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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笑面人-第14部分

小说: 笑面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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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试试看吧。” 
  “飓风已经逼近了。” 
  “博士先生,我们无论如何要测量!” 
  “你不能停船。” 
  “天主在上。” 
  “你说话可要当心。不要随便提那个可怕的名字。” 
  “实话对你说吧,我非测量不可!” 
  “不要这么骄傲,狂风马上就要来了。” 
  “我是说我要设法测量。” 
  “因为水的抵抗力的缘故,铅弹沉不下去,绳子也会挣断的。哎呀!你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吧!” 
  “第一次” 
  “那就听我的吧,船主。” 
  这个“听”字说得那样坚决,船主不由自主地鞠了一躬。 
  “博士先生,我听候你的吩咐。” 
  “左舷调向,右舷拉帆。” 
  “这是什么意思?” 
  “船头向西。” 
  “奶奶的!” 
  “船头向西!” 
  “不行!” 
  “随便你吧。我跟你说的话是为了大家。至于我自己,根本无所谓。” 
  “可是,博士先生,船头向西……” 
  “对,船主。” 
  “就是抢风行驶。” 
  “对,船主。” 
  “船会颠簸得像附了魔鬼似的。” 
  “不要用这样的字眼。不要用,船主。” 
  “船可能开不动。” 
  “可能,船主。” 
  “桅杆可能折断!” 
  “可能。” 
  “你还是坚持要我朝西开?” 
  “朝西开。” 
  “我不能这样办。” 
  “那就随你和海去争执吧。” 
  “等风向变了再说吧。” 
  “今天晚上不会变了。” 
  “为什么?” 
  “因为风的长度是三千六百海里。” 
  “顶着风前进,简直是不可能的!” 
  “我跟你说,船头向西。” 
  “那就试试吧。不过不管怎样,船不能走直线。” 
  “那就危险了。” 
  “风会把我们吹到东面去。” 
  “千万别往东面开。” 
  “为什么?” 
  “船主,你知道我们今天的死路在哪里吗?” 
  “不知道。” 
  “东面是死路。” 
  “好!我决定朝西走。” 
  这当儿博士才看了船主一眼,这是一道要把自己的主张灌输到别人脑子里去的眼光,他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如果今天晚上我们在海里听到钟声,船就完了。” 
  船主吓了一跳,怔怔地问: 
  “这话是什么意思?” 
  博士没有回答。刚才射出来的那道眼光,现在又缩回去了。他仿佛没有听见船主惊奇的问话。他只倾听自己心里的声音。他的嘴唇仿佛不知不觉地低沉地嘟哝着说: 
  “清算肮脏的灵魂的时刻到了。” 
  船主的下巴和鼻子挤在一起,露出一脸苦相。 
  “与其说他是个科学家,倒不如说他是个疯子、”他这样嘟哝着走开了。 
  但是他却命令船头向西航行。 
  不过这时候,风和海已经闹腾得越来越厉害了。 

