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5-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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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心疼父亲,说:“爹你累哩,这钱你拿着,买些好东西补补身子才行。你是五十出头的人了,身体垮不得。我的亲事放后一步,不急的。”
李树生说:“这样下去,还愁没钱么?一年烧四窑瓦,一年下来就六七万。”
天宝说:“等那时发了大财,我就讨个女人进屋。”
李树生说:“也行,到时候我给你挑个上好的姑娘进屋。又年轻,又漂亮,还要贤慧。”
那些日子,双垭一户姓张人家老是来荒垭找李树生,来了两人就站在老窑旁边嘀咕一阵。几天之后李树生说他要到双垭去办点事情,过两天才会回来。天宝心疼父亲,他真希望父亲多歇歇。天宝早是早、晚是晚地做瓦,他盼望着家里发大财了,自己就可以讨个好女人进屋了。
那天傍晚的时候,天宝放下手中的活儿,匆匆往家里赶。他每天都这样,晚上回家还要办晚饭,还要洗自己和父亲换下的脏衣服,还要收拾家务。他不能把家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推给父亲做。天宝是个孝儿。
天宝走进家门的时候,家里有一个年轻女人正在灶屋办饭炒菜。缕缕菜香扑鼻而来,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不像过去那样邋遢了。天宝不知道这年轻女人是谁。母亲死后,已经好些年没有女人进屋了。
父亲的麻脸笑成了一朵芝麻花,从灶屋走出来,对天宝说:“我们家两条寡杆子,没人做饭,没人洗衣,没人收拾家务,哪像个首富人家呀。得有个女人才行,我给你找了个继母。”父亲这样说着,就对着灶屋喊,“香香,天宝回来了。”
那个名叫香香的年轻女人从灶屋走出来,有几分羞涩地对天宝看了一眼,就连忙把头勾了下去。天宝的目光在与香香的目光相遇时,他的全身像是过电一样,不由地打了个激怔。香香很年轻,很漂亮。天宝分明还看到香香的眼里含着一缕说不清道不白的东西,像是委屈,像是艾怨,像是无奈,又像是求救。
“往后,她就是你的继母,你该叫她娘。虽然你们年纪差不多大,但辈份不能乱,娘就是娘,儿就是儿。”李树生这样交待天宝说。
天宝连连地点着头,脑壳里面却是晃动着香香那一双艾怨和求救的眼睛。
李树生说:“我的年纪大了,往后瓦窑上的事情你要多管一些。”
“爹你往后不用再去做瓦,那活很累。你就跑跑瓦的销路,结结账。你苦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该享享福了。”天宝说的是心里话。他的确希望父亲往后的日子过得幸福而快乐。
这天夜里,天宝老是睡不着。他听到隔壁父亲房里的床板嘎嘎地响个不停,还时不时传出香香的叹息之声。天宝就想起香香那张白皙而好看的如花一般的脸面,那细细的如竹一般的腰身,那清澈明亮又带着几多无奈的眼神。
第二天,天宝起来得迟。他害怕见到香香的那双好看的眼睛。可他总觉得有一双红肿的眼睛在盯着他。父亲的精神格外地好,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亲自下灶房给香香做了一大碗荷包蛋要香香吃。香香不吃,把荷包蛋推给了天宝。天宝也不吃,又把荷包蛋推了回去,但他不敢说你一个夜头没睡,累了的话。一旁的父亲有些尴尬,说:“天宝,你娘要你吃,你就吃吧。”
天宝还是没有吃,他放下饭碗到老窑去了。李树生看着天宝的背影,许久没有做声。他知道儿子到了该讨女人的时候了,不能再等了。
天宝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小伙子,跟着父亲烧了几年瓦,居然把父亲烧瓦的技术全都学会了。他还在瓦窑上做了许多的改进,柴火没有过去烧得多,烧出的瓦却比过去质量更好了。天宝就要父亲提高柴火的价钱,提高小工的工钱,让村里大伙儿都得利,都有钱用。这样一来,他们家虽是在村里独树独秀,钱如流水般往口袋里来,却并不讨村里人嫉妒。那些日子,天宝在老窑旁边搭了个茅棚,把铺盖也搬了去。他说他要全身心地把瓦窑侍候好,争取赚更多的钱,把家里的日子过得更好。只是,尽管他离开了家,夜里再也听不到隔壁房里的床板响了,再也听不到香香的叹息声了,可香香那双艾怨的眼睛却总是在他的眼前闪动。他常常想起香香来。让天宝奇怪的是,每当他想香香的时候,香香就会来到他的身边。
