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经济学笔记-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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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箍骸拔幕泄辔幕泄幕泄保–ultural China; Multicultural China; Transcultural China)。
王德威说,杜维明的这篇论文是从海外华人的角度定义什么是中国,发人深省——难道被边缘化的海外华人还可以成为中国中心?杜维明定义文化中国有三个层次:第一层是中国大陆、台湾、香港和新加坡这些以汉人为主的大中华圈;第二层是居住在大中华圈以外的世界各地的华人;第三层是指所有愿意了解研究中国的外国人,他们愿意把有关中国的知识和文化带入他们自己的社区。杜维明对中国的定义不是基于种族或语言,而是基于文化,使中国的定义更加平面化,更加分散(decentralized)。
杜维明的这篇论文引起了一系列关于中国认同的对话。哈佛大学以前的中国文学教授李欧梵总是把自己摆在世界公民的角度,而不是从中国为中心(sino…centric)的角度看待中国及世界。哈佛大学历史系退休教授Philip Kuhn则把中国放在近500年的历史长河,研究移居海外的中国人的文化(immigrant culture)。清华大学当代思想家汪晖把中国看成是一条有连续不断历史的整体,容纳了元代的蒙族文化和清代的满足文化。新一代的年轻学者延续、也挑战什么是中国(或华夏,Chineseness)这一话题。如果说,那些说标准普通话的人是“中国人”,那么那些说普通话不标准的人算吗?贾平凹写的《秦腔》就用了很多山西方言;用中文和英文写作的哈金算中国人吗?用中文和法文写作的高行健算中国人吗?有不少海外华人学者称自己不是中国人(say no to Chineseness)。2004年至今中国大陆一直提倡和谐社会。如果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有不同意见,他就说,“我想与你协调意见(以达到和谐的效果)。”现在杜维明即将要从周边转移到中心,王德威希望他不要被“和谐”了。最后王德威以《论语。 泰伯》中的一句话作结,“士不可以不弘义,任重而道远。”
费正清中心前主任、东亚问题专家、哈佛社会学系退休教授傅高义(Ezra Vogel)明确说,他对杜维明非常尊重,也有几十年的友谊。他回忆六十年代初,他作为助理教授刚刚登上哈佛大学讲坛,讲中国社会的运作:户口、单位等等。他的班里有两个非常出色、非常聪颖的台湾学生。一个后来成为著名的中国文学教授李欧梵,另一个就是杜维明。因为杜维明曾经是他班里的学生,杜维明一直把他看作师长,但事实是他从杜维明那里学到的东西更多。杜维明非常与众不同,他既有完整的中国古典文学教育,又吸收了各种西方哲学和社会学的思想。在中国改革开放以后,他把儒家思想输入中国,改变“周边”与“中心”的关系。他在新加坡、香港等地也相当活跃。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承认,即使专政(authoritarian regime)也需要道德基础(moral basis)。杜维明把道德伦理引入了更广阔的社会与文化领域。
哈佛政府系教授著名思想家麦克·桑德尔(Michael Sandel)说,杜维明一直推动文明间对话,翻译解释文化间的不同,促进跨文化的理解;他从杜维明的这项事业中受益匪浅。他想从两个方面谈文明间的对话。一个方面是“公”与“私”的界限:什么是公共哲学(public philosophy)?什么是我们想要的好生活?我们个人的(私有空间的)好生活与更广阔的群体生活的关系是什么?另一个方面是“教”与“学”的关系。《论语》是孔子与几十个学生对话的记录。这种对话首先是一个社群行为(munal activity),他们创造的空间是公共空间,不属于任何不可告人的私人空间。其次,对话是互动的,是有所指的,孔子对学生问题的回答是对具体情景的回答,同时他教授的原则又可以运用到其他情景中去。这样“教”与“学”是一个互动的、不可分割的过程。直到老师真正了解了学生的问题和学生的角度,老师才可以真正成为老师。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现在做教授也应该了解学生的思想:学生真正关心什么?学生有哪些问题?这样我们才可以在教书过程中有的放矢。
桑德尔着重阐述“公”与“私”的问题。他回到他在4月6日讲座中的立场(详见《哈佛笔记》第83节《我们要做什么正确的事情?》),批判性地看待把个人主义极端化的启蒙思想。启蒙主义把个人权利和自由看得如此重要,以至于认为这是全球的普世价值。桑德尔说,他并不是要取消美国宪法中的人权条款(Bill of Rights),而是想提出我们应该如何解释这些条款的问题。例如,一些大公司就利用这些条款,倡导可以为竞选的政客无限制的捐款;这是正确的吗?