              第五章 阿尔卡诺纳 

  天际堆起的一簇簇的乌云,改变了雾的轮廓,好像有许多看不见的嘴吹起一个个酒囊。乌云的形状使人惴惴不安。 
  蓝色的云笼罩着东方、西方和整个的天空。它逆风而下,越来越近。蓝色的云和风的激荡产生了狂风。 
  海在不久以前不过披了几片鱼鳞,现在却穿上了一张整皮。不再是什么鳄鱼,而是一条巨蟒。铅灰色的蟒,又脏又厚,打折子的地方显得很笨重。水泡像一个个脓包似的,越长越回,接着就破灭了。泡沫好像是癞疮。 
  就在这当儿,那个被人遗弃的孩子远远地看见这条单桅船上有一点灯光。 
  一刻钟过去了。 
  船主抬起头来找博士;可是博士已经不在甲板上了。 
  船主走后,博士就走到伙食房的遮檐下,弯下他笨重的身子,走了进去。他坐在火炉旁边一只箍桅杆的铁箍上,从口袋里取出皮墨水袋和一只哥德华皮夹,然后从皮夹里取出一张一折四的又脏又黄的羊皮纸。他打开羊皮纸,从皮墨水袋的套子里拿出一支笔,把皮夹平放在膝盖上,羊皮纸放在皮夹上,凑着替厨子照亮的灯光,在羊皮纸的背面上写起字来。虽然波浪的波动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他还是写了好半天。 
  博士写字的时候瞥见了厨子的圆葫芦。这个普罗旺斯人每次朝“卜其罗”里扔一只辣椒,就喝一口阿瓜店代酒,仿佛在跟他的酒葫芦商量怎样加佐料。 
  博士所以注意这个葫芦倒不是因为里面有烧酒,而是因为柳条编的套子上有几个白底红字。在舱房的灯光下能够看清这几个字。 
  博士停了一下,小声儿念道:“阿尔卡诺纳。” 
  他接着就问厨子: 
  “我以前没有注意,这个葫芦是阿尔卡诺纳的吗?” 
  “对,”厨子答道,“正是我们可怜的朋友阿尔卡诺纳的葫芦。” 
  “就是那个佛兰德的佛兰德人阿尔卡诺纳吗?” 
  “是。” 
  “他现在在监狱里?” 
  “是。” 
  “关在恰泰姆方塔里?” 
  “对,这就是他的葫芦,”厨子说。“他是我的朋友,我为了纪念他而把它留下来的。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他呢?是呀!正是他的‘屁股葫芦’。” 
  博士又拿起笔,继续在羊皮纸上写了几行歪歪斜斜的字。很明显,他怕写的字看不清楚。尽管小船总是摇摆不定,老年人的手发抖,他还是把要写的东西写完了。 
  正巧,海突然激动起来了。 
  一簇巨浪对着单桅船冲过来,使人感觉到小船已经开始了迎接风暴的可怕的舞蹈。 
  博士站起身来,走近火炉,巧妙地层着膝盖,适应波涛滚滚的海浪,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凑着炉火烘干了刚才写的那几行字,接着把羊皮纸折好,放在皮夹里,然后再把皮夹和笔墨袋放进衣袋里。 
  炉子也是单桅船上的一件精心布置的设备,四面都不靠什么东西。不过吊在炉子上的铁锅摇得厉害。普罗旺斯人小心地注视着。 
  “鱼场,”他说。 
  “喂鱼的汤,”博士回答。 
  他说完就回到甲板上去了。 

          第六章 他们还以为风帮他们的忙呢 

  博士带着越来越沉重的心情,视察了一下形势。如果旁边有人,就会听见他嘟囔着说的几句话: 
  “摇摆有余,颠簸不足。” 
  像矿工下矿井似的,他又烦闷地沉入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去。 
  他一面沉思,一面望着海洋。看起来海洋也像在梦中一样。 
  受尽折磨的海水又要受到暗无天日的刑罚了。整个的海洋发出了悲叹。天地间已经准备好了惨无人道的刑具。博士打量着他眼底下的一切,一点一滴也不肯放过。不过眼里没有丝毫静观的神气。我们怎能冷静地观察地狱呢? 
  虽然还不怎么明显,可是能够看出广阔无垠的天空已经骚动起来,风云和海浪也跟着越来越激动,越来越令人注意了。没有比海洋更合逻辑而又变幻无常的了。扩散现象是水国的特征,是海洋的要素之一。波浪滚来滚去,时聚时散。一个波涛推上来,另一个波涛退下去。没有比波涛更像幽灵的了。起伏不定的波浪,犬牙交错,似真非真,像深谷,像吊床,像时隐时现的马胸,所有这些线条,怎么能够画下来呢?丛林般的泡沫,像山景,像梦境,谁又能描写出来呢?悲伤,烦恼,忧愁,自相矛盾,晦明不定的心情,低垂的恶云,明亮的天顶,没有空隙、没有裂痕的滔滔海水,以及疯狂发出的凄厉的吼声,都是无法形容的。 
  现在刮起北风来了。疾风对他们离开英国很有利,也很有用。“玛都蒂娜号”的船主决定张帆行驶。所有的帆都张开了,北风在后面吹着,单桅船快乐地在泡沫中间疾驶,疯狂地在一个个浪头上奔腾跳跃。逃亡者高兴极了,他们笑着,叫着,拍着手,向浪、海、风、帆,飞也似的逃亡和不可知的未来欢呼。博士仍旧在想自己的心事,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似的。 
  白天的痕迹完全消失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单桅船从远处悬崖上那个注视它的孩子的视野里消失了。他一直盯住这条船,好像单桅船把他的视线吸住了似的。他的注视对船的命运有什么关系呢?当帆影在远处消失的时候,孩子一看什么也看不见了,就转身向北方走去,这当儿单桅船正向南疾驶。 
  孩子和船都走入黑暗,看不见了。 

