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色山河-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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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姬见她犹豫不决，微笑：“你是不是想安慰安慰我，叫我不要为自己的丑怪担心？”
“且……这哪用得着？我们魔族生来好多人就是那个样子，后来才慢慢进化的，不然，为何人类一见到任何吓人的东西就称之为妖魔鬼怪？你这样子，我们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不过……”
第357章 爱的漫长夜13（）
夏姬静静地等她说下去。
“……不过，姬无雪，你最好还是有点心理准备，魔尊没错一直爱着你，可是，那是过去的你，是小仙女姬无雪……他一直爱着这个人，从来没有变过，直到现在，他爱的还是姬无雪，而且，我相信会永远不变……但是，现在的姬无雪，已经不是你了！”
白荞说完，转身就走。
夏姬没有追问，也没有追上去，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轮越来越暗淡的月色。
现在的姬无雪，已经不是你了！
夏姬回味着这句话，一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湖水里，倒影一抹诡异的面容，她盯着看了许久许久，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的确，现在的姬无雪，已经不是你了！
或者说，你已经不再是姬无雪了。
黑魔王巫咸，他爱姬无雪已经爱了70万年了，这以后，必将继续爱下去——但是，姬无雪，真的已经不再是你了！
你只是夏姬！
那是一片被烧焦的土地。
夏姬非常熟悉，一点也没觉得陌生，在她的梦里，她常常来到这个地方，好几次，开满红花的草地之后，毫无过度，直接就到了这可怕的死亡之海。
寸草不生，飞鸟不过，就连空气都是死的。
远处，堆积如山的尸体，焦黑的黑炭。
她慢慢地，慢慢地走过去。
不远处，她停下来。
她将那些焦黑的尸体看得清清楚楚——原来，原来！
那就是自己现在的脸孔的样子。
难怪，白荞见了她并不觉得害怕。
只因为她们早已见惯了天帝的“杰作”——那是天火焚烧之后的后遗症。人类所谓中毒，其实只是仙帝对她最后的惩罚。当年的烈焰金乌没有将她烧死，这一次，他动用了灼日天火。
于是，纵然是九重天的小仙女，也变成了如此丑怪的模样，而且，终生再也没有复原的机会。
此时，她已经不再具有仙术，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既不会七十二般变化，也没法自动复原自己的身体，于是，在她有生之年，都会顶着这样一幅可怕的样子。
她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才知道自己恐惧到了什么地步。
这天下，哪有人能日日对着这样的一副样子？别说外人，就算她自己都受不了。
她忽然死死地捂住脸，死死地，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无雪……无雪……”
她惊异地抬起头，看着那个从焦土背后走出来的男人——明明是一望无际的焦土，毫无人迹的地方，他是从哪里走出来的？？
她模模糊糊的，忽然想起自己的梦境。
就像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看着她，眼里竟然有淡淡的不安，淡淡的尴尬，甚至一丝很微妙的难堪……她认识他几十万年来，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就好像一个男人悄悄地背着老婆出去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然后，被老婆当场抓住……
“无雪……无雪……你怎会来这里？？我到处在找你……”
第358章 爱的漫长夜14（）
“无雪……无雪……你怎会来这里？？我到处在找你……”
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却微微移开。
他是在找她吗？？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她吗？？
是为了姬无雪吧？？？
