或许可以利用规律,斗一斗法,顺带着把票券导入正途。”
徐渭咧着大嘴笑了起来,“瞧瞧,我就知道行之一定有办法。”他得意洋洋,全然忘了刚刚是怎么气急败坏。
……
唐毅是个遇强则强的人,明知道票券背
后是庞大到不可思议的集团,他依旧想要碰一碰。当然,不只是为了展示手段那么简单。
如果能把票券生意吞下,交通行就会补齐所有短板,成为独霸江南的金融怪兽。犹太人怎么说来的,只要掌握了货币,不在乎谁当总统。
唐毅同样可以说,只要掌控了金融,不管朱皇帝派谁到江南,都不在话下。
野心勃勃才是男人最好的品格。唐毅果断行动起来,动员了所有力量,去弄清楚到底有多少票券,背后又是什么人在操纵。
一连忙活了三天,各种消息汇集过来,唐毅只能得出二个蛋疼的结论,票券出乎预料的多;背景强到了离谱。至于究竟是哪些人,是一无所获。
转眼五天的时间到了,黄锦苦兮兮地到了唐毅的书房,二话不说撩袍就跪在了地上。
“黄公公,你是要折煞小子啊,快快起来!”
“咱家不起来!”黄锦把脑袋摇晃的和拨浪鼓一般,抹着眼泪哭道:“唐公子,咱家知道这些日子你都在忙活,看样子事情也不顺利,咱家不能连累朋友,咱家这就告辞,给皇爷上书,说明一切。不就是残破的身子也没啥好留恋的,死就死了!咱家告辞了!”
说完,黄锦抹着泪就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还攥着拳头,简直和要去刺杀秦王的荆轲一般,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等等!”
黄锦眼前一亮,突然高兴的跳了起来,三步两步跑到了唐毅身边,一手拿起扇子扇风,一手倒茶,不愧是伺候人出身的,动作就是麻利。
“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