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金兰易折-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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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行所想,也不复往昔。她的心思慢慢地往感怀深处沉淀,终究在脑海中交杂成每折清晰的过往。圣召,乃无上恩泽,更是为妃之幸。既称之“幸”,便不是理应可得之圣意。然而,如今此“幸”攸降,她却只感悲负哀茫。久久萦于心头的,是这一路而来的黯然失落。如果已失的一切,便是获得圣宠的代价,那么,未免过于惨重。于此间走过的每一步,难以忘于脑后,更是无法只以那圣驾的一点怜爱而埋藏。
帝君之情分,浅薄如斯,又如何能承载那痛失的所有珍视?纵然一夜承欢,倾柔缱绻,于明晨破晓,于时光匆逝,于更多的伊人婉伴之中,留于己身的圣意,又可剩得几许?既然求不得的是君心之怜,只唯求能藉由此机,作尽一份把握,以图后算。
北风瑟瑟,寒透人心。身外那一袭貂绒披风,不足以抵挡更多的冷凛萧索。
阮淑妃看着眼前正冒着热气的安胎药汤,秀眉紧蹙,脸上掠过一抹不悦之意。站于跟前的人正垂首噤声而待,只等她再作下一步的吩咐。宁媱将于日内得蒙召幸,这来自密报的第一个消息,让她感到心有微忿。宁氏侍寝虽是意料中事,却也未免来得太早。静心细想,眼下宁氏虽只是区区正五品妃嫔,但却得皇后庇护,更已获皇上青眼,断不可再容她日渐成势,与己抗衡。阮淑妃正要向跟前的人开口下令,脑中又闪出一念,思量了片刻,才道:“你且先回那里,替本宫小心注意她的动静。”“奴婢明白。”看着那人退下后,阮淑妃向如晴吩咐道:“今日宫中的例制小点,给骆才人送一些过去,只说是本宫的一番心意,让她好好品尝。”如晴知淑妃另有打算,会意地在她的身边躬下身子,淑妃在她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如晴连连点头,末了,应声道:“是,娘娘。”如晴领命而去后,阮淑妃才端起药汤饮用,暖温正好适中,忽而想到,这安胎,也实应心静,只是在这宫中,要如寻常妇人一般安宁心神,竟是不易。如晴送来的糕点正放于桌上,骆沅儿坐在桌边,静静地盯着那盛装精制糕点的木盒,脑中正在盘算着此一着该如何而行。适才如晴的话,确是令她稍有惊愕,但片刻后,她平静下来,接过木盒,也等同顺应了阮淑妃的之命。宁媱曾坏阮淑妃之计,遭蒙淑妃计算,也在迟早。只是想不到,淑妃的安排当中,是要把她也牵涉进内。糕点内另有乾坤,既然命她把糕点送至宁媱,必是淑妃想行事的同时,撇清与此事的关系,而转嫁于他人身上。想来,淑妃不外就是想把糕点以旁人之手送给宁媱食用,而这个旁人,不见得一定就是自己。
骆沅儿心中有了主意,对如盈道:“替我传清宛宫孟宝林。”当眼光再次落于木盒上时,骆沅儿不禁暗念,这糕点中,到底有何异样?
酉时已过。晚膳用毕,宁媱便命如燕冲沏玫瑰花茶。闻着弥漫于室内的清郁香气,心神不觉为之舒怡;细品之下,更觉满怀芬芳,清沁心脾。这时,屋外传来孟馨如到临的通传声响,宁媱望向门外,只见孟馨如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木盒。“姐姐怎么来了?”宁媱站起身来,微笑相迎。孟馨如道:“今日宫中糕点膳例,姐姐觉着味道不错,想着这是你喜欢吃的口味,便特意为你留着,你尝尝。”一旁侍立的如灵上前来接过了孟馨如手中的木盒。宁媱轻笑道:“姐姐无时无刻记挂着妹妹,妹妹真是备感窝心。”孟馨如脸上微微一僵,强装自如道:“你我相互亲怜,也是应该的。”骆沅儿将这此木盒交托于她时,言之凿凿地道:“这是淑妃之命,如若你此次行事妥当,淑妃必定不会亏待于你。日后,于宫中,你便不必再惧怕旁人相欺。”一时间,她曾有犹豫:“这糕点中……”骆沅儿打断她道:“在你而言,只有做与不做。何必多问?”弱势如她,又何能多想?孟馨如心中有所忧恐,也不敢在宁媱宫房中久留,随意闲谈了数语后,便予以告辞。
