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大明-第2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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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安赔着笑退下,却暗暗冲着丁一摇了摇头。
不单景帝听明白了,兴安也是听明白的。
丁一话里的意思不外乎就是:李贤的母亲是他义母,太皇太后也是他义母;李贤是他义兄,景帝按着这么算也同样是他义兄。好了,义兄弟之间一起同乐,你还要提防我下毒?还要叫个太监来试毒!
那行吧,都别吃了。
景帝就是因为读懂了这个,所以脸色才会变。毕竟他是皇帝,那孙太后也是太皇太后,不是李贤家那个老太太啊,被丁一这么等同起来,要说没有不快的话,景帝就是圣人了。但景帝转念一想,却就捉住了要点,正如于谦所说的,丁一此人,信他、重他、付托予他,他自然就会拼命、舍身,便是铜壁铁壁也生生去趟出一条道。
不过咬上第二口之后,他倒却就是发自内心的感叹了。
这要比御膳房那些温温吞吞的菜,味道强多了,尽管这年代还没有辣椒,但茴香之类各种香料,加上刚刚烤好火候,跟在宫里太监还怕皇帝烫着了,等到半温热时,吃在嘴里的口感,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丁一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串了一条收拾干净的鱼,用刷子在上面来回刷着油和酱料,一边说道:“这冰天雪地的,弄两条鱼不容易……只怕味道不太好啊,圣上要不就别尝了,等下吃多点肉……”
“不,朕要试试!”吞下最后一口肉的景帝,却不同意,急忙叫起来。
边上兴安看着,一张脸苦得能挤出水,这君不象君,臣不象臣,没个体统啊!这让人见着,可如何是好啊?谁知丁一冲他望了一眼,却跟他说:“呐,那有竹签。拿两根把眼扎瞎,不就得了?”
兴安只能挤出个苦笑,冲皇帝磕了个头道:“奴才有些内急……”看得皇帝挥了挥手,他连忙扯着刘铁出门籍口找更衣之处,走了几步却清咳一声,朗声道,“兔崽们,容城先生是太皇太后的义子,爷爷也屡次称之为弟的,此间乃是皇家事,谁要敢走漏半个字,坐诛!”
他说的坐诛,不单单是连坐。兴安的意思,是朋坐族诛。
“唯!”檐角、屋顶、花草之间、墙外各处,纷纷有人出声应着。
兴安拖了刘铁又行了几步,却盯着他问道:“刘子坚,这道理,你随丁容城读书这么久,想是不用咱家多说?”或是陈三、杜子腾,或是不屑这阉人的身份,会应上一声自会理得便拂袖而去。
但刘铁却就不至如此,笑着说道:“公公见外了,这等事,便是说了出去,也没人信好么?再说传这种话得多蠢?不是给家师添堵么?若有人敢胡说八道,没等您发怒,学生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是敢血溅五步的。”
景帝并没有再和丁一谈什么广西的军务,两人在书房里,一路吃烧烤,喝着掺冰的低度数米酒,一直到了傍晚,又喝罢了茶,景帝方才离去。出了金鱼胡同,兴安伴在景帝轿边,一个劲地低声咒骂着丁一,直到回了宫,还禁不住跟景帝提起:“不是奴婢要说丁容城的坏话,那人真是个没分寸的!这天气,青梅煮酒便是有的,那能喝掺了冰的酒?他自己不爱惜身体也罢了,还教爷爷也喝!”
“行了。”景帝略带些醉意地笑了起来,向着兴安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再念叨了,“他这人,要是生在洪武年,只怕早就族诛了;要是生在永乐年,想来也是死了许多次的。他和于先生不同,这人就是个任侠的性子,侠,你懂不懂?”
