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樱恋2·情倾冰月-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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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展臂,意欲扶她起身。
「别碰我!」她忽地尖喊,手一挥,挥落他捧在手中的药碗。
匡啷声响,清脆震耳。
水月僵住身子,不敢置信地瞪向流泄一地的汤药,再看看自己一双发颤的手。
她怎么了?怎会如此激动?这不像她啊!
昨晚那泼妇般的形象再度回映脑海,她咬唇,懊恼自己竟克制不住情绪。
火影却没说什么,默默收拾后,重新盛了一碗。
「喝点好吗?」他再度问她,还是那么温和的口气,「…身子虚弱,总得吃点什么补补体力。」
她不语,恼怒地瞪他。
「水月……」
「知道了,我自己来。」她深吸一口气,自行撑起上半身,想抢过药碗,却发现两条臂膀皆酸软无力。
「还是我来吧!…很累了,别逞强。」他柔声道。
她咬牙不语。
看出她有软化的迹象,他微微一笑,舀了一匙汤药,慢慢吹凉,移近她唇畔,她默默啜饮。
他一口一口地喂,她一口一口地喝,终于,他捧在掌上的药碗干了,他放心地吁了口气。
「谢谢。」
谢谢她?她讶异扬眉。
「谢谢…还肯喝药。」他低低解释,搁下碗,「…先休息吧!等会儿我让人来替…按摩推拿……」
「不要!」她尖锐地拒绝。
他一愣。
「我不想让人……看见我这样子。」她的自尊,不允许旁人猜晓她昨晚的经历。
他恍然,暗责自己大意,「对不起,我粗心了。」
她别过眼。
他痴痴地凝望她冷凝的侧面,「水月,…恨我吗?」
她绷紧身子。她当然恨他!恨他夺去了她身为女性的尊严。
「我想…一定很恨我。」他涩涩自嘲。
她板着脸,不许自己流露一丝情绪,只有衣袖里微颤的指尖泄了她激动的心绪。
他看到了,湛眸闪过一丝懊悔。
「我知道我没资格再说什么,…也一定不想听我解释,但我还是想……请…原谅我。」
原谅他?他让她服下春药,害她做出那般羞人之事,还抚递她从来不曾让任何男人碰过的清白之躯……他还敢奢言要她原谅他?
清锐的眸光蓦地转向他,满是恨恼。
他气息一颤,在两束凌厉眸光的逼视下,差点失去了勇气。
「我会那么做,是因为我……太嫉妒了。」他坦承,「一想到风劲不知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就忍不住烦躁,好想抓着…,问个清楚明白。」
「若你是怀疑我背着你不轨,我可以告诉你,你错了。」她冷声道。
「我知道,我现在懂了…是真的守身如玉,除非…愿意,没有任何男子能碰…分毫。」
他闭了闭眸,昨晚她的宁死不屈,让他明白了这点。
就因为她宁可自戕,也不愿让他或风劲碰她,震惊了他,也让他强烈地后悔起来。
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很懂她,原来他错了。
她的倔强,她的自尊,她的傲气,远比他想象的,还多上许多。
原来他不是那么了解她。
「…放心吧,水月。」他诚恳地看着她,看着她因极度愤恼而微微染红的容颜,「我再也不会为难…,也不问风劲究竟为何要…和我成亲了。既然他将…送来给我,我就当……是天外飞来的福分吧!」方唇一扯,淡淡地微笑了。「其实我能得…的陪伴,能日日见到…,我已经很高兴了,真的很开心。」
情真意切的表白震动了水月,颊畔红霞退去,回复一向的雪白,她怔忡地看他。看着他若有似无的微笑。
「为什么……你会觉得开心?」
他没回答,只是淡淡地、浅浅地笑,那微笑,温柔和煦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怅惘。
她哑然。
「水月,…原谅我好吗?」他低声下气地问。完全失了气魄的模样,无奈得令她心窝发闷。
她紧紧握拳。
「我知道我不可原谅,我知道我重重伤了…,可是………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他问得好卑微。
她心跳狂乱。
她不喜欢他这种表情,不喜欢他这种好似犯了十恶不赦之罪的模样,他是火影,是那个硬气高傲,总爱挑衅她、指责她的男人啊!