香香成了李树生家的家庭主妇,香香不但漂亮,温柔,贤慧,而且特别勤快,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清清爽爽,使得两个单身男人的日子过得十分地滋润起来。香香还特别地疼爱这个要叫她娘的同龄人。天宝不愿回家吃饭,她就把饭送到老窑来。她好像对送饭还特别地感兴趣,有时天宝说好要回家吃饭的,她却送饭来了,还说:“天宝我知道你忙,没时间回家吃饭。”
天宝忘了他什么时候开始盼望香香给他送饭的,还不到中午,他就开始走神了,眼睛不停地在对着村里那条通往老窑的路上张望,直到香香的身影出现在那条小路上,他的心才会落下来。有些时候,天宝会在心里自责,自己这是怎么了,香香可是自己的继母啊。
那天,父亲很郑重地对天宝说:“天宝,我给你说了一个姑娘,你自己去看看,行的话,就置办家具,看个日子,光光鲜鲜地把她娶来。你已经不小了。再说家里如今有六位数的存款了,不愁娶不起一个媳妇进屋。”
天宝乐意地去了。天宝想用这个姑娘来代替他心里的那个女人的身影。姑娘的家人对天宝的到来十分地高兴,姑娘也很是喜欢天宝。天宝家可是十村八寨有名的大户。谁个姑娘不想嫁个富贵人家过日子?
可是,天宝总是拿这姑娘跟香香比。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了,怎么把这姑娘跟香香比呢?天宝走了。不辞而别。在他的眼里,这姑娘哪里都不如香香。天宝那天没有走来的路回家,他准备翻过一座山垭抄近路回家。他心里像是丢失了什么,要急着赶回去。细细想来,他有半天没有看见香香了,他想香香哩。
天宝翻过山垭的时候,他突然看见前面的山垭上坐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显得十分地苍老,一头花发,腰也佝偻下去了。男人的面前有一座坟莹。坟莹修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一棵杂草,坟头有一堆纸灰,是刚刚烧过的。天宝走近时,才认出那个苍老的男人原来是来福。天宝的脸立马板了起来,朝来福那边吐了口口水,脚步也不由地加快了,他想快些离开这里,他至今还恨极了来福。这时,来福却叫住了他:“天宝,你别走,我有话对你说。”
天宝的脚步慢了下来,但他不想停下脚步跟来福说话。来福说:“你这个不孝的家伙,这是你母亲的坟你知道不知道?十多年了,你也不来看看你的母亲,坟上杂草丛生你也不管。我劳改十二年,你母亲这坟就荒了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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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的心里不由地生出无名之火,你个来福什么东西,也来教训我。不过天宝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他的确没有来给他的母亲烧过纸钱,他也不知道这座坟里面躺着他的母亲。来福这时又开口说话了,这次来福说的话让天宝惊呆了。脚步也不由地停了下来。来福说:“你是我的儿子。”
天宝不相信地看着来福。来福说:“你别盯着我,你回去照照镜子,看看哪一点不像我。”来福这么说的时候就趴在坟头哭了起来,“我跟你娘相好了多年,我们发誓她非我不嫁,我非她不娶。可是,你外公被人陷害,眼看就要进牢房了。李树生利用他的关系救了你的外公,条件就是你娘得嫁给他。我和你娘被活活拆散了。你娘是怀着你走进李树生的家门的。李树生那杂种歹毒呀,发现你娘跟我还有往来,先是说我聚众赌博,让公安局把我抓去劳改三年,后来又诬陷我是反革命,把我弄去劳改十二年。你娘绝望了啊,跳河了啊。”
天宝看着眼前这一堆黄土,看着苍老得不成样子的来福,他突然同情起母亲和来福来了。他跪在母亲的坟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天宝回到老窑的时候,香香坐在老窑的棚子里,眼睛角角里有泪花儿在闪动。天宝刚刚跨进茅棚,香香就不管不顾地把他紧紧抱住了,眼泪豆粒般大滴大滴地滚下来。天宝就势把香香抱起,放倒在棚子里的竹杆儿床上。他们像是两堆干柴遇上烈火,扑扑地燃烧起来。
“你看上那个姑娘了?”