姬无雪，其实，和夏姬，有那么巨大，那么本质的差别。
她想起白荞的话：“夏姬，我的情敌其实不是你……”
当时，白荞以为她不明白，其实，她早就明白。
她无数次梦见那样的场景，无数次梦见白衣如雪少女，无数次看不清楚神秘少女的面容——只记得那个熟悉的背影——
就像一个人，永远不可能看到自己的背影。
姬无雪！！！
夏姬！！！
她竟然也迷迷糊糊，似是而非。
想起传说中《画皮》的故事，曾经痴情的将军遇到毁容后的公主，他不敢面对她的丑陋不堪，躲她避她——为着挽回爱人之心，可怜的公主宁愿和狐狸精交换心——把自己的心脏拿出去交换一副绝色的容貌。但是，她失败了，所以，将军为了能够长期跟她在一起，就刺瞎了自己的眼睛……
如果要我永远跟你在一起，我宁愿变成一个瞎子，一辈子也不再见到你。
女子的容貌，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重要得让一个男人宁愿变成瞎子也不敢面对？？？？
……
呵，那骄傲的白狼女，一定在心底狠狠地嘲笑她，狠狠地幸灾乐祸——夏姬，我的情敌其实是姬无雪——不是你——
夏姬——姬无雪——多可笑——
她自己都感到好笑。
居然不知道，心会隐隐作疼，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疼痛——这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会这么在乎？？我为什么会如此难受？？
是因为我已经不再是姬无雪还是姬无雪已经不再是我？？
是因为我变成这个样子永远也回不到过去？？
黑魔王忽然意识到什么，眼里露出一丝不安，立即走过去将她抱住：“无雪，你听我说……”
她嘶声，无可遏制：“别靠近我……不许靠近我……你走开……”
“无雪，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
“我不想知道……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不要说了……”
他惶然不安：“无雪……虽然仙帝天火焚烧的酷刑我没法立即为你解除，但是，如果你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我可以帮你换一下，随便你想换成什么样子都行……”
“不要你管我。”
他急了：“无雪，无雪……其实你是什么样子根本就不重要，我完全不在乎。我是怕你在乎……是怕你不喜欢现在的样子……”。
“叫你不许靠近我……你没听见吗？”
她忽然跳起来，转身就跑。她跑得很快很快，但是，他没有再追上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他知道，现在，她最需要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而且是一个人的时候。
他只是对着她的背影，镇定自若：无雪，我一定会治好你！纵然杀上九重天，我也要逼着仙帝交出解药！！！
第359章 爱的漫长夜15（）
月色孤寂，芳草萋萋。
夏姬走出小木屋，站在高处看下面的风景。
那是一栋全新的木屋，洁净，整齐，安静。四周是金黄色的麦浪一般起伏的芦苇，那是夏姬第一次看到旱生的金色芦苇，也许，那是魔界特有的产物。前面是一颗椭圆形的巨大的古树，从上到下，大约十几丈的距离……
微风吹来悬挂一角的风铃的声音，清脆，悦耳，令人想起大庙的编钟。
这些天来，她总是一个人站在这里，看长河落日，大漠孤烟，苍凉圆月……魔人们的狂欢，大笑，欢呼……统统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这是她自己要求的，她渴望住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静一静。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身心俱疲，她实在是太需要安静了。
早睡早起，风和日丽，她每天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跟魔人们一样，饿了吃浆果烤肉，渴了喝甘露清泉，一切都很美好。
她前所未有的放松，甚至连魔族连日来的张灯结彩都不曾注意到。
从晨曦到日出，她看着太阳从远处的地平线上破空而出，黑色的天空顿时一片金光闪耀。她为这无边的美景而屏住了呼吸……
那时候，她忽然看到一个人，从摊开的手心里，从黑魔王注入给她的魔法里——
有一个男人，策马狂奔，他跑在苍茫大地上，荒无人烟里，亡命飞奔……他浑身的衣服都已经烂了，分不清是血迹还是汗水，甚至他的坐骑，都已经精疲力竭……