宁媱刚用过晚膳,并无意再进食糕点,便让如灵把糕点留下一块,其余的皆拿去与其它宫人分吃。静夜如水。屋内暗黄的光息点点曳动,宁媱于灯火下细阅书卷,偶尔听得屋外传来风中树叶的“沙沙”声响,心内却慢慢宁静下来。忽而,如燕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主子……”房门被推开,如燕着急地走了进来,“主子,如灵她……”宁媱看到如燕神色惊错未定,站起来道:“何事如此惊慌?”如燕颤声道:“如灵……如灵她刚才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奴婢正想扶她,她竟……她竟似没了呼吸!”宁媱一惊,正要向屋外走去,如燕连忙道:“主子,如灵的样子非常可怖,主子还是不要去看,以免亵冲主子贵体。”宁媱站定了脚步,不妥之感慢慢于泛于脑中,她回头看向桌上的一块糕点,突然想到了什么,马上问如燕道:“如灵出事前可有进食糕点?”如燕点头道:“确是有食用糕点。这……主子,难道……”宁媱心中一沉,急道:“可有其它人食用过如灵手中的糕点?”如燕道:“奴婢看如灵捧着糕点在吃,还曾问她是否是主子所赏,她说是主子所赐,所以先尝一下味道,再分给其它人吃,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如灵便出事了……”宁媱软软地跌坐了下来,难平惊惶,更觉不可置信。这致命的暗算,本就是冲着她而来!昏暗中,孟馨如送来糕点的那一张充满关切的脸庞,浮现于眼前。宁媱感到心头的惊错,正被无尽的哀痛所取代。为何,为何孟馨如竟狠而夺己性命?原来,自己竟被那一个人如此痛恨! 她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慌张失色的如燕,心中思忖:如灵意外毙命,杀机藏于糕点之中,自己侥幸避过一劫,却也意味着将有下一个陷井,也许更深不可测,更猝不及防,也将更不留情。
然而,眼前这一关,不见得已度过,还有一些事情,正在等着她去做。她低头看着桌上的糕点,心中的凄冷渐渐漫上脑际,她的脸上泛过一丝酸楚,随即,又布满了决绝的森冷。好,这一着杀机来得好,正正是可助她一臂之力。思及此,她站起了身来,对如燕道:“把如灵扶进来。”如燕错愕地看着主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宁媱平静地重复:“把如灵扶进来。”如燕不敢多言,马上依言而为。已然身亡的如灵,唇色泛黑,满脸白沫。宁媱看着如灵的尸首,想起自己往日落寂之时,便只得她关心伺候,如今竟然枉死于此,心中哀痛更甚。宁媱不再多想,回身把桌上的糕点拿起,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咽进了喉中。
“主子!”如燕惊叫,宁媱不容她多说,下令道:“速传太医!”毒发的不适于体内蔓延,虽只进食微量,但反应于身躯的痛苦已足以让人反侧难忍。
宫人的急切打点,太医的紧张诊疗,声声迭进。“皇上驾到!”那一声预期中的恭呼,终于如愿响起。她轻声呻吟,眼角微濡。祯文帝快步走进宁媱的宫房中,不及理会那跪满一地的太医、宫人,径自靠近宁媱床沿,看到伤势初愈的宁宝林,又再因中毒而卧于床榻之上。祯文帝问太医道:“可有替宁宝林清除体内之毒?”宁媱竭力睁开双眼,看向祯文帝,弱声道:“皇上,臣妾无碍……”祯文帝连忙道:“你到底进食了而物?食物中,何以会有毒?”他的眼光往地下的一众宫人扫视而去。宁媱声音略带哽咽,“皇上,臣妾已然无碍,毒从何来,无须再深究。”
祯文帝看到她眼中竟有莹莹泪光,苍白脸容,更显羸弱。不由心有牵动,对身后一众人等道:“汝等退下!”宫房之内,只剩下祯文帝与宁媱二人。祯文帝在宁媱身侧坐下,道:“你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媱听到祯文帝的询问,眼中不由淌下清泪,悲声道:“臣妾无德,招此罪应,实是臣妾之过。皇上,莫要再为臣妾担忧。”祯文帝闻言,已明白该是另有隐情。这后宫之中,眼下是越发多事端了,如今竟有如此狠毒之人,意图谋害宁媱性命!祯文帝道:“朕必要查明是何人下此毒手,严惩行凶之人,以肃后宫!”