桑德尔引用著名法国启蒙主义思想家孟德斯鸠(1689-1755)的观点,说明他的理想主义是不现实的。孟德斯鸠认为,如果一个人是真正高尚的、纯洁的、善良的人,那么他应该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不分高低贵贱,不分远近亲疏;他甚至没有朋友,因为他把所有人——包括陌生人——都当作朋友。孟德斯鸠的理想与现实离得太远了。现实是我们生活在各种不同程度的小圈子里。《论语》里就有这样的描述:如果父亲偷了东西,儿子马上去揭发,孔子认为儿子的行为不妥。
当“孝”和“直”不能两全时,怎么办?在各种文化里,我们都会遇到这种情况。桑德尔举例说明。William Bulger是马萨诸塞州一位显赫的政治家和社会活动家。 从1978年到1996年,他是该州上议院任期最长的议长(President of Massachusetts State Senate)。在作马萨诸塞州大学(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主席期间(1996-2003),他的兄弟成为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的通缉犯,而且与他有过电话往来。当FBI向Bulger了解情况时,他拒绝提供任何有关他兄弟的信息。他说,他没有任何义务帮助任何人抓住他兄弟。人们对此褒贬不一。有人称赞他重亲情、讲义气,而《波士顿环球》报指责他,用马路上混混的行为准则(code of the street)来处理关乎国家大众的要事。与此相反,1995年4月,恐怖分子Ted Kaczynski(又称Unabomer)在《纽约时报》发表宣言,说明他为什么制造炸弹危害他人。他的兄弟David从宣言的思想和语言中看出,作者一定是Ted,于是报告了FBI,得到了悬赏的一百万美元。 当然,他把这些钱用在了补偿死难者家属上面。在法庭宣判Ted死刑后,David及律师坚决反对判决,最终为Ted争取到了无期徒刑。
桑德尔说,不同社会有不同的道德传统;在很多情况下,个人的道德选择与公共哲学思想和社会正义密不可分。最后,桑德尔回到“教”与“学”在文明间对话的作用。儒家文化是学习的文化;学习的文化会使这个世界更加安全稳定。我们应该以谦卑的心态,相互学习,为文明间的对话做出贡献。
会议结束的前五分钟,杜维明作总结点评。他简短回顾了他的领域在近30年的变化:审美学(aesthetics)、伦理学(ethics)、宗教哲学(philosophy of religion)早已从不受重视的边缘学科到人人都感兴趣的热门话题;哈佛神学院在最近几年Bill Graham院长的领导下有巨大发展,已经变成了研究世界宗教的学院(school of world religion)。杜维明说,我们一边要从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一边要保持开放的心态,超越自己文化背景的局限,了解接纳各种文化。他打算回到北大后,组织学生学者一起“汇读”经典文献,从深度也从广度上增加对自己、对我们周围的世界的理解。 杜维明走下讲台时,一位学生送给他一束淡粉色玫瑰花。他点头致谢,然后在观众的掌声中把玫瑰花送给了一位负责组织会议的行政人员。■
九十 历史学家看中美关系的趋近与背离(上)
弗格森是“中美国(Chimerica)”一词的发明者,他曾三次讲演讨论中国及中美关系。本文先介绍他的最近两次讲演。
3月11日晚,哈佛商学院历史教授乃尔·弗格森(Niall Ferguson)和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读书》杂志前主编汪晖在哈佛大学展开公开对话,话题是中国崛起在文化和历史视野中的影响及意义。弗格森被美国“时代周刊”命名为“对世界最有影响的人之一”。他近年来提出的“中美国(Chimerica)”概念已成为世界焦点。
