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旅痕-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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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充满和善,有的人还投来友好的微笑。我同他们说话,几乎没有人听得懂。
县城里只有两家招待所,我打听了半天才在一个胡同里找到一家。旅客不多,
房间基本上是空着的。
从地图上看,羹谦有一条通往西藏类乌齐的公路,但是,却没有车辆往来。原
因是山高路险,道路经常塌方。
第二天,我开始步行。早晨的气温格外低,穿着毛衣毛裤还嫌冷,但到了中午,
太阳却又是火烤般地炎热,脱得只剩下一件背心了,仍然大汗淋漓。满眼所见的,
除了风化的石头山,硬是找不到可以遮阳的绿荫。
走了大半天,没有看到人家,路旁的草地里也不见牛羊,但是旱獭特别多。旱
獭猫一样地大,身体肥胖,它们似乎不怕人,你走近它时,它竟摇摇晃晃地朝你脚
下一蹿,反倒把你吓一跳。由于当地藏民都不猎杀野生动物,沿途还时常能看到黄
羊、野兔等动物在自由自在地活动。
太阳落岭的时候,气温又急骤地下降。这时,我已经走不动了。正在我为露宿
犯愁时,远处传来了一阵狗吠声。我循声望去,看到一顶黑色的帐篷,篷顶上冒出
缕缕青烟。我正要奔过去,却见两条凶猛的牧羊犬朝我扑上来。幸好牧羊大的主人
猛喝一声,杏则,我的大胆就要遭殃了。
主人很亲热地请我进帐篷。进牧民的帐篷,多少是要懂点规矩的。藏民大多信
仰佛教,虽然帐篷里陈设筒陋,但正中却供有佛像,点有酥油灯,外人是不能随便
在佛像前穿来走去的。一般进帐后在灶台两边的地毯上盘腿而坐。
这家牧民有3口人,男主人和两个十多岁的男孩。主人叫扎拉,会讲汉语。
待我坐定后,扎拉亲自端上奶茶、酥油糟粑(一种用膏裸磨成粉拌以酥油的食
物)和生的牦牛肉请我吃。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我喜欢吃的,但如果嫌味道不好,
主人肯定不高兴。
扎拉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只见他返身抓出一包白糖, 揉进糌粑,笑着说:
“这下好了。”
“有筷子吗?”我问。
扎拉怔了怔,但随即恍然大悟,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一折两半,在自己裤
腿上抹了抹灰土,递给我。
我摆弄了一下树枝,微微一笑,便吃起来。但看见扎拉和他的孩子都用手抓,
我忽然觉得自己未免文明得可笑了,也干脆扔掉筷子,用手抓起了糌粑。
牛肉是生的,表面己被风吹干。我从桌上抓起藏刀,割下一小块,闭着眼睛塞
进嘴里。嚼了几下,并不觉得什么,可一吞进肚子里,立刻就觉得翻江倒海,险些
没有呕吐起来。
我在扎拉的帐篷里一住3天。 扎拉告诉我,每年这个季节,他们都要离开村庄
到水草丰盈的地方游牧或到远处的山上去挖“虫草”(所谓冬虫夏草,一种药材),
总要数月后才能回村定居。有天晚上,我问扎拉家里还有什么人,扎拉说,他和他
弟弟共娶了一个媳妇,生了5个男娃,5个女娃,大女娃已23岁,前年出嫁了,也是
嫁给哥俩,最小的男娃今年5 岁。我听了,心里不由得暗暗惊奇。
我走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袖珍手电筒送给扎拉做纪念。在藏民家做客,
吃了饭是不能给钱的,否则,他会认为你轻蔑他。一般送点小礼物,他们会相当高
兴。扎拉收下小手电后,反赠我一把崭新的藏刀。一路上我学藏民的样子把这把藏
刀挂在腰间,一直进入云南,才把它摘下来放进行囊里。我原以为可以把它带回来
留作永久的纪念,却没有料到路过云南大理时,碰到一支公安缉毒队,他们在搜查
我是否携带毒品时,把藏刀蛮横地没收了。
我沿着这条不能行车的公路继续往西藏方向走,路上碰到一支马帮。说是马帮
也许不太确切, 因为它是由两匹马。5匹骡子和30多头牦牛组成的运输队伍。牲口