她不喜欢他这样!
「我答应…,一定会让…清清白白地回到风劲身边……」
「我已经不清白了!」她烦躁地打断他,心窝像有把火在闷烧。
「不,…是清白的,水月。」相对于她的急躁,火影仍是一派低调的温和,「…只是因为无意间服下春药,才不得不……」他黯然一顿,「错的人是我,相信若是风劲知道了,也绝不会怪…并没有背叛他,…仍然保有处子之身,…是清白的。」
她是处子,她可以清白地回到风劲身边。
他不停地强调这点,可不但没安慰她,反而让她更加愤恨。
他当她是什么了?她是个人,不是可以让两个男人转来送去的东西!
她不要回到风劲身边,她从未想过要待在那冷酷无情的男人身边。
「别说了!」她恨恨地喊,「你怎么了?为何要对我说这些?你昨天不是还那么气我吗?不是还说我在你的汤药里下毒吗?」
「我错了。」他沉声道。
「嗄?」
「是我误会了。」他说,望着她的眼清澈而温煦,「我现在才明白,…不会那么做。」
她瞪她:「你……凭什么这么以为?」
「我相信。」他微微一笑,「既然…说过…不会害我,我就相信。」
她气息一颤,无法置信地试探,「若我……是骗你的呢?若我真害了你……」
「那就当是我的赎罪吧!」方唇勾起,噙着自嘲,「谁让我昨晚那么对…?我们一报还一报,两不相欠。」
一报还一报,两不相欠?
他怎能那么说?怎能如此轻松又漫不在乎?他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茫然,看着他温柔的表情,胸窝怒火顿时灭去,清清冷冷,教她身子一阵一阵发颤,难以克制。
「别说了。」她幽幽道,失神地捣住自己胸窝,那里头,正慢慢地绞成一团,既冷,又疼……
休养了两天,水月体力差不多恢复了,也是两人该往临东边城出发的日子。
火影命人收拾了细软衣物,打点得妥妥当当,临出发之际,才来房里找她。
「要走了吗?」已然做好外出打扮的她盈盈站起身。
「是时候了。」他点头,「花信跟紫姑娘说要送我们一程,他们和车队都已经在宫外候着,等我们跟风劲打过招呼后,立刻上路。」
跟风劲打招呼?她拧眉,眸底掠过一丝迟疑。
「他毕竟是摄政王,我这边卫军校尉也是他封我做的,按规矩,我是该去向他辞行。」
「既然如此,你去吧,我等你。」她淡道。
剑眉一扬,「你不去?」
她摇头。
「为什么?」
「没必要。」她好冷漠。
为何如此冷漠?就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别离了,这一去,怕要一年半载不能见面,她难道没有一丝丝不舍?
或者,是怕他不自在,所以才刻意不跟风劲辞别吧!
「…不必这么做的。」他轻叹,拉起她的手,「走吧。」
「火影……」
「走吧!」他不容她推拒,强拉着她与他一同坐上马,往正殿驰去。
一路上,他能感觉到她的不情愿,甚至能感觉到她在他怀里的身子,僵得像尊雕像。
她是不是很厌恶他的碰触?自从那晚后,她恐怕再也不愿与他如此接近吧?
