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大明-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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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皱了皱眉头,对留下的十几个汉子说道:“恐怕不太对劲,按着丁容城的性子,杀了回来,不把这里屠尽了,安能回头?恐怕那马是空鞍的。”他指派着手下的人,“你们几个往这边去,你们几个往那边兜着,若见可疑之处,立刻示警!”
很快丁一的呕吐物就被发现了。
阿七想了想指向那瓜棚,冷声道:“围了。只要有动静,不论鸡犬人畜,一概杀绝。”
放眼所及,丁一最好的藏身之处,便是这瓜棚无疑。()
第三十九章 幽怀恨无句(九)()
杀手之所以无名,不在于他们伪装得多好,而是他们根本不伪装,农夫就是农夫,绝对不是身上有功夫而装扮成农夫的杀手,就象阿七,他压根就没有什么身手可言。否则的话,丁一也不可能会一路上没有防备,练过搏击的人,不论是在走路还是举止之间,总会有一些痕迹流露出来的。
而这些持刀仗剑的杀手,他们才是出手杀人的角色,但是阿七面前他们只有听命的份,因为强悍的永远不是身手,而是智慧和见识。瓜还没熟,所以也就没有看瓜的人或狗,当那些杀手把瓜棚里养着的几只兔子都杀掉,又踩死了几只蟑螂之后,他们一无所获出来。
“你们两个带着九阿公回村里,由他出面把能找到的狗借过来,记住,借,不是抢也不是买,就说两头骡子不知去哪了。”阿七对着他们这么分派,那两人匆匆去了,阿七又对其他人吩咐道,“守住上山的路、河流,把火把熄了。你留在这里,如果我没猜错,六哥马上就回来……”
阿七还没说完,就听着马蹄声来了,他挥手教那些人按分派去守住上山的路口、河流、溪涧,走上官道与六哥说道:“他留下一匹马,差三五人把其他马匹全部带到句容。把路上的马蹄印全扫了。”
六哥看得出来是很信任阿七的谋略,立刻按着他的话,马上就教人下马,点了五人带着二十来匹马往句容方向奔去,又指挥其他人清扫路面。阿七又对他说道:”骑着留下的那匹马,在这路上冲南京城方向跑过去,到三百步外那个交岔口停下,再牵着马走过来。再把分岔路那两条去上口村和下口村的路,路上足迹全扫一遍,弄完把火把全熄了。”
他这么安排,是预备着南京那边寻过来。
当看见这条路有往返的马蹄印,而另外那两条干净得一个足印也没有时,会起了心思查看足迹的人,必是极细心的人,这样的人,往往会先去查另外那两条路。等他们一无所获再往这边来,至少已有一刻钟的时间了,不要小看这一刻钟,一刻钟足够改变许多事。
丁一卧在山脚下的树边,他看着那些火把把瓜棚包围,听着阿七吩咐去带狗来、又教人把守路口,他的心便愈来愈往下沉。他的衣物和那些呕吐物,可以留给狗太多的追踪信息了,而且阿七让人去村里借狗,不是一头两头,丁一听着,这村落再少怕也得十几条狗吧?怎么办?
他感觉眼皮就要睁不开起,越来越强烈的睡意,一波波袭来,如果不是倚在树干上,也许已经昏睡过去许久了。而听着那六哥到来,以及阿七进一步的安排,丁一苦笑起来,真的不能小看古人啊。
除非撑到天亮,要不然的话,就凭阿七这布置,就凭这村落的偏僻——别看离南京城也就半个时辰左右,这里离南京城半个时辰左右的村落、乡里,不知道有多少!就算万幸刘铁他们心有灵犀出城来找,要把这四周半个时辰左右的弧形轨迹寻遍,也不是个容易的事,何况于半个时辰这个概念,刘铁他们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并不知道丁一走了多远!