终于，他倒在一条河边，狂猛地痛饮了一阵，然后，重重地倒在草地上。那时候，他手里还握着一把已经斑驳的大刀……
他已经累极，可是，他的脸上却流露出一阵很陌生的绝望和忧伤之情，一直怔怔地看着天空。
许久，许久，他站起来，提着大刀，背着弓箭，无比寂寞，无比沧桑，就像那些仗剑天涯的浪子。
可是，他和浪子不同，他的眼里一直流露出寻找和闪烁的目光，还抱着微弱的希望和幻想，自言自语，无比凄苦：夫人……夫人……你还活着吗？你一定还活着吗？
夏姬惊呆了。
真的。
他第一次在护城河边冲来救她的时候，她很惊讶；
他单枪匹马杀到邢台来救她的时候，她也很惊讶。
甚至现在，他还满天涯寻找她的时候，她就更加惊讶。
……
也许，是生命中太不敢承受这样深厚的情谊？
是根本就不配得到那清秀男子这样的怜悯？？
他已经看到她的丑陋和覆灭，可是，他居然还是一直找她。
黑要，黑要！
这么奇怪的名字，这么奇怪的男子。
她呆呆地看他，呆呆地看着他再一次翻身上马，重新踏上了茫茫的寻找……
茫茫人海，其实，他只剩下她这一个目标，无边无际——只好寻找。
心竟然震撼。
经历了如此巨大的生死，以为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足以无动于衷了，可是现在，依旧还会震撼，心碎。
第360章 爱的漫长夜16（）
有人慢慢走近，无声无息。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神情微微愤怒。
这些天，她总是避开他，不见面，一个人静静地呆在这里。
姬无雪，明明你就在我的身边。
姬无雪，明明你也会对我微笑。
姬无雪，明明你就曾贴着我的内心，用心告诉我，你已经爱上了我的怀抱。
可是，为什么既然已经回来，却要这样？
他看到那窈窕的背影，绝世的风姿，和着朝阳，和着周围草叶上的第一滴甘露……他忽然失神，就像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无雪，无雪，你不知道，你其实是永远的姬无雪。
就像我从来没有叫过你夏姬，也从不当你是什么“夏姬”。
她回过头，直面他。
一张被烧焦的脸。
白荞曾经好心好意地送给她一张漂亮的荞麦花编织的纱巾，还有几个精巧的面具，她可以随意选择，轮换……但是，她没有！既不蒙面，也不戴着纱巾。她只是以这副烧焦的面孔坦然面对……
因为，她知道，这天下的雄性生物，没有一个喜欢看到异性这样的面容。
同一个天空下，生物们的审美观其实都差不多。
所以，她如此地面对他，淡淡的：“魔尊，你还有许多事要忙，就不用管我了。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担心。”
她叫他魔尊！！
她居然叫他魔尊！！
她转过身去，再一次凝视那连绵起伏的金色的芦苇。
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背后搂住她的腰，哑声而愤怒：“无雪，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她忽然崩溃了，泪如雨下。
为什么？为什么？还用问为什么吗？
巫咸，从七十万年起，你爱上的不就是我的容颜吗？你一见钟情的，不是那个天上人间绝美的小仙女吗？？？你为之一怒，不惜招来吞噬一切的时间黑洞，不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吗？？？在小鱼黑洞时如此，在鹿苑时，也是如此。难道现在，你就不再欣赏绝世的美貌，反而欣赏我这样一张烧焦的脸？？？
你爱的明明就是姬无雪——
而我，已经只是——夏姬！！！
是这天下最最丑陋的一个女人。
她泪流满面，却忽然觉得泪水也是丑陋的，就像是效颦的东施，所以，立即扭转了面孔……
可是，她扭动的身子被他牢牢抱住。他的呼吸那么急促，鼻息之间竟然有喜悦的灼热：姬无雪，姬无雪……你是因为自卑，我知道，你是因为自卑。
一个女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在无关紧要的人面前自卑。
只有心动了，怕自己配不上了，才会情不自禁的自卑。
他喜悦，却酸楚，只是紧紧将她拥抱，“无雪……无雪……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一定会想出办法，你放心……”
她挣扎得那么疲惫，那么辛苦，已经无力，只蜷缩在他的怀里，终于痛痛快快地哭出声音。
那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