“奴婢知道,就是唐代那些,身上刺着‘生不怕京兆尹,死不怕阎罗王’的角儿!”兴安自然不会无知成这样,但这把皇帝逗乐也是内侍的本分活计嘛,”爷爷说来还真是,丁容城听说身手极好,跟那风尘三侠一般……“
景帝果然被他逗得大笑了起来,轻踹了他一脚,笑道:”好了,别装憨了,没错,他就这性子,他这人讲究的是意气相投,很粗俗,但不可怕,只要能跟他投缘了,这人就是漆面吞炭也是做得出的……“景帝说着,渐渐站直了起来,望着皇城南面,却是幽囚英宗的南宫,”没错,丁如晋是有大才的,上马能击狂胡,下马能草檄书!他能教丁如晋知心,朕焉会做不到?朕便要丁如晋死心塌地,甘心情愿替朕卖命!“
兴安在边上,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平静地呆着,也许是皇帝真情流露,也许只是那烤肉的茴香味儿还在齿间,漱了口便不复存。谁知道?他便佝着身站在皇帝身后,象那檐角的鸱吻,沉默而长久的存在着,在皇帝的阴影里。
第八十四章 虎脱柙(三)()
过年之前京师出了一件大事,让风雪里添了许多的人声,似乎是太过沉甸甸,连这风声载着,也变得缓了,不再那么凛冽。国子监里更是一片的欢欣鼓舞,他们开始为着过年不能回家而高兴起来。
明朝的国子监监生,于此年间,可以说待遇是十分优厚的,每月不仅可以补贴数斗米,还有鱼、肉等等奖励,甚至还可以领取一些俸禄。这听着像是奖学金,但这绝对不是后世大学的概念。不单是要穿规定的褴衫,也就是校服;而且出去要获得教员的批准,领“出恭入敬”牌;吃饭时不许议论伙食的好坏……
不然的话,“痛决”、“充军”、“打五十竹篦”、“处斩”、“割了脚筋”、“罪至死”等等的刑罚便在那里候着。当然,如丁一门下弟子那些挂个名的荫监、贡监之类,那算是有关系人脉,并且现时不是明太祖的年代,只是走个手续,然后方便授官罢了。
但举监生们,却就依然是这样的生存环境来着,过年想回家?那得皇帝亲批!
所以,不要想太多了。
但这一年,他们却都欢欣鼓舞。
因为朝廷下了旨,国事艰难,为使野无遗贤,所以开恩科,举监生全部得以参与,两京十三布政使司的士林名士,也可由县学之类的机构提名云云。只不过考试时间就定在三日后,别说广东广西这些边陲之地了,就南直隶那边。传旨过去,三天都跑不了一个来回吧。这样的风雪。
所以基本上也就是国子监的举监生与京师左近的举人、士林中人能够参与。大抵为了防止其他地方的士子不满,又说明年六月会再开一次恩科,到时这次报名应试的人,便不得参与云云。
“朕要取丁如晋。”景帝对被定为这庚午恩科主考的礼部尚书胡濙,很直接地问道,“计何如?”他不是问胡濙的意思如何,是问他要实现这目标,要用什么手段。景帝面对于谦是弱势。但并不是对于所有大臣都这样,不见他给首辅陈循烧竹沥去?
老胡濙听着不禁苦笑,这哪有皇帝来问主考,怎么舞弊的?不管怎么样,数朝老臣胡濙或者热衷荐方士、荐什么占星术,但他还是要脸的,所以想了想。却是开口答道,“教丁如晋这数日好好苦读,将一身所学融会贯通,料来身负海内人望,绝非虚士,榜上有名当无难阻。”
景帝碰了个软钉子。但这数朝老臣,即使没有喷他,真的也不听他的,景帝实在也是无法的,难道叫他辞官么?胡濙在正统年都要辞了。是英宗苦劝才留下,还想他再辞职啊?再说换个人。不定就敢取丁一,因为取丁一的风险实在太大,会被骂趋炎附势的机率是极大的。
除了胡濙这样的数朝元老,普通官员真的不太扛得住。
景帝也想过找陈循的,但陈循哪里肯?推说年关将近,部务繁琐就拒绝了。
此时听着胡濙的话,景帝脸色就有些阴沉了:“若如晋不中,广西军务就烦请胡先生提督了!实在朝中无人可用,便有能臣也非军略所长,先生也知侯逆势炽,非有沙场大略者,安能御之?丁如晋一心科举,不全了他这心愿,只怕便不出仕,到时只有见过太祖风采、成祖雄略的老先生,才能胜任此职!胡先生不必上疏乞归!朕不准!国事艰难,先生安忍弃国而去?”