而更倒霉的,莫过于丁某人出城里特意跟哨卫叮嘱说今晚不回来。
丁一把湿泥抹在裸露的肌肤上,这是实在没有力气穿上衣服时,给予自己的保护。然后使劲地掐着自己的虎口,可惜这个时候他已经没什么气力,连掐着虎口也不觉得怎么样。撑到天亮,至少他得撑到天亮才有希望。他深吸了一口气,踉踉跄跄往山上挪动,借着黑夜的掩护,祷求能找到一个避难的所在。
他不是没有这么狼狈过,在去毒枭地盘卧底时,有比这更遭的情况,但至少他当时手上还有一针吗啡备用,还有定位器可以让接应的队友找到他,至少还有一把步枪,让他可以丛林里,利用自己身为狙击手的天赋和本领,争取上一线生机。
现在丁一什么也没有,其实他事前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但这不是他的问题,是时代的问题,除了一把战术直刀和一套衣服、一卷绷带、三角巾、一管青霉素、针线、鱼钩,他还能在这个年代,给自己准备一些什么?而这些东西,仅仅依靠这样东西,以他现在的体力和状态,恐怕连一条成年的中华田园犬都干不掉,别说三四十个持着长刀的杀手和可能到来的一大批成年狗只。
往上无力地攀爬与其说是自救,不如说是丁一习惯性的不屈,一种老兵不死的坚持。
只是凋零。
只是枯萎。
他已有面对这个结局的明悟,但他不会放弃。
在这慢慢接近死亡的时光,几乎已经无法睁大眼睛的丁一依然按着战术要领,麻木而缓慢的向前。
没有什么失望与悔恨的感觉,丁一的心中有无尽的恬静,他已尽自己所能,去做好他所能做好的事。甚至连谁要杀他,这些杀手是为什么要设局杀他?在这一刻也根本不重要,不论今生前世,他杀的人,足够多了,多到他可以坦然接受任何形式的刺杀,毕竟,杀人者,人恒杀之。
也许说他杀人是因为抵抗侵略、保家卫国等等的原因,那么,这便成为他死的根源。他不后悔,就算重来一次,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正如让他来到这个时代的那一发子弹,就算重来一次,他也依然会拦在那位孕妇的前方。
这时候丁一感觉自己开始升腾起来,也许,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也许,重新睁开眼睛会发现躺在现代的病房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苦难并没有就此结束。一只纤细但粗糙的手,按住了他的嘴巴,那不是由于在毒枭地盘卧底时曾假扮过虔诚的基督徒,而上帝因此派来迎接他的天使;也不是为了诸神黄昏而来挑选勇士灵魂的瓦尔基丽娅;更不是天庭的接引仙官,也不是牛头马面。
只是一个女人,纤细而单薄的身躯。
黑暗中只隐约看见她的侧脸轮廓,丁一无法在脑海里寻找到相符的记忆,她吃力地架着他,咬着牙,蹒跚在山路上,甚至有几次打滑差点两人一起摔倒。唯一没有引起阿七他们注意的原因:就是除了看守山路入口的人手之外,其他人都在忙着打扫官道,而她对山中的小径很熟悉,就凭籍着夜空里的星光,翻行在山路上,甚至没有惊动夜宿的飞鸟,她知道该往何处行去,她绝对不是在夜里第一次走这条路。
肌肉是最为沉重的,而丁一用一年左右时间让这具身躯的脂肪消失了绝大部分,这样的结果就是他的体重要远比外表看上去重得多,她扛得很吃力,特别到了后面,近乎昏迷的丁一几乎失去了知觉,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肩膀上。
在上坡的时候,她甚至需要用力地掐着丁一大腿内侧的肉,以让他清醒一些,才能协力攀爬上去,尽管大脑昏阙,但丁一走过了两个坡之后,大约也清楚,自己的两条大腿肉侧,应该是一片青紫,她下手可真狠,真是一个狠角色。
当她把丁一放下时,已经站不稳跪倒在地,累得不住地喘息。
因为被粗暴地扔在地上,疼痛让丁一略为清醒了过来,他在黑暗里打量着四周,摸索着,湿润的空气,带着微微的温意,还有,雄黄的味道。他用手中的刀柄轻轻叩了叩地面,隐隐有回声,一个山洞,他在一个山洞里。
“那边的袋子有前几日放的一些饼,竹筒里有水,这山洞我隔十天就来洒一次雄黄粉,应该没有蛇虫的了。”她的声音唤起了丁一的记忆,似乎他听过这把声音,但一时却无法想起,她又说道,“我不欠别人情份,从他让人把我弄到这里开始,我就知道他把自己弄成那样,肯定是在想什么鬼主意。他准备了大半年,每天都期望着用上他准备的东西;我也准备了大半年,每天都期望着用不上我准备的东西。但终于都用上了。我得走了,一命还一命,你不必谢我,我也不再欠你。”
