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单身日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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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时安静了下来，轻轻地说，好。
然后我挂掉电话，一个人沉寂良久。
上网，听歌，看新闻，竟然还是满心止不住的伤感。一种情绪铺天盖地地从心里透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其实当时我心里想说的是另一句话。我想说的是，我爱你。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时候，这句话，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拿着电话，我居然像个傻瓜一样的心在轻轻地颤抖。
第83节：5月17日：日记碎片：现实问题
5月17日 大学公寓
日记碎片：现实问题
关于我和他的现实问题，昨天我跟他见面，把我的想法都跟他说了。
昨天他特意从伦敦开车来看我，因为工作结束得很晚，摸着黑走夜路过来。他到我这里都11点了。外面还下着大雨。他背着3个很重的包来到我楼下，像个过路的民工。
我去楼下给他开门，说干吗背这么多包过来？他说这都是我今天下午刚用完的摄影器材，放在车里怕被偷了，我笑，也懒得多问。
我跟他说了很多我的想法。就是这些天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想的，回国还是留在这里。我跟他说我9月份就该毕业了，然后我现在必须要考虑各种打算。我说虽然我知道我们刚交往很短的时间，我这么跟你说是不应该的。他说不，你应该告诉我你怎么想的。我后来笑着说，我要是问你一个愚蠢的问题你会笑死我的，然后我说，如果我毕业以后回国的话，你会跟我去中国吗？
他果然笑了，但是很轻，他说我怎么去啊？我又不会说中文。
我哈哈大笑，说我明知道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但还是要问你。
他说而且我的事业都在这里啊，我到中国去也没法工作。我笑，说你不用多说了，我都知道，我说可问题是我和你的情况是一样的啊，在北京我会有很多发展机会，但在这里我等于什么都没有，没有朋友，没有父母，没有一切，就算是工作都只能去做清洁工。我说我国内的很多朋友都叫我回去，有的甚至还热心地帮我介绍了很好的工作，很高的收入。听到这里他突然难过了，说那你回去吧，那边条件那么好。我突然没法说话了，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说问题是我碰到了你啊。
然后他开始跟我解释他自己的经济状况，为什么要卖车，他说他的工作出了点问题，已经两个月没有赢利；车又是分期付款的，所以他只能先卖掉，换一辆便宜的旧车。他现在需要钱。我说没关系，只要你能开车来看我就好了。我的意思是什么车我都无所谓。他说他之所以一直没有考虑我们的问题是因为——他举了个例子，逗得我哈哈大笑——他说如果是在战争中，你肯定首先想的第一问题是生存的问题，来不及考虑别的，对吧？我哈哈大笑，说我知道，他说我现在担心的是银行破产，所以还没想我们的事情，我说我理解，我非常理解你现在的压力，但我只是想把我的情况说出来，因为这些也是我正在面临的问题。我说很抱歉我现在告诉你这些，带给你压力，不过我本来早想跟你商量这个问题的，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你上次一跟我说要卖车，我就知道你经济出问题了，所以情况变得复杂起来。我说不过我们还有时间。
刚才写到这里的时候收到他发的消息，问我起床没有。现在我这里是下午2点，我说我刚起来20分钟。给他回了消息，说下次他来给他做饭。
他现在应该到了他朋友那里了。他今天早上起来，开车去他朋友那里做整车清洁，然后卖掉。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难过。虽然他说了，他也不想卖。今天还是个下雨的天气，真是不幸。可怜的人（我是说他，我现在挺好的），和他在一起以后我就没有不开心过，不管碰到任何事情。
他说他回头考虑一下，然后给我发短信，我说你不用作任何的决定，毕竟我们认识才几个月，我不可能让你现在做任何的决定。他说我知道，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想法，好吧，我说那OK。
我说，其实在认识你以前，我有很多毛病，自私，紧张，神经质，但是你改变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闭着眼睛，自己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得差点哭了。我想我真的很感激他。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我原来以为我知道，在碰到他以后我才知道我不知道。现在我已经完全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如果有人告诉我这就是爱情，那么我想我可以说，是的，我爱你。
第84节：5月29日：黑夜玻璃（1）
5月29日 大学公寓
黑夜玻璃
慢慢呼吸，不想面对你的离去，像一场梦境，或者游戏。蝴蝶一样的爱情，飞舞在我破碎的生命里。我曾经忘记了那就是你。
风吹来的时候，我听到夜晚的声音。是一种轻微的呻吟，呜咽在午夜的空气里。想起一种香水的名字——午夜飞行。我行走在深夜的大地上，看见星空缓慢地漂移过去，像风声划过的痕迹。
浪迹在星空下，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爱过你。
就像我怀疑每一场爱情的幻灭，在逝去的年华里。从16岁到26岁，已经不能想起自己究竟经历过了多少爱情，或者，哪些才是真正的爱情，而哪些不是。
生命中最芳华灿烂的10年，而我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一片模糊的云影，仿佛有什么曾经发生，而又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我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安静，没有任何痛苦的安静。也没有喜悦。
