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狀元-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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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几声响动,想是博伶拿了发油回来。拧开的盒子散发出清淡的茉莉香,混着他身上的檀香,让婉贞有些恍惚。
还记得年幼时,母亲帮她梳头。每梳一下都映着母亲美丽的微笑。
绑成两个小圆髻的女孩欢快地围在母亲身边,看着母亲对镜梳妆。铜镜旁散落着圆木梳、金发簪、还有各色胭脂香粉。女孩好奇地打开一个精致小盒,里面有着晶莹剔透的膏状物,用手点下,滑滑的,放在鼻子前,香香的。
“娘亲,这是什么?可以给我擦吗?”母亲宽容而优雅地笑着:“这是发油。贞儿还小,不用擦的。”温软的手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贞儿的头发很好,又细又密,很柔韧,不会轻易折断……这样也好,老人都说,孩子的个性会跟头发很像呢……”
女孩没仔细听母亲的话,而是仍然好奇向往的看着那盒香香的油膏,看着母亲整洁光滑的云鬓,鲜红的玛瑙簪子映着玲珑的侧脸,含笑的红唇噙着幸福……博伶拿着椭圆的手镜,递给她看。镜子里的赫然是个陌生的美丽女子:盘在一侧的随云髻,两根玛瑙簪子映着鲜艳的流光,中间是镶着美玉的玳瑁梳别住发梢。后面的头发则被仔细地分成两绺,盘成双挂式,既不失年轻女子的轻盈,又能显示博伶口中“内子”的身份。
博伶给她梳了个已婚女子的发型,有点想捉弄她意味,不住的笑。
婉贞却从镜中看到了母亲的样子,讶异之中有点伤神。她将镜子推开,不置可否。
十面埋伏曲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他乡遇故知(下)
主人请两位到正厅用餐。”丫鬟进门请安。
“知道了。”博伶温和应答,扶了婉贞站起。刚刚已经给她服用了一些提神的解药,人看起来也精神一些了。
博伶站在她面前,嘴角噙着笑,道:“夫人请。”
婉贞抬眼看他,索性微笑地点下头,走向门外。博伶偏着头看向她,有几分讶异她的配合。
穿过两处回廊,就到了另一处园子。虽然到了秋季,但园中依旧姹紫嫣红,最为显眼的是廊下还有两株枫树,由金黄到深红,在最后一道晚霞的映照中浓烈异常。
这园子不大,却还有一处小水塘和小凉亭。即使不是主院,估计也是主人家偏爱的修养会客之处了。
厅中已然灯火通明,丫鬟们站到门口,远远地看到博伶二人来了,赶快进去通报。博伶快走几步赶上前去,正好遇到那名年轻男子出来。博伶作揖道:“让二爷久等,实在罪过。”
那男子朗声笑道:“不要这般客气。来、来,快请进来坐。”又向婉贞道:“夫人请进,我来介绍下内子。”话音未落,婉贞就看到迎面而来一位年纪相仿的少妇,模样算不得漂亮,但颇有书香气质,身形比较富态,圆脸明目,举手投足可见雍容风范。
博伶介绍道:“这位是二少奶奶,那位是二爷。我在杭州本家时就受二位的照顾,如今二爷出息了,在这冀州另打出了一片天下,以后更要仰仗二爷了。”
那史二爷笑道:“不要客气。凭你博伶认识的达官贵人还少吗?也不差我一个。不过我确是十分欣赏博伶的才华。有一次他唱得《天》把人眼泪都唱得往下掉。呵呵,至今难忘。”这话是说给婉贞听的。婉贞微笑地点头,心中暗想:博伶有这本事,可见他对人心的洞察之透彻。
几句寒暄过后,众人入席。四方的八仙桌上摆着五个菜肴,量不多却十分精致,有什锦叉烧、桂花鱼条、草菇西兰花、杏仁豆腐以及乌鸡丁。后面丫鬟手中还捧着几样小点心和盅汤,仔细一看,才现真是按五色红、黄、黑、白、青入菜,暗合了五行八卦。足见主人家十分讲究,对养生亦颇有见地。
史二爷笑道:“我不喜欢大鱼大肉地。都是些家常便饭。大家不用客气。”博伶道:“谁不知道史二爷饱读医书。您地便饭我们吃起来可是大有福气。说不定因此就长寿了好些年呢。
”史二爷听了哈哈大笑。自然有几分得意。
席间大家闲聊。婉贞只偶尔插上几句话。也未有什么差池。倒是十分配合博伶。婉贞大多温和微笑。似乎是娴静地倾听众人地谈话。心里却已经拿定主意:尽量配合博伶地举动。不惹恼他。让他放松警惕再找脱离地办法。
用餐过后。那位少奶奶提议大家到院中地亭子里坐坐。史二爷欣然附议。于是众人来到那座小亭中。一旁就是有几尾金鱼地小池塘。
博伶与那位史二爷谈着冀州地生意和民情。婉贞留神听着。身体偏向一旁地池塘。做出在看鱼地样子。少奶奶见了。过来搭话道:“妹妹也喜欢鱼?这几条是我托人特意从南疆带来地。虽然不是十分名贵。但在这冀州地界也算得上稀有了。”
婉贞应答道:“地确不曾见过。只是觉得艳丽非常。竟会有这种颜色地鱼儿。”
“是,养起来也颇为费力呢。一定要用活水,还要地暖水温,冬天还要捉起来放到室内呢。”
“哦?这池子是引活水凿的?”