胡濙听着真是无语以对了,上疏乞归就是申请退休,这都不成?摆明了,就是要么丁一进士,要么胡濙这老骨头,就埋在广西吧!当下胡濙也只有苦笑道:“是,老臣唯有望丁如晋名至实归,若有虚传,臣便只好为国尽忠了。”
叫他去舞弊,他真的宁愿去死,这年代的读书人不比明末,还是敢于以身殉国。
反至丁一相对就要放松得多,如果不是滞留京师的张和,也就是当时在南京国子监的补习老师、后又取他为解元的座师,将他召过租住的小院,强令他恩科开场之前不准回家,必须在那院子苦读,只怕这数日,丁某人还是依旧在烤肉。
“汝若不中状元,和焉有面目活于世间?”张和气愤地戟指训斥着丁一,因为他发现丁一在试卷里偷偷塞了一份广西地理在边做卷子边偷看,立时气得不行,“某取汝为解元,圣上又为汝开恩科,不得中,世人如何毁我?”
丁一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两世为人几十岁,被张和骂得狗一样,但这位一只眼睛的张和,不但是有状元之实,而且他开补习班还不向丁一收钱,也极为尽职地教导着丁一,真的找不出籍口来偷懒,丁一只好嬉皮笑脸地说道:“先生,也不见解元……”
还没说完,张和手拿藤条就抽将过来,这年代,先生打学生可是合理合法的。
丁一被狠抽了好几下,本来想躲,但张和边抽边骂道:“汝有本事便躲,吾已废一目,又肩厚薄,手大小,足长短,若有所失,汝便是弑师!”这是仗着自己身材不好来要挟丁某人了,要是丁一躲了,他摔着,有个三长两短,就要赖丁一身上。
于是无法,丁一也只好老实挨打。
当日丁一做了两份卷子,张和看了,倒也还满意,本来对于丁一请求归家自学,已有些意动了。谁知傍晚时分,胡濙家里来了个管事,一进来见着张和,便是跪倒就拜,口中称道:“张先生慈悲!救救我家老爷!”说着泪涕齐下呈上书信,张和眼睛不好,拆信凑到烛边看了,便将那信引了火,教人送那胡家仆人出去,却从此不再提放丁一回家的事宜。
因为胡濙的信上说得分明,若丁一不中,他那老骨头就要埋在广西了。
不论是为了帮胡濙还是为了让丁一能进士,张和都觉得没有理由让丁一这几天舒舒服服地过,于是丁某人又重新进入被学霸蹂躏的时期。似乎还觉得不够,第二日周旋和刘俨这两位状元学霸也来了,连丁一那忙得没空串门,让自己管家有事解决不了就来找丁一的二兄商辂也一并杀到!四大学霸开始轮番狂虐丁某人。
并且丁某人稍一反抗,商辂就摆起兄长的架子训斥,张和拿起座师的面脸训斥;刘俨、周旋就来和丁一说劝学篇……总之,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一日睡不足三个时辰,醒了就做题,吃饭时还不时考经义,去更衣蹲久,便有人在外面高声问道:“行李之往来,如晋,接下去若何?”
这是贴经题了,不过先前被虐了年许,丁一这倒也是答得出,“共其乏困君亦无所害。”
丁一面对万马千军,腿肚子没颤过,被这些学霸虐得真想跳进茅坑里自溺!万幸他想起自己怎么也是能横渡长江的水性,一会淹不死还弄一身阿堵物,那真是太不划算,方才无奈地断了这念头。
他是无比后悔自己当时和景帝谈时,找的这个烂籍口。
至于中了进士当总理大臣也好,当首辅也好更为名正言顺,也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不住地在心里悲叹:何其太蠢?枪杆子里出政权啊!什么狗屁进士?只要麾下十万火铳,天下任我纵横!东平倭狗,北镇罗刹,南……
此时却又听着商辂的声音在茅坑外响起:“如晋,何谓之和?速答,否则为兄便投石入内!”这真是至恶毒的威胁了,这年代的厕所是露天里,下面一个大池子,上面是蹲位,要让他投石子进来,掷中了还好,没掷中抛进池子里,那就溅得一身都是了!
也不知这连中三元的商某人,哪里来的童趣!
但丁一却也只好屈服,有气无力地答道:“二兄住手!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出则无敌!”商辂在外面却又来这么一句。
丁一愣了一下,于是外面又在威胁要掷石入来,在这巨压之下,丁一脑筋转得极快,马上便答了出来:“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喂!哪有人这样无头无尾摘四个字出来的?”
于是消停了几息,过了片刻,外边又传来周旋捏着鼻子的声音:“拟作殿试策问:汉唐以来兵制,以今日情势证之欤!”这是要叫丁一做策论了,殿试的模拟题。
丁一感觉封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