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看着大地。
有很多事情值得回忆，虽然很多时候我们没有回忆。有时候是没有回忆的时间，有时候是没有回忆的地点，或者是触发回忆的情境，抑或回忆的人。我想我已经很久很久忘记了回忆，只停留在现在的生活里。我曾经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没有记忆的生活。
我想我会过得快乐。当我忘掉一切的过去。
那一天突然做梦，梦见童年时候住过的乡下的房子，在一个山区，醒来的时候看不到阳光，记忆中永远都是模糊的恍惚的影子，漂游在时间的河流里。醒来忘记了梦里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只记得那是一个平淡的梦境，平淡的童年，平淡的过去。或者是当时记得，但是很快就忘了，因为醒来以后立刻进入了现在的生活。
只有一个梦深刻地记得，是因为那是个可怕的噩梦。在凌晨5点的时候我被惊醒，在梦境发展到最恐怖和最惊慌的时刻。我突然奇迹般地从梦魇中醒来，睁大了眼睛，看到窗外稀疏的黎明风景才知道那是个梦。只是个梦。而我是那么地缺乏着安全感，在异国他乡的梦境中醒来，竟然再也不敢睡眠。不敢闭上我恐惧的眼睛。
第85节：5月29日：黑夜玻璃（2）
像刚看过一场完整的恐怖片，我吓得不敢睡觉，也不敢开窗户。仿佛那个噩梦就潜伏在窗外，稍不注意就会从窗子外面跳进来。我坐起来，一动也不敢动，只裹着被子瑟缩在床边，睁大了眼睛发呆到早晨8点。太阳出来，旁边的人都起来了，楼道里开始听到走来走去的人们，我这才放了心，出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回来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我想我从未感到自己如此地胆怯和脆弱。
我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很晚的时候和朋友去参加学校的Party，同行的女孩分别来自西班牙、奥地利、荷兰和中国。到了舞场才发现今天晚上的活动内容是摇滚乐队的现场演出。这是一支学生自组的乐队，有一个非常英俊的键盘手，留着中长的头发，络腮胡子，极有魅力，我一看就知道他是搞艺术的，虽然那时候他还没上台。
乐队演奏的时候，我就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听着他们激烈的节奏发呆，看着舞池中跳舞的人群。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坐在这里听这样的音乐，或者跳这样的舞。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的心在哪里。
我忘记了我把心丢在了哪里，也许它在我来的路上，也许它就在刚才我路过的某一个地方。
我忘记了我的手机，我想我是把它落在了房间里。我想起他说今天晚上会给我电话，但是我忘记了带上它。我不知道我是忘记了我的手机还是忘记了他，或者，忘记了他对我说过的话。
在深夜12点的时候我一个人回家。她们都还要在那里继续玩，她们还没有尽兴。而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心情，是的，我今天心情很差。差到几乎都不想跟人说话，或者只想跳舞不想其他。但是乐队的现场演出让我失去了跳舞的欲望。乐队现场演奏的是有灵魂的音乐，而DJ和唱片们炮制出来的音乐是没有灵魂的。我只能在没有灵魂的音乐里跳舞，而有灵魂的音乐却只能让我哭泣。那种泪水是在心里流的，不是在脸上，它打碎了我的心。
第86节：5月29日：黑夜玻璃（3）
而今夜，我所做的只是要忘记我自己。
在回来的路上，黑夜的空气在四周缓慢地移动着，并露出风的形迹。我想我不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因为我看见在遥远的天际运行的行星。它们是繁多的，数不胜数，在遥远的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散发着稀薄而若有若无的光芒。我想也许我在和它们一起呼吸这夜晚的空气。巨大的，永恒的宇宙般的夜晚。
我一个人从校园中心的舞厅走回学生公寓。突然从漫天的黑夜回到灯光四溢的日光灯照射的环境里，从黑暗投影的玻璃门上我看到自己晚妆尚存的面容。是那么艳丽，却不再鲜艳欲滴，仿佛我16岁的年纪。
我想起那时候我17岁，第一次参加大学的聚会，没有化妆，只小心地挑选了要穿的裙子。淡黄色的格子长裙，布的。很便宜，我记得好像是35元人民币。那时候在北京，在隆福街买的，和老板娘讨价还价了半天，跟班里的女同学一起。那条街有我很多的记忆。很多流行而便宜的东西。我还在那里买过衬衫、外套和鞋子。那条街飘浮着无数我大学时代的记忆，我一年四季地跑到那里去，走来走去，逛新鲜的玩意。有时候是买衣服，有时候是吃东西。隆福寺的小吃街，宁波汤圆，成都麻辣烫，北京卤煮火烧，天津大麻花，还有无数好吃的东西，而且都特别便宜。
10年以后，我在英国，华宴散尽，深夜的星空下，我独自一人回家。在打开公寓大门的刹那，我看见玻璃映出的美丽的脸，浅黄色的吊带晚装，玫瑰红唇膏的嘴唇，和冷静的眼睛，一个26岁的单身女子。我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还是不是那个自己。这个我和那一个我，10年前的自己，和10年以后的自己。看着黑夜玻璃中模糊的身影我问自己，究竟哪一个自己才是我真正的自己。
还是，我从没有看到过我自己？
第87节：6月20日：日记碎片：未完成（1）
6月20日 大学公寓
日记碎片：未完成
还有几天就是我的生日。
昨晚极度无聊，半夜在网络上和国内的人聊天。去的是一个北京的聊天室，里面的人乱哄哄的，和我以前在北京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不断地有人在发广告，还有征求一夜情的发言，只是似乎更加地明目张胆。
我觉得疲倦。在深夜10点以后我开始和一个广州的男人聊天。我和他聊天仅仅因为他不是北京的，不是我所熟悉的生活和环境。
我告诉他我在英国。我告诉他我很无聊所以上网。我告诉他在此之前我已经有半年没有在网络上聊过天，因为彻底的陌生，所以反而坦然。我告诉他很多熟悉我的人所不知道的事情。我想那天我说了很多，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