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旅痕-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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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盯着我。她身边的大黑狗也圆瞪双眼,虎视眈眈。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狗,
它的囚条腿像柱子,舌头又宽又长,牙齿尖利而惨白。
“别……”我吓得吐出一嘴的土豆屑,急急地冲她喊道。
姑娘的眼睛里放着惊奇的光。
“我饿坏了,在山里转迷了路,吃了……你的土豆……”由于心慌意乱,我语
元伦次他说着,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咯……”姑娘尖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夹着一股野性的风。她反应过来,喝住
狗,将猎枪在墙上挂好,回转身时,脸上已经荡漾着动人的微笑。
我瞧着她将猎枪挂好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然万一扳机走火,那种味道可
太让人难以享受了。
姑娘见我还傻站着,忙说:
“坐,你坐呀!”她递过一条毛巾让我擦脸,又从厨柜里端出腊肉,还倒了一
碗刺鼻的烧酒,亲热他说:“你饿坏了吧?这是山猪肉,你先喝碗酒,我这就给你
做饭吃。”
“我饱了,不麻烦你。”我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咯咯笑着: “你客气哟, 又没啥子好招待的。”她一边淘米,一边问,
“你是来探矿的吧?前些日子,我在南边山坡看到几个探矿的人,说是这儿有啥…
…金子?”
我尴尬地笑笑,含糊着说:“也许……真有。”
“金子是做啥用的?”她天真地望着我。
我觉得自己不该装胡涂,就老老实实地告诉她:
“对不起,你误会了。我……不是探矿的,我是……一个旅行家。”
“旅行家?”姑娘怔了怔,问,“那是干啥的?”
“就是……四海为家,到处漂泊。”我一时不知如何向她解释。
姑娘往铁锅底下塞了一把柴禾,笑盈盈地眨巴着眼睛,轻轻地问:
“你要去哪里呀?胡子大哥。”
一声“胡子大哥”令我感到万分亲切。姑娘的音色很柔美,尤其是一声“胡子
大哥”更是充满了友好和信赖,我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头说。
“青山绿水,绿水青山。我喜欢大自然,因为山河与天地永存……”
“你说话真有意思,可你到底要去哪里呢?”姑娘忍俊不禁。
我本来想接着发表一下自己对人生的看法,但又恐怕她无法理解我的意思,于
是,我耷拉下头,微微叹息一声,说:“要去很远的地方。”
“没有一个边吗?”姑娘问。
想不到她还挺会说话。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打量她:修长的身材,丰满而匀
称,穿一件兽皮花背心,自制的粗布长裙齐腰紧身,勾勒出优美的线条。她微垂着
头,赤着脚,漂亮的小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
米饭煮熟了。
我已经吃了许多上豆,所以吃饭时不再狼吞虎咽。我慢慢地扒着饭,心里很想
跟她说话,但又不知说什么好,于是,想了一下,说:
“你几岁了?”
“18岁。”
好一个妙不可言的年龄!
“你叫什么名字?”
“你呢?”她闪动着无邪的眼睛,反问我。
我笑笑,放下碗,拿出纸笔,工工整整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她的嘴角微微翘着,眼睛朝纸上瞥了瞥,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不识字?”我惊奇地叫了起来。
“于吗这样大喊大叫的姬!”她不高兴地瞟了我一眼,颇不以为然他说:“我
从小就生长在山里,识字有啥用?”
我笑了一下,没有同她争辩,而是一指一点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的名字好难记住哟,我还是叫你胡子大哥吧。”说着,她又咯咯地笑了起
来。
“那么,请问小姐芳名?”我很开心,故意酸不溜地逗她。
“啥小姐芳名的,羞死人了!”她甜甜地笑着,“你就叫我风妹吧!”
“风妹!”一个多么纯朴而又富有浪漫情调的名字,我记住了。
“你家里人呢?”我游移了一下眼睛,问。
“就我和爹爹两个人过活。听爹爹说,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跟别人跑了。她
不爱山,怕苦……”风妹嘘了一口气,轻声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风妹抚一抚头发,满不在乎地笑笑,说:
“我娘本来就不是山里人。她念过书,有文化,她要去找自己的幸福。可我是
山里人,我爱山。你呢?胡子大哥。”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
“你爹呢?”
