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易坛奇人--瞎子王传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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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身子,如沐春风,舒适无比。渐渐地,丹田处升起了一团通明之火,一会儿上升至天门,
一会儿又下潜至涌泉穴。这团通明之火每循环一周,便觉得整个身子多添加了一分清静。
“师父在发气助我练功!”一个念头在方玄的脑际一闪而过。
第二天清晨,袁珊翻身醒来,只见师弟仍站在屋子中间的空地上,静静地练功。似乎有一层
如雾的气流,闪烁着朦胧的光点,笼罩着方玄的周身。
天色已经大亮,方玄终于收功。
“师弟,你练了一个通宵?”袁珊不禁纳闷。
“嗯。”方玄微微一笑。他那一张清秀刚毅的脸上,红光四溢,全无倦意。袁珊怎能想到,
师弟在这一夜之间,已经“豁然贯通”,大功告成了。
青城山,再见了。师父,还能再见么?袁珊与手持紫竹手杖的师弟,洒泪辞恩师,一步三折
首,走出了翠峰绵亘的青城山。
第四回 街头闲逛 相业胜似万花筒
路遇不平 热肠援救陌路人
话说方玄与师兄袁珊一起,挥泪拜别师父,离开清幽圣地,乘船由沱江,入长江,过三峡,
顺流东下。一路之上,方玄自叹目盲,不能一睹三峡美景,却因为师兄不住口的描述,江涛
拍岸的撞击之声,也能联想起古人所写的“巫山夹青天”一类诗句,脑际浮现出“乱石崩云
,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的惊心动魄的奇险画面,一时间心旷神怡。然而,当两岸缘崖而
行,步履艰难的纤夫们,发喊出一阵阵低沉雄浑的号子时,他又从心底里涌起一股怅然情绪
。他知道,作为一个盲人,自己不得不选择的这一条人生之路,与这些纤夫脚下的路一样,
每前进一步,都需要抖擞精神,需要自己的呐喊助威。
这一日,终于船泊十六铺,踏上了喧嚣的上海滩。面对那此由高楼大厦和低矮简陋的平房分
割而成的纵横交错的街道,来去匆匆的行人,以及声嘶力竭叫卖的小贩,川流不息的车辆,
这两位已经习惯于清幽环境中生活的青年,不免有些手足无措。
按照师父民示的地址,他们来到了位于公共租界的一条并不热闹的街道,叩响了一幢座北朝
南的老式石库门房子的黄铜门环。
“呵,是袁、方两位少爷么?”出来开门的,是一位年逾五旬的老妇人,操着一口吴侬软语,
“几个月前,郑老先生已经托人捎来信了,说你们最近就来上海。这不,房间也都收拾干
净了。”老妇人一边引他们进屋,一边言道。
听着老妇人绵软欢快的话语,方玄心中油然升起一种亲切的情感。
“大妈,你贵姓呀?”
“我夫家姓吴。”老妇人言道,“你们以后就叫我吴妈吧。”
原来,吴妈祖居吴县周村。一年瘟疫流行,新婚丈夫亡故,吴妈为生活所迫,来上海谋生,
经人介绍,受雇于郑清老人。二十几年前,郑清老人离沪去金山卫,便将这幢房子托付给这
位忠心耿耿的女佣看管。转眼之间,当年的年轻女佣,如今已是华发频添的老妇人了。
这位年轻时代即已守寡的吴妈,眼见来了两位唇红齿白、俊秀清逸的小伙子作伴,自是打心
眼儿里高兴。她将他俩径直引到二楼。这是整幢房子中最好的一间房子,上海人称“统楼”,
约有二十四五平方米的面积,前面有一个水泥阳台,与阳台相通的是两扇玻璃长门。房间
中间平排安着两张单人床铺,花格子床单,浅色苏绸面薄被,都是吴妈在接到郑清老人的信
后添置的。一张八仙桌,四把单靠椅,一只五斗橱,还有一只中间嵌有厚玻璃的三连橱,一
式香红木料,使整个房间显得整洁,凝重。
“你们喜欢吗?”吴妈微笑着问袁珊。在她眼里,这样一种格局在上海属小康水平,很不错
的了。吴妈还不知道,面前这两位小伙子,本是富家子弟,乡下均有好大一座院落。
“好,挺好,吴妈您辛苦了。”袁珊也笑着点头道。比起灵隐寺里的禅房,青城山上的道房,
这里确实算是不错了。何况,石库门房子虽然不高,只有三层,毕竟是楼房。他俩平生还
是第一次住楼房。
方玄的心里,更是激动不已。他知道,这里的房子,家具以及侍候他们的吴妈,都是师父当
年在上海滩上行业积聚下来的财富。如今,他不但不动声色地将这些财产送给了他们,还在
万里之外替他们考虑生活安排,使他们一踏进上海,便有如归家中之感。多么好的师父呵。
由师父,他又想到了外祖父。这几年,不知他老人家还硬朗否?
吃罢晚饭,师兄弟俩一杯清茶,对坐消闲。
“师弟,什么时候去见相业公所的刘诩先生?”袁珊与方玄商量道。
“师兄,先拆开师父给我们的那一封信,看看他老人家说些什么?”