的背上驮着盐巴和一些日常用品,虽然显得很沉重,但它们前进的速度却相当快,
赶马人几乎都是小跑着毫不放松地追赶着。我远远地跟在后头,听着前面马帮“丁
铃当嘟”的铃声和锣声,也觉得自己脚下生凤,飘飘欲仙起来。
马帮锣的声音是清脆响亮的,它的作用主要是提醒相向而来的其他马帮和行人。
因为马帮行进的速度相当快,如果不早早发出警告,两支马帮相遇,后果是不堪设
想的。马烈,骡做、牦牛倔,各不相让,只管倾自往前撞。在狭窄的道路上,两支
马帮互相拥挤,冲闯,不但货物会被摔得稀烂,人马也会被撞伤,甚至被挤下山崖
摔死。所以,一旦听到前面有锣声,就应当想办法赶紧拐到路旁的空旷地带回避。
我跟着马帮走了3个小时, 来到一个小村庄。马帮停下来,驮子卸下,一些赶
马人架起大铜锅,开始做饭,另一些赶马人给牲口喂饲料和水。村里的藏民也从屋
里走出来,向赶马人购买他们所需的货物。
本来我很想和赶马人一起吃一顿饭,但一看到他们吃的是糌粑和生牛肉,就只
好忍了。
下午很晚的时候,我终于来到另一条公路上。我非常意外地发现,公路边停着
一辆卡车,车上装满了牛皮。
司机在修理汽车。车门上印着“西藏”字样,看来我已经进入西藏了。
“师傅,这儿离类乌齐还远吗?”等司机修好车,从车底下爬出来时,我问。
“去类乌齐吗?搭我的车吧,50元钱,可以坐驾驶室。”司机的汉语说得不太
好,但一字一句都让人听得很清楚。
“少点行吗?我是自费来旅行的。”我尽量把声音说得柔和亲切,以期赢得他
的好感。
“30元,坐后头去!”司机手一挥,跳上驾驶室。
我给了他30元钱,爬到车厢后面。屁股刚在牛皮上坐定,司机从驾驶室探出头
来,说:
“给狈元,坐驾驶室。”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天气不冷,坐在后面也很舒服。尽管驾驶室里的两个座位
是空着的,但我非常不愿意掏这个钱。
汽车开动不久,便开始爬坡。峰回路转,汽车盘旋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爬到山头。
紧接着又是没完没了的下坡。道路异常狭窄,我很担心一不小心,汽车就会掉进山
谷里。路面是坑坑凹凹的,颠得要命,有时,会把我整个人颠起来,再重重地摔在
牛皮上。我不得不吃力地双手紧紧抠住车栏杆,以免被掀下去。
然而,最要命的是,汽车扬起的灰尘不断地往车厢里钻,我的鼻子里。嘴巴里
吸得饱饱的,这些灰土粘在舌头上,与唾沫一搅和,就是一小块泥巴。我有些后悔
了,真是应该坐驾驶室的。
我刚想叫司机停车,给他加钱坐驾驶室,却见前面有搭车的人把车拦住了。
有两个人上了驾驶室,另外十几个人爬上了车厢。有一个青年藏民默默地退到
一边,等车开动后,他却紧跑几步,敏捷地蹿了上来。
汽车开进一道峡谷,两边的悬崖直插云天。走了一段,前面出现一座小木桥。
木桥已经腐朽,汽车呼地一声全速冲了过去。我听到木桥“咋喳”一声响,心里不
由地打了个哆嗦。
出了峡谷,展现在面前的是一条河流。公路沿着河流往前延伸。紧靠公路的是
一道绝壁,汽车几乎是贴着石壁爬着走。最后,车厢凸出的部分被石壁挡住,不能
动了。
司机把我们统统叫下车。他到处看了看,一拳砸在石壁上,嘴里骂了一句。也
许只有把石壁炸掉才能通过、但这是办不到的。
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湍急的河水,汽车卡在当中,进不能进,退也不能退
了。
司机终于决定冒一冒险。他将方向盘转动了一下,先退了一步,又调了一下方
向,这口车身虽未被石壁挡住,但后面一个轮子却完全悬空了。我跟在车后面,心
也悬了起来,万一车身重心偏移,司机和卡车就会被滚滚的河水所吞没。
也许是菩萨保佑,汽车脱离了险境。司机抹了一把汗,招呼大家重新上车。突
然,司机发现了那个没交钱搭车的青年藏民,就恼火地叫嚷起来。两个人争吵了几
句,最后,由那个青年藏民拿出5元钱了事。
我静静地看着,心里却不免感到悲哀。我原以为在这一片高原大陆。远离红尘
的世界,人们绝不会受到外界,特别是不会受金钱的诱惑,一切都会按生命本来的
脉搏泪泪流淌,然而……