“正是。因为这,原来东边的一片林子都移走了,从山上引了条清泉下来,开了这个池子,最后又把水引到护城河里,这才完事。耗了大半年时间呢。”
“那可真是辛苦。”婉贞笑着,又低头看着那几条畅游的鱼儿。
园中忽然想起乐声,清澈入耳,不久曲调一变,又有几个女声合唱其中,却正是那《相思》:“春蕾绽放春叶蓬,恋曲如花绽春声。
相思本是无凭语,浮华世外幸此生。
花翩飞
舞迷离
……
念君夜夜费思量,恋曲声声唤君名。
惟愿与子偕终老,浮华褪尽幸此生。”
史二爷道:“这是最近京城里特别流传的一曲子,我特意让家里的小戏们演练了一下。说来这曲子还真是词妙曲妙,别有一番淡雅抒情在里面。听闻是状元夫妇所作,也不知是真是假。”
婉贞笑意甚浓:“是真的。没想到已经传到冀州来了。”
“哦?夫人也听过?”
婉贞笑道:“在京城时……”博伶连忙抢道:“内子原住京城,今年才到的杭州。那时京城里已经流传这曲子了吧?”
婉贞当然知道他的用意:“是啊,今年初春就开始传了。当朝状元迎娶花魁时更是广为流传呢。”说得好像是别人的事情一般。
博伶看着她,似笑非笑,眉头之间有几分收紧。婉贞笑道:“听说这曲子还有几应和的,诸位可想听听?”
史二爷赶忙说道:“那敢情好。快来笔墨伺候。”
“因为曲子太过有名,有不少文人墨客也应和着做了几个题目。我不记得许多,只有一个正好应了现在时节,姑且写一下吧。”婉贞接过递来的笔墨,却不接纸张:“我见这红叶甚是宽大鲜艳,不如就作书简如何?”
那少奶奶道:“当真雅趣。博伶从哪里寻来这么一位无双的佳人?”
博伶只是微笑,眼神中有几分疑惑的看向婉贞:“她的心思,我可难猜。”
婉贞取来小毫,挑了一片深红色的叶子,刷刷几笔就在上面写道:“秋叶随风秋意弄,愁思染叶爽落红。相守如何成难事?叹看鸾凤隔九重。”
递给众人看,史二爷称赞道:“也是好词。一句愁思染叶写在叶上真是应景!”
二少奶奶却道:“比较起来,还是之前那个好。这个《秋思》总觉得有几分哀愁,不如那个《相思》动人心弦。”
婉贞笑道:“正是。此曲愁思过重,倒是应该落红随流水,消解万事愁。”说罢,便将手一松,那红叶便落入水中,打了几个旋,慢慢地向外面流去。
少顷,博伶便找个理由告退了。他走回房间的路上低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婉贞笑道:“我做的你都看见了,难道还有什么瞒着你么?”