然后她便走了,走得很坚决也很快,就算丁一低声唤了两声:“且慢,恩人……”她也没有停下步伐。她不知道在用什么东西,把洞口堵上,于是连原先于外面透入的微弱星光,便也随之熄灭了。
这个时间去思索她到底是谁,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丁一所知道的,就是如果她要弄死他,大约不用这么麻烦,只要方才大叫一声,就足让那杀手冲上来把他乱刀分尸了。所以尽快恢复体力,才是首要的事。
黑暗中丁一摸索着,却一下子按空,把手按进温热的水里,这山洞里有一个汤坑,或者说,温泉。而丁一也找到了她说的袋子和竹筒。吃了两个干硬的饼,这对呕吐了七八次的食道来说,是一件很难受的事,但丁一却知道如果要恢复体力,这是唯一的选择,他一次又一次地给自己心里暗示:这不算什么,我能行。
又再喝了一竹筒水,然后丁一就解下背包,把自己扔进了那个大约齐腰深的汤坑里。
还没等他洗净身上的泥,他就靠在汤坑的边缘,昏睡过去了。()
第四十章 幽怀恨无句(十)()
严格的操典训练和系统性侦讯培训,事实上要比丁一所想象的效果更好一些。
正如千百年接受完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们,无论多糟的成绩,至少四则混合运算和勾股定理之类的东西,多数不见得会有问题,而在古代,能掌握这些知识,就算不能成为大师,也已经具备了足够充当一个账房先生的素质——如果能用毛笔写出工整的小楷的话。
雷霆书院南京分院的会客厅里,南京城中各个打行、帮派、寺庙、道观的头面人物,或是热切,或是不忿,或是敢怒不敢言都好,有一个可以肯定的事实,就是他们都按时来到了这个地方。
“瓦剌人布置的杀局,他们要置家师于死地,今晚请诸位来,是想问问,到底有谁如此丧心病乱,和瓦剌人勾结来行刺家师!”刘铁坐在主位,从容地给这件事定下了调子,这是最好的调子,不论这件事是谁布的局,是朝廷也好,是仇家也好,是政敌也好,都不会有人反对这种定性。
而毫无疑问,这种勾通敌国、陷害忠良的帽子,是足够大的,大到在场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放下心中或许存在的愤怒,急急地表现出殷切和关怀,撇清自己的干系,表白自己对于大明的忠诚,对于丁容城的敬仰。
因为这绝对是不可以认下的事情,这不是两个卖菜小贩在谩骂对方是胡种,或是朝廷上御史要喷国贼当诛的时节。丁容城杀的瓦剌人很多,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瓦剌人是绝对有理由来刺杀丁一的。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丁一不是武官。
他是士林中人,为了读书可以辞掉五品高官的读书人。
在文盲率高涨的这个时代,士林控制了绝大部分的喉舌,若丁一,这个士林中交口称赞的容城先生出了事,今夜漠不关心的人,传将出去,只怕勾通敌国的名头九成就坐实了;如果说还有不受士林控制的江湖,这年头,还有谁比丁大侠的名声更重?
马上就有人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开始献策了:“子坚先生说丁容城是天刚黑时经过书院门口,那就是戌时了,这时节各个城门的守军都会留条缝,等着有人出入就弄点开销,小的这就差人去问那守城门当值的……”
“不用了!”座间王骥派来的幕僚听着,马上对门口的百户吩咐道:“各门戌时当值的军士,全部提过来,不得有误,这事你知道轻重的,办不好,嘿嘿。”那百户连忙应着,一路小跑就奔了出去,这当口靖远伯都派出亲信幕僚带人过来,若是在自个这一环出了错,那真的要提头来见了。
但各门戌时的守军被提过来,在天井里挤成一堆之后,却是个个都疾口否认,丁容城从自己所把守的城门经过,甚至还赌咒发誓自己知道此间事大,绝对没有说谎,若有虚言甘受天打五雷劈云云。
那幕僚和一众帮会头目只觉这条线又断了,只好掐着太阳穴苦思冥想看看还能打出什么线索。刘铁走到天井里,冲着其中一个老军问道:“老人家,您随我来一下。“却将那老军带到厢房里,向他问道,“您见过家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