“我爹从前打猎,现在不打了,种地。护林,等太阳落岭就回来。”风妹一边
收拾碗筷,一边说。
我探头看看屋外快要西沉的太阳,站起来说:“我要走了,谢谢你的招待。”
“你要去哪里?这儿都是山路,附近又没有人家,你不怕迷失方向吗?”风妹
似乎急了,一连串地嚷道。她手里捧着碗筷,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那怎么办?”老实说,连日的跋涉,我感到很疲倦,如果再转迷了路,那份
罪倒真是不好受。
“你先住在咱家,休息好了再走。”风妹的脸上飞起一朵红云,怕我不同意,
又补充道:“你放心,我爹也会欢迎你的。”
我留了下来。
不是因为怕迷路,而实在是在那双目光的迷惑下,才留下来的。
风妹的父亲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汉,人称盘老大。他祖上三代都靠打猎为生。
盘老大中年结婚,妻子是个下乡知青,大返城那年,妻子撇下他们父女远走高飞了。
于是,盘老大与女儿相依为命,过着半隐居的生活。盘老大为人很忠厚,这是我对
他的第一‘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于他对我的态度。最初见到我时,他虽然也颇感意
外,但很快就释然了。他几乎二话不说,噎噎噎地跑到门外存放杂什的茅屋里,把
里面的东西拾掇出来,然后将自己的铺盖往里面一搬,将他原先睡的大床让出来给
我住。茅屋共有3 间,风妹住我隔壁。她在自己的房间里折腾了好久,终于挑出了
一床半新的,但是非常干净的被子为我铺好。
总算安顿了下来。我对这个“家”相当满意。
吃晚饭时,大家围着火塘。我和他们父女的关系似乎更亲密了一点,话也多了
起来。盘老大告诉我,他是林场的护林员,他们这个林场很大,他管的这片林子非
常偏远,离场部有一天的路程。想买什么东西,要走上近百里地到场部去,那里有
集市,是这一带最繁华的地方。
盘老大偶尔到林子深处去走走,那是巡山。他还在山坡上开了几亩荒地,庄稼
长得非常可爱。屋里还养了3 头猪,都快出槽了。父女俩一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
我很想帮着做点什么,但总是插不上手。于是,我常常拿着猎枪在附近的林子里东
瞄瞄,西望望,想吃野味的欲望很强烈。
有一次,我在小溪边终于瞄住一只漂亮的锦鸡,忽然,“咚”地一声,一颗小
石子飞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面前,溅了我满身水花。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看,却不见任何人。再瞄锦鸡,早不见了。我很失望,刚想走开,不料“咚”地又
飞来一颗石子,打在我脑门上。我“哎哟”一声、,连忙用手揉着脑门。这时,从
溪流边那一片浓密的灌林里,也传来一声惊叫,跟着风妹一步三颠地跑过来,嘴里
焦急地喊着:
“打疼了吗?打疼了吗?”
原来是这个小丫头在捣鬼!我故作恼怒地瞪了她一眼。
正在这时,我又发现一只锦鸡在前面的桃树上跳动,尾巴上那两根长长的羽毛
是桔红色的,在阳光的映照下,火苗一样地闪耀着,那是多么神奇,多么诱人的色
彩!我禁不住一阵兴奋,连忙举起猎枪。枪很笨重,我端的手在微微颤抖。于是,
我将枪身架在一棵树权上,食指轻轻地扣住扳机,屏住气,瞄准,渴望一枪能打穿
它的脑袋,想在风妹面前露一手。可是,不知怎么的,空气像是要燃烧起来,那桔
红色的火苗变成了熊熊烈焰,我浑身燥热,眉角布满了津津汗水。那漂亮的小生灵
似乎感到了什么,展展翅膀飞跑了。它是一点也不傻的,可我……手抖什么呢?
我扭头瞧了瞧风妹,她的神情似乎也挺紧张,嘴唇打着哆嗦。
那锦鸡仿佛是要挑逗我,它又在不远的一棵树上停了下来,展着优美的身姿,
嘴里发出“咕咕”的叫声。
一定要把它打下来!