十面埋伏曲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春情对秋思(上)
二日一早,博伶便重新对婉贞下了药,并让人转告史“因内子病情有变,不便多停留,要尽早起身去京城医治。”他虽然摸不清婉贞昨晚的举动,但也不敢大意,希望赶快回去自己的地盘去。他在那里吩咐下人,婉贞则侧卧在榻上,若有所思地侧目微笑。
不多时,史家家人便把车马准备好了。史二爷还特地让人到城门口去关照一下,尽快放行。而二奶奶则是让下人准备了几包点心和药品,说是要给婉贞补补身子。
家人回报说已经打点好了。史二爷对博伶道:“本想留你多住两天,一是叙叙旧,二是我家娘子平时也没个说话的伴儿,正好跟你家夫人亲近一下。不想夫人病情不容耽搁,那就赶快进京去吧。只是回杭州的时候记得一定要到我这里再歇歇。若没急事就多住几日。”
婉贞此时已经坐在车上,她见那夫妻二人是真不知道博伶的身份,只当他是友人,倒是情真意切地在送别。而博伶呢?婉贞心里揣测着,他是在演戏,还是已经入戏了?
忽然外面跑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到史二爷的跟前,低声说了什么。那史二爷一听,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却又有几分喜色。待他又问管家几句,点点头,对博伶说道:“天降的福气!谁成想‘医仙’单凤杰会出现在冀州城呢?正好接了来,给夫人看看,不用一路到京城颠簸了。”
博伶一听,眉头皱起,疑道:“单凤杰?那位传得神乎其神的医仙?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有人假冒的?”
史二爷笑道:“也是,这位医仙已经几年没什么音讯了,突然听到说在这冀州还有几分诧异。但我刚才仔细问了管家,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行为举止都不差。他点名要我们本家的苏锦和杭缎,说是要上山祭拜山神。而且他刚在冀州第一武馆看完病出来。反正不差这一时半刻,你就让夫人再等等,给这位医仙看看也好。”
博伶还面有迟疑,他当然知道婉贞那不是病,而是下了药,只要药力过了,或把药劲排除,人就可以恢复过来,即使是普通的医生也能察觉到这其中的问题。
要是江湖中人,更是再常见不过了。
博伶还在思索如何拒绝,却听到史二爷说道:“那位就是医仙单先生吗?天呐,真是如同传闻。”众人顺着他目光看去,之间从门外走来一位白衣男子,披着头,高挑身材,步履轻逸。长有几根飘起,很有些放浪不羁的意思。
那人还要穿过两条回廊才到庭前,二奶奶赶紧问道:“有什么吃惊的?”
博伶解释道:“传闻这位医仙至少也有四十多岁了。却始终看不出多大年纪。此人好穿白衣、披。善观星象。喜谈怪力乱神之事。因而有些不合礼制之语。可见并非读书人。也不怎么见他会武艺。只是医术高超。因此人称医仙。”二奶奶奇道:“这么说来。还真是神仙了?”
史二爷道:“我幼时大伯病重。正巧医仙在杭州灵隐山上寻药。被请到家中给大伯治病。算来已经是快二十年地事情。我那时只远远见了一眼。记得不清。这回可以好好看看。”
众人这时不再言语。皆屏息等待此人出现。一睹传闻风采。
由刚才众人谈话推断。这医仙定然人过中年。可进来地却是位面容俊朗地青年男子。当真是面如冠玉。目若点星。此人目光深邃。肤色润泽。身上
股药香。
婉贞也从车子下来。坐在一旁地软榻上。她看向此人。心里有种说不出地熟悉感。她从师父李侗那里也听过医仙地名字:李年轻时曾与单凤杰偶遇。两人意气相投。在石钟山上小住了一月。李便是向单凤杰讨教地医术。
而此人婉贞定然是没见过的,却觉得熟悉的有些莫名。据师父说此人个性不羁,很是洒脱风趣。面前的人则是头有几分散乱,嘴角带着的笑虽然温和,却看起来有几分讽刺。
那人先开了口:“我定要在冀州要杭州的绸缎,确实有几分为难,但料想史家家大业大,定不会吝惜这点东西。”这么一说,恐怕是非给不可了。
史二爷忙道:“单先生是我史家的恩人,大伯当年承蒙救治,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们定会尽力招揽来。”
“这话说得明白,在下听着心中舒服,这下又可益寿延年了。”这人哈哈一笑,顺便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也不管其他人。史二爷笑了笑,让博伶和自己夫人坐了,吩咐丫鬟上茶。
这位医仙的座位跟婉贞的软榻离得很近,他刚坐下就皱了皱眉头,道:“好大的一股药味。”这一声,听得婉贞和博伶心里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