展望西藏公路上的行程,常常使我心中充满恐惧。每一条道路都险恶得要命。
汽车沿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悬崖陡壁边开行。各地的客班车很少,人们到哪里都
是搭乘卡车。司机虽然向乘客收费,但要价还算公道。几乎所有的卡车都是超载的,
卡车上堆满了货物,货物上堆行李,行李上坐人。一般有几位乘客,多时可达四五
十位。路上遇到塌方,人们都跳下车,一点一点地将障碍物搬开。遇到陡坡,卡车
开不上去,大家便协力往上推。有一次,我遇到一个好酒的司机,他一边开车,一
边喝白酒。我请他别喝,他不听,还说,不喝酒就握不稳方向盘。于是,我就只好
祈求菩萨保佑了。虽然道路险恶,倒也有冒险的乐趣。特别是进入横断山脉后,山
势变得更为陡峭,w 形的急转弯叫人屏息静气。到处都是高山峡谷,山顶与谷底的
高差一些地段可达到300米以上。 高山顶上白雪茫茫,终年不化,而山腰间却是森
林茂密,青青郁郁,山底下更是油菜黄花,一派田园风光。人身临其境,尽情领略
如此瑰丽的景观,真有些不知东南西北了。
在西藏旅行,想洗个澡是困难的。即使是在县城的旅馆里,也大多没有淋浴设
备,这种状况在其它气候条件下是无法忍受的。但在高原,空气干燥,不会因为不
卫生而导致疾病, 身上的污物会迅速干燥,最后形成鳞屑而自然脱落。7月上旬,
风和日丽的时候,一些地方的藏民,无论男女老少都纷纷走向江河湖溪,到水中嬉
戏,这种沐浴活动大约要持续一周,故名“沐浴周”。
我在昌都住了好多天。昌都是藏东重镇,交通比较发达,有许多人到此做生意。
街上的店铺多为四川人所开办。市场繁荣,但物价却贵得惊人,因为几乎所有货物
都是通过长途贩运而来的。昌都城受制于光秃秃的大
山,许多房屋都建在半山腰上。城内布满吊桥。扎曲。昂曲两条河流从城中心
流过,继而汇成波涛汹涌的澜沧江。虽然城内人多喧杂,但由山顶俯瞰全城,却是
美丽得不得了。
昌都附近的山坡上,有一个名叫绦巴林的寺院,据说里面住了近千个喇嘛。有
一天早晨,我爬上一道很窄很陡的高坡,就到了喇嘛寺。寺院周围,有许多大大小
小的经堆,这些经堆是不可以侵犯的。上面的石头。树杆和布条都不能随意搬动或
拔掉。我看到有数以百计的藏民,特别是老藏民和妇女,手中持个小转筒,围着经
堆,边走,边念,边转。这种转经活动,每天都有,逢初一。十五则人数更多。
绎巴林寺外观并不美丽,甚至给人一种破落的感觉,但寺内却显得很庄严,宗
教气氛很浓。喇嘛们大多在经堂里念早经。经堂打扫得一尘不染,地上铺着毛毯,
念经的喇嘛们须脱鞋进去,门口横七竖八地摆放着数百双鞋子。
寺院里的喇嘛都温文尔雅,讲究礼节。一位小喇嘛彬彬有礼地为我引路,参观
寺院。每逢有神位的地方,我都一一看过,并深鞠一躬,表示敬意,有时也拿出几
个零钱放进贡箱里。路过厨房时,我还特意进去参观了一下,我看到一个大得不得
了的铁锅,如果用来做饭,起码可供500 人吃一顿的。小喇嘛最后带我穿过一个小
院,又上了几层木梯,来到一间很幽静。很肃穆的经房。小喇嘛将我引人经房,就
礼貌地告退了。经房里铺着地毯,非常干净。四周供着许多佛像,百余盏酥油灯的
灯光在祭坛上的金色佛像前跳跃闪烁。经房里有一位老喇嘛,他盘腿坐在低矮的长
凳上,手捻佛珠,目光敏锐而又慈祥地望着我。我走过去,施了一个礼.然后坐到
他面前的地毯上。我希望能够向他请教一些诸如轮回转世方面的问题,然而,他只
是看着我,并不说话。我猜想这位老喇嘛不懂汉语。可是我错了,因为当我又问起
我今生的命运怎样时,老喇嘛朝我笑了笑,然后飞快地捻动着手里的佛珠。佛珠转
了几圈后,老喇嘛停了下来。我以为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可是没有,他只是在
我的眼前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地晃动了一下。什么意思?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位高
憎不肯给我片言只语,所能昭示我的似乎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