我追过去。近了,近了……再近一点,这回连它的眼珠子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我半蹲下身,举起枪,瞄准了那迷人的桔红色。我要扣扳机了,可是,我的手
又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食指根本扣不动扳机。
那可爱的小生灵没有飞跑,它仍然在树枝上欢快地跳跃。
“你干吗不开枪?”风妹站在我身旁,轻轻地问道。
“不知道,也许是它太美了。”我垂下枪说。
我忽然发现风妹的眼睛里溢满了晶莹的泪花。她诧异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用一
种非常温柔的语气对我说:
“胡子大哥,你,真好。”
这天晚上,盘老大让风妹把家里仅存的一点腊山猪肉给煮了。
喝了几杯酒后,盘老大歉意地对我说:
“我是个猎人,本该用丰富的野味招待你,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野兽已经很
少了。”
听了他的话,我忽然明白他为什么早早放下猎枪的原因了。
“你干吗不到山外去生活呢?”我喝了一口酒,问道。
盘老大并不急于回答我的话,他从口袋里摸出旱烟,卷了一支喇叭筒,凑在油
灯上点燃,吸了一口才说:
“在森林里跟动物打了几十年交道,离不开森林,也离不开动物了。”他看了
风妹一眼,爱怜地摸着她的头,“今天风儿看到你在打锦鸡,就故意用石驱赶,你
可不要怪她呀,她喜欢这些小动物呢。”
盘老大的话使我深受感动。他那清癯的。布满皱榴的脸上,呈现出一副宽容神
情,显得非常和蔼可亲。
啊!谁说猎人的心肠是最毒最狠的?我分明感受到他们的心底是那样的温柔和
善良。能够真正懂得动物、爱惜动物、理解动物、与动物交朋友的不是别人,而是
真正的猎人呀!
我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那排古老的猎枪和猎刀,发誓再也不摸它们了。
翌日。
“胡子大哥!胡子大哥!起来呀,咱们挖野山笋去。”一大早,风妹就跑到我
的床前,连喊带摇地把我叫醒了。
我打看哈欠,半大没睁升眼睛。昨晚喝了点酒,感觉特困,我很想找个借口呆
在“家”里,可是没有任何理由。
风妹又大呼小叫了一阵。我懒详洋地爬起来,心里十二分地不乐意。
初夏,是野山笋旺长的好时光。但野山笋不好找,并且一大捆剥出来不够烧上
一碗。尽管如此,风妹仍然兴致勃勃地硬拉着我进老林里挖野山笋。
我和风妹带着大黑狗,沿着一个山谷的小路,往深山里走去。四周花草遍地,
树木参天。初升的太阳映照着满坡的杜鹃花,使山野披上了彩色衣装。
我们走了一段,山路开始陡了,林子开始密了。风妹从腰间抽出砍柴刀,麻利
地削好一根竹棍,递给我说:“给,当拐杖使。”
我试了试,果然轻松许多。
“像个老公公。”风妹乐了。
路越来越难走,累得我气喘吁吁。再看前面的风妹,却像野山羊一样轻快地走
着,我简直不明白,她如此娇小的身躯哪来的那么大的耐力?
终于看到了一大片一人多高的野山竹,我们高兴极了,连忙奔过去,迫不及待
地挖着笋。只一会儿工夫,便有了收获。
“扑啦啦”一只灰褐色的小鸟惊飞起来,扔下一串银铃般的声音。
“好美的声音呀。”我情不自禁地感叹一声。
风妹抿嘴一笑,告诉我说:
“那是十姐妹。通常是几只一群,从不分离。它们可重感情了,要是哪只死了,
其它的9 只也会不吃不喝地死去……”
我出神地听着,为这美丽而忧伤的传说所感动,思绪也仿佛让十姐妹带走了似
的。直到风妹叫唤,我还痴痴迷迷,半天回不过神来。
我们将野山笋用藤子捆好,一人一挑。往回走的路上,风妹忽然问道:
“胡子大哥,你讨婆娘了吗?”
“我不想结婚。”我头也不回他说。
“为哪样?”
显然,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平心而论,我还从未认真地思索过这个
问题。
“为哪样吗?”风妹追问着,声音里撒着几分娇。
“不知道。”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真是个怪人。”
突然,我发现一条数尺长的大蛇正从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横过小径,我大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