虽然年仅46岁,弗格森已有多部政治金融历史方面的巨作问世,盛名卓著。 他的著作包括1995年出版的《纸与铁:通胀年代中汉堡商业和德国政治,1897-1927》(Paper and Iron: Hamburg Business and German Politics in the Era of Inflation 1897…1927); 1998年出版的《战争的遗憾:解释第一次世界大战》(The Pity of War: Explaining World War One,1998年出版的《世界的银行家:Rothschild的家族史》(The World's Banker: The History of the House of Rothschild),2001年出版的《现金的网络:现代世界中的金钱与权利,1700-2000》(The Cash Nexus: Money and Power in the Modern World; 1700…2000),2003年出版的《帝国:不列颠建立的国际秩序的兴衰及对全球实力的教训》(Empire: The Rise and Demise of the British World Order and the Lessons for Global Power), 2004年出版的《庞然大物:美利坚帝国的兴衰》(Colossus: 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American Empire),还有他2006年有关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新书《世界的战争》(The War of the World)。 他现在正在完成金融家、著名商人银行华宝(瑞银华宝的前身)的创办人Siegmund Warburg的传记,并着手调研基辛格的一生(Henry Kissinger)。
这一连串的书目显示了他对世界大战,国际秩序,金融历史方面的深入研究,也使我们理解他的视角和核心议题:中美目前的经贸关系紧密得如火如荼,但预计会在以后分道扬镳,除非北京和华盛顿有意识地克服困难,努力改变这个关系的自然走势。
弗格森幽默地用主持人对他的介绍打趣:“超级明星教授(superstar professor)”这个词本身就是矛盾的,如果是超级明星就不可能是教授;如果是教授就不可能是超级明星。 他说,他自己是“典型的西方野人”(typical western barbarian),对中国并不了解;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从中国学生学者那里了解中国,他认为这是比自己坐在图书馆更好的研究中国的渠道。
他对中国的认识起始于对大英帝国的研究。凭借先进的科学技术和武力,以经济利益为目的,英国创造了一个“全球经济”(global economy)。16世纪到19世纪基本上是西方世界从上升到鼎盛的一个过程。弗格森的研究目的是西方如何独占鳌头、占领世界的,因为在16世纪初,没有任何人会想到西方会在三四百年后霸占地球的各个角落。更有意思的题目是中国为什么会在18、19世纪停滞不前、甚至陷入衰退。弗格森说,“中国崛起(the rise of China)”这个题目不对,更确切的题目应该是“中国的回归(return),复苏(revival),复兴(renaissance)”。
弗格森归纳六个特点使西方处于领先地位:1)市场资本主义;2)科技革命;3)保护私有产权和个人政治权利(political participation and representation);4)现代医药延长了人的寿命;5)以美国为代表的消费社会;6)马克斯·韦伯(1864-1920)描绘的劳动品格(work ethic)——勤俭节约、推迟消费等。
中国与美国的关系密不可分,弗格森为此提出“中美国(Chimerica)”的概念。Chimeirca是个双关语。 如果念成China和 America 的合成,意思是两个国家密不可分,就像两个人结婚以后,合二为一一样。 如果念成kimerica,指的是传说中的一种猛兽,谁也无法说清这是一种什么动物,在这个语境里也可以解释为:中美这个混合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但可以说清的是这两个国家加在一起,占有世界13%的陆面,四分之一的人口,和三分之一的产出。
在这对伙伴中,中国出口,美国进口;中国借出钱,美国借进钱;中国储蓄,美国消费。弗格森认为这个关系是不平衡的,不可持续的;就像一个婚姻中,一方只管挣钱,另一方只管花钱,这样的婚姻怎么能持续呢?而且,这个婚姻的好处也不均衡:中国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