“没有。”天宝把香香紧紧地搂抱着,“我心里只有你。”
也就在这个时候,天宝才知道香香是李树生用钱从外地买来的。卖香香的那个人住在双垭。“要不是你,我早就逃跑了。我怎么肯跟一个麻脸过一辈子呢,何况他比我大二十多岁,可以做我的爹哩。”
天宝说:“你进了我的家门之后,我就像是丢了魂一样。”
香香一边揩着脸上的泪水,一边说:“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们俩才是天生的一对。可是,你爹却想吃嫩草哩。他以为有了钱,就可以买到我的心了。”
有了第一次,肯定就有第二次。后来,天宝和香香觉得这样偷偷摸摸过还是不行,就一块谋划怎样才能堂堂正正的成为夫妻,名正言顺地过日子。他们有许多的设想,甚至想到要把李树生杀了,要在李树生的饭碗里面投毒。可这些都没有付于行动,天宝下不了手。他们只有在相思中煎熬。夜里香香陪李树生睡,白天来到老窑就伏在天宝身上哭泣,哭得悲悲凄凄惨惨。这个时候,天宝就想起了死去的母亲,母亲那时要半个月才能见来福一面。他真不知道母亲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怪不得来福再一次劳改去的时候,母亲只有跳河啊。
这年十月的时候,香香突然告诉天宝,她怀孕了。她说她肚里的孩子肯定是他的,“我要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这让天宝吃惊不小,“日后孩子长大了,不像他,他不怀疑么?”
“我不管。要把孩子打掉,我就去死。”香香的态度十分地坚决。
老窑又点火烧窑了。老窑烧了三天三夜,窑膛红红的,再烧两天就可以封窑了。可是,那天夜里老窑却塌了,天宝和香香也不见了。有人说,那天半夜里闻到一股烧肉的臭味,很浓。天宝和香香是不是摔在老窑里烧死了也未可知。
李树生对于人们的议论不置可否。他在家里躺了三天没有出门。后来出来了,人却变成了个老头儿。腰勾了,头发白了,说话也不怎么圆泛了。李树生后来再没有烧瓦了,跟窑坪村别的人家一样种田种地过日子。他也再没有娶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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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
季 宇
认识老范是10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在松县挂职,任县委副书记。头天上任,来省城接我的就是老范,他是受县委宋书记和刘县长的委托专程来接我的。老范当时的职务是县办副主任。初次见面,他就给我留下了很热情的印象,这从他满脸的笑容、热烈的话语以及握手的力度和姿势势上就能感觉出来。老范长得很壮实,四方脸,浓黑眉毛,五官的尺寸一律大号,有棱有角地刻在脸上,看上去就是一个标准的北方汉子。他的手也很大很厚,而且湿乎乎的。当时他就是用那双湿乎乎的又大又厚的手巴掌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使劲地摇晃着,嘴里一口一个“李书记”地叫,叫得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挂职前在省报新闻部任主任,全省各地到处跑,松县当然也去过,而且好几任书记和县长都陪我吃过饭,但老范还是第一次见到。据老范说,他先前一直在乡镇工作,去年才调到县上。尽管是第一次见面,老范却是自来熟,和我没一点生疏的感觉,一路上总能找到话题,喋喋不休,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从谈话中我还惊讶地发现,他对我的情况一点也不陌生。他说李书记啊,我对你可是仰慕已久,早就知道您是省报的大笔杆子。我说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啊。嘴上谦虚着,心想这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可没想到老范接下去却具体谈起我写过的文章。如某篇某篇发在某报某刊,某篇某篇又被某报某刊转载,甚至有的文章发在某年某月某日第几版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还一再提到我写过的一篇关于全省抗洪救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