他苦笑,伸出一只手,拂去因风作弄,无意间贴上他脸缘的发丝。
柔软的秀发,香气暗浮,闻起来像是梅花内敛文雅的芬芳,招惹他方寸微乱。
他沉淀气息,命令自己镇静一腔情思。
要做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当真不易,更何况怀里搂着的,还是一个他珍之爱之的姑娘。
他悄悄移动身子,往后坐一些,避免与她太过亲密。
他实在不该与她共骑的,只是若让她坐上另一匹马,怕她便会不肯跟随他一道去向风劲辞别。
他相信她心底,一定还是渴望和风劲见上一面的,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肋她完成心愿。
火影暗自叹息,拉着缰绳驰骋片刻,总算来到正殿外,他缓按马辔,还没来得及下马,几个宫女已抢上前请安。
「摄政王呢?」他问。
「他和公主殿下飙马去了。」宫女回应。
「飙马?」
「是。」几名宫女交换了一个又像羡慕,又似无奈的眼神,「近来他们好像比上瘾了,经常要跑上这么一趟,这会儿怕是在西侧的樱花林吧!」
「我知道了。」火影颔首,身子微微前俯,对水月说道,「看来我们得上樱花林一趟了。」
「……别去。」她低喃。
「什么?」他没听清。
她敛下眸,「风劲既然在忙,我们就别去打扰他吧!」
「什么打不打扰?他不过是骑马游乐,又不是忙政事,我们去凑凑热闹又何妨?」火影笑驳,缰绳一抖,轻喝一声,座下骏骑直朝西方奔去。号称品种上千的樱花林,是整座皇宫内苑的京华所在,邻近公主的「凤凰」宫,也与风劲所在「流风宫」相离不远。
每年到了春天樱花盛开的时候,宫里会在这儿热热闹闹办上一场樱花祭,王公贵人们席地而坐,只见漫天樱吹舞,花雨缤纷,令人心旷神怡。
入夜后的赏夜樱活动更是高潮,未出阁的贵族仕女们会仿效民间习俗,悄悄在樱树上系上彩带,期盼早日遇良人。
平素常来往宫里的淑女贵妇,唯一不曾在这樱花林里系上彩带的,怕只有他眼前这位吧!
「…结过彩带吗?」他忽问她。
「什么?」
「赏夜樱的时候,…在这里结过彩带吗?」
她默默摇头。
他果然猜中了。若是她和其它的姑娘们一样系过彩带,许过心愿,今日就不会沦落到必须嫁给他的命运吧?
他苦笑,明知自己这样的想法很无稽,却是忍不住。
她想必,也很哀怨吧?怅惘的念头转过脑海,引来他心口一阵痛闷,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以开玩笑的语气问道:「为什么当初不结?…也是个女儿家啊!」
她闻言,身子一颤,「我是巫女!」她抗议,声嗓略微尖锐。
「是巫女怎样?」他蹙眉,不喜她以此为借口,「巫女就不是个女人吗?」
「……你不懂。」她哑声道。
「我是不懂,不懂为何…身为巫女,就必须压抑身为一个人的情感?…也是人,不是吗?」
她咬唇,不语。
而他忽然后悔起自己的冲动。他这是做什么呢?不是已经不定决心温柔待她吗?为何还要与她争论?
「对不起。」他温声道歉。
「别……你不要这样,不需要对我道歉。」这两天,他对她好客气,客气得令她着恼。「这不像你。」
「好,我不说了。」彷佛也看出她的郁闷,火影体贴地打住话题,策马入林,在一株株樱花树间寻找风劲的身影。
终于,他看到了,樱林深处的湖畔,两匹骏马悠然闲晃,快乐地吃草,灰色苍穹下,两道身影在水边依偎。
是风劲和云霓。
他刚要发话,却猛地认清那两人的姿势,面色不禁一变。
云霓躺在风劲膝上,她闭着眼,神情恬静,似是正甜甜睡着,而风劲低头静静看着她,一只手还有意无意把玩着她鬓边秀发。
然后,他俯下唇,轻轻在她娇俏的鼻尖印上一记。
火影倒抽一口气。风劲在做什么?他对云霓……难道有非分之想?云霓又为何躺在他腿上休憩?她不是很怕他吗?
「走吧!」
正当火影惊疑不定时,水月清声开口,那语调,还是跟平常一样毫无起伏,好似她对此情此景,一点也不意外。
火影蓦地低头,瞪视她冷淡如霜的侧面。
「…早就知道他们不对劲了?」
她不答话,但这沉默,已意在不言中。
他心一扯,声嗓因气愤而发颤,「这是怎么回事?风劲究竟把…当成什么了?」
「走吧!」她还是这么清清冷冷一句。
「…怎么……还能如此冷静?」他不可思议地拉高声调,手拉动缰绳策马离开,「他做了对不起…的事啊!」
「他没有。」
「还说没有?那方才那一幕算什么?」他气急败坏,恨不得立刻提剑架到风劲颈子上。「他不是喜欢…吗?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