               第七章 惊骇 

  船上的人眼见仇视他们的陆地愈退愈远,当然高兴得心花怒放。波特兰、蒲培克、太恩姆、金梅立奇和马塔浮斯的两溜儿雾蒙蒙的绝壁和点缀着灯塔的海岸,在茫茫的暮色里愈缩愈小,一个黑暗的圆圈慢慢地从海上升起。 
  英格兰消逝了。流亡者四周除了海以外什么也没有了。 
  夜突然变得可怕起来了。 
  没有界线,没有空间。墨黑的天空笼罩着单桅船。慢慢落起雪来,一开头是稀稀落落的雪片,犹如一个个飘忽不定的鬼魂。在风吹过的天空里,什么也看不见。他们觉得好像被人出卖了。这是一个陷阱,什么都可能发生。 
  在我们的温带里,北极的龙卷风就是从这种地窖似的黑暗里出现的。 
  大片的乌云像龙腹似的覆在海洋上,花白的肚皮有几处地方贴在波浪上。贴水的地方好像撕破了的口袋,乌龙喷出了蒸气,然后从那些口袋里吸满了海水。这里那里,吸水的地方就涌现了一个个满是泡沫的水柱。 
  北方的狂风对着单桅船冲过来;单桅船迎着狂风赶过去。风和船碰在一起,好像在互相厮杀。 
  第一个回合过去了,大帆没有吹下来,三角帆也没有刮掉,所有的船帆都没有受到损失,单桅船幸运地闯过来了。只有桅杆咯吱咯吱的叫着,向后弯着,好像害怕似的。 
  我们北半球的旋风跟时针一样,是从左向右转的,旋转的速度有对每小时达到六十海里。单桅船听任暴风的摆布,但是它还像在和风里行驶一样镇静,不过只能迎着浪头,船头向风,避免船尾和船侧吃风,除此以外,一点没有别的办法。这种小心的措施遇到转风时也没有什么用处。 
  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了隆隆的声音。 
  没有比深渊的吼声更可怕的了。这是世界这个野兽的怒吼。我们叫做物质的这个深不可测的有机体,这个无数的能的混合体(我们有时候能够感觉到里面有一种使人栗栗危惧的无从捉摸的意志),这个盲目而黑暗的宇宙,这个谜样的自然的精灵,发出一种持续不断的怪叫,没有人类的语言清楚,却比雷声响亮。这个声音就是飓风。从鸟巢、雏鸟窝、交尾期、闺房和家庭里发出来的是叫声、啁啾、歌唱、喁喁私语和说话的声音。从虚无(也就是说天地万物)中发出来的叫声却是飓风。前者的声音是宇宙灵魂的表现,后者的声音却是宇宙的精怪的化身。这是无形无象的怪物的怒吼。这是冥冥之神发音不清的语言。真是又动人又吓人。叫声在天空里,在人类头上,此呼彼应,时起时落,不停的滚动,变成了声波,发出各种各样令人心摇神荡的声音,一会儿在耳边爆发一阵刺耳的号声,一会儿又轰隆隆的消失在遥远的地方。这种令人头晕目眩的闹声好像是说话的声音,其实也真是说话的声音。这是世界努力说话的声音,是宇宙的奇迹在自言自语。这种如泣如诉的声音是黑暗世界的脉搏,它把忍受的折磨,受到的苦难,心里的痛苦,以及接受的和反对的东西,都吞吞吐吐地哭诉出来。大部分说的都是废话,这不是力量的表现,而是一种慢性病的发作,癫痫性的痉挛,使我们好像亲眼看见无限的空间遭了大难。有的时候我们仿佛听见了四大元素之一的水宣扬自己的权利的呼声,这是浑沌要求重新统治生灵万物的微弱的呼声。有的时候,我们似乎听见空间在哭诉,在替自己辩护。仿佛世界提出的控诉开庭了;整个的宇宙就是一场诉讼;我们听着,打算了解双方提出的理由和它们各执一词的可怕的声音。黑暗的呻吟像三段论法一样坚定。这是引起思想混乱的地方,也是神话和多神论所以存在的原因。除了这种低沉的嘈杂声以外,还有许多一闪即逝的神怪的黑影,复仇女神的影子勉强能够辨认出来,云里露出了这三个女神的胸部,阴间的那些妖怪比较清楚。没有比这种哭声,笑声,飘忽无定的闹声,不可思议的问话和回答,以及向不知名的助手呼救的声音更可怕的了。人类听了这种可怖的咒语简直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步。这种刻薄的怨语把人类压倒了。这暗示什么呢?什么意思呢?威胁谁,又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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