宁媱吃力地撑起上半身,恳切地看着祯文帝,颤声道:“皇上,万万不可!臣妾愚昧,自打进宫以来,一直只想以德言行,以礼待人。想这后宫之中,便是臣妾的家所,于家所之中,其他的姐姐们,便等同于臣妾的亲姐姐,纵有小是小非,也该是以和相融,以礼相持,实不应以怨相报,再引事端。皇上,臣妾自知人微身卑,实无可相论大仪之德,但臣妾唯愿,可平息一应互责纷端,不再追究今日之事孰人、孰非、孰因,也可尽臣妾一点绵薄之力,平这宫中纠扰,息乱事,宁人心。”纵然无法再挽回昔日之所失,但只要你此刻明白,这后宫之中,曾有狠心之人施下毒手,曾有我宁氏受这剧毒之害,更有未知之人受尽冤屈,便已足够!祯文帝细听着宁媱的泣言,心内暗暗为之震动,眼前宁氏言真意切,感诚每句,字字关系后宫纷扰利害,正可堪叹一句贤之大体,充怀端芳。息乱事,宁人心。他何尝不是有此意愿?宁媱泪水潸然,凄婉道:“让臣妾心中备感伤痛的,乃是臣妾之宫女如灵……她于此次枉然受害,臣妾可幸得救,可怜如灵……”她泣不成声,掩面痛哭。 祯文帝想起适才进入宁氏宫房前,曾看到一干宫人抬出一具覆蒙绫布的尸首,想必是枉死的宫女如灵,眼前宁媱梨花带雨,悲泣堪怜,他情不自禁地把宁媱拥进怀中,感觉到她如雨而下的泪水洒湿了自己衣襟,心中不由为之揪疼,怜惜之心更甚。片刻后,宁媱哭声渐止,祯文帝转头向门外唤道:“方公公,进内!”方公公闻得圣宣,连忙进内相候。祯文帝朗声下令道:“厚葬宫女如灵。再有,传旨六宫,晋宁氏为正三品婕妤!”
飘零雪
第三十八章 宁氏册为正三品婕妤的旨意一下,清宛宫内诸主事宫人便遵依宫例礼规替新晋为一宫主位的主子打点迁宫房的一应事宜。除了宁氏原有的四名随侍宫人外,总府务再为新晋婕妤宫中多添了四名宫女、二名太监,如芬则受命为清宛宫主事宫女。宁媱体内余毒已清,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晨起偶感头有点晕眩,人走在地上,看到眼前物事天旋地转,脚步微颤,似有飞坠欲飘之感,只站定片刻,又复如常,不由想,如若适才一刻,人魂游离于这深宫之外,倒也算得着一份自由了。皇上的话,言犹在耳,“你说的是,在宫中,应以和相融,不应以怨相报,徒生事端。朕晋为你婕妤,让你居一宫之主位,便是想你日后尽以广仁之德立于宫中,更是使此次暗害你之人有所忌讳,知所收敛。”宁媱在缕花精雕的铜镜前坐下,如芬和如燕二人上前来侍奉主子梳妆。镜中,那秀雅面容,那婉娜倒影,这么近,这么熟悉,却又那么远,那么陌生。不可理喻的感觉于心底泛起,这镜中人明明是自己,怎么会感到如此遥远?当那一抹嫣红的胭脂于颊边化为两朵清艳的花瓣,当黛眉更如柳叶纤纤,当朱唇若如丹,那镜中人的面目,似是更为模糊。她穿上一袭烟紫色银绣云锦萝裙,外披一件银貂毛披风;秀发绾成华美端庄的缕鹿髻,斜插翠金七宝玲珑簪,鬓旁缀上银丝绵绵绢花,点点清盈,不失庄雅。她现居清宛宫主位,宫内各阁妃嫔陆续而至,依礼向新晋主位宫妃问安敬贺。
此次前来的妃嫔,大多是与宁媱初次见面,诸人心思各异,侬香笑语,娴丽芳丽,聚于一室。
宁媱命如芬把内殿布置打点一番,把前来的妃嫔请进内殿,与众人围坐一席,无分上下。
她微笑着看在座各人,道:“方姐姐、柳姐姐、秦姐姐、郭妹妹、张妹妹,我已命人为你们各自所需冲沏各种花茶,不知能否正对你们所爱?”在座的方宝林、柳才人、秦美人听到位份在自己之上的宁媱竟称己为姐姐,更看宁媱和笑祥融,无半分初得晋位的盛气之势,心中那一点暗藏的不平之意,不由稍稍褪去,纷纷笑道:“花茶本是有益之物,宁婕妤所选必是对我等所爱的。”郭御女及张御女乃与宁媱同届进宫,眼下宁媱位尊婕妤,正是攀附的好对象,二人态度更是热切。宁媱吩咐如芬上茶,一盅接一盅的清馨花茶陆续上桌,各人掀开盅盖,看到茶中除了花叶外,竟还有各种名贵的滋补药材。茶水进喉,只觉芳香舒心,清润温怀。宁媱婉声道:“冬季寒凉,这茶可温补身体。若是各位姐姐、妹妹喜爱,我可分别配制成包,送予各位。”众人皆笑称喜爱,相继向宁媱言谢。品茶过后,已是晌午,各人纷纷告辞而去。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宁媱看着桌上几杯空茶盏,心中想着,似乎还应有一人,是自己非要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