“噢,对。”
拆开信封,抽出一张薄纸,竟只有八个字:
“半年闲逛,半年游业。”
袁珊不由得一怔。他是踌躇满志地踏进上海这片被称为“十里洋场”的土地的。他原想凭着
师父的一封信,在命相公所挂个号;然后凭着师兄弟俩的一身绝技,选一个好地段,开一个
像样的命相馆。一两年后,师兄弟俩再各立门户,在上海滩明、盲两类命相业中各领风骚。
讵料师父却写下了这八个字,直如一桶冷水,顿时泼冷了他那一颗赤热的心。
“师兄,师父信上说些啥?”方玄听得袁珊开信后沉默不语,心知有异。
袁珊遂将师父信上所写的八个字念给他听。
谁知方玄听罢,却笑逐颜开,言道:‘师父这指示,真说到我心里去了。“
“怎么讲?”袁珊见师弟这么说,甚为不满。
“师兄,我原先摆过测字摊,知道这个底。命相占卜,都离不开对周围情况的掌握。如今,
我俩乍来上海,连东南西北也分辨不清,怎能替人家算命、占卦?”方玄分析道,“师父要
我们闲逛,实是要我们先熟悉一下上海的地理环境、风土人情。偌大一个上海滩,光怪陆离,
无奇不有,这半年时间的闲逛,恐怕还未必够呢。”
袁珊默默点头。
方玄又继续说道:“另外,我们也可以瞧瞧人家是怎么命相占卜的。师父常说理一分殊,各
人各法。上海的相业界就像一本命相占卜全书,在那许多的命相馆、命相摊上,命相、占卜
的方法应有尽有,我们理应先来个一览无遗,然后博采众长,融汇到师父所授的方法中去。
这半年的闲逛,其实真不轻松呢。师兄,你说是么?”
“师弟,经你这么一说,我这颗本来很充实的心,竟越来越虚了。”袁珊笑了起来,“只是
游业半年,不知师父是何用意?开馆、设摊、游业,都是替人释疑解难,安居乐业有何不可,
非得去冒酷暑,吃西北风?尤其师弟你眼睛不好使,出门做生意太不方便了呀?”
“师兄,依我看,师父要我们游业这一关,也是非过不可的。”方玄微笑道,“我们俩目前
的情况实在与当年的赵括差不多。道理都已学遍,只是没有具体经验过。上海滩,比不得我
那桃花小镇人性敦厚,都是乡里乡亲,说错了也能包涵。即使如此,有一个胡亮蹲在一旁虎
视眈眈,也已够我担心骇怕的了。如今这里什么样式的人都有,谁也不买谁的帐,据说更有
一班地痞流氓,专门寻机闹事,敲诈勒索,还有一些相业界的行家里手,或有熬不得我们俩
的,前来盘道一番,寻点儿岔处。所以招牌一亮开,便是风口浪尖,稍不留神,出些差错,
马上砸牌,难有东山再起之日。游业的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对,对,算得准扬扬名,算不准脚底抹油。决不至于像赵括那样丧师辱国。”袁珊终于明
白了游业的好处,“上海滩有那么多弄堂,算准的地方多去,失算的地方不去。”
“请游业相士释疑解难,大多是日常小事。平民百姓尤其家庭妇女居多。这正是你我初试身
手的去处。同时,这半年的游业,也可以为我们以后正式开设命相馆建立起一个人缘基础,
免得将来正式挂牌之后无人问津出洋相。所以,即使游业,也得认真对待,给那些顾客留下
一个好的印象。师兄,你说是么?”
“师弟说得一点儿也不错。”袁珊笑着点头道,“师父写给命相公所刘诩先生的那一封信,
暂时不要送去,一则目前并不急需他的帮助,二则免得旁人说我们想沾师父的光。你看如何?”
“行。”方玄响应道。
俗话说,艺高胆大。这两位师兄弟都是心比天高的年轻后生。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恶势力还估
计不足。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似乎是一条如同乡村田野里那种阡陌泥道,凭着他们自身的力
量,循着这种不太长的小道,很快便可以走上充满阳光的金色大道。
带着旅途的倦意,也抱着对明天的憧憬,这两位年轻人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几天后,两位身穿浅灰色长衫,足登小牛皮鞋,面目俊秀的年青人相携而行,其中一位总是
带着一副墨镜、手持一根文明棍,他俩形影不离地出现在上海的各个热闹场所。他俩并没有
初来乍到上海的阿乡那种土头土脑、自渐形秽的猥琐之形,却也没有那种久居上海而变得油
滑可厌之状。但是,他们似乎对上海人的一言一行,马路上商店里所发生的每一桩小事,都
显得那样的好奇。他们似乎闲得很,极有耐心地站在马路上看人家打架,听人家吵……
他们,就是袁珊、方玄师兄弟。
这一天,师兄弟俩吃罢早饭,穿越几条马路,便来到了闹市中心的“跑马厅”。在偌大一个
上海,跑马厅无疑是规模最大的娱乐场。又高又密的篱笆,将占地近百亩的跑马场围住。竹
篱笆内的跑马场上,骏马奔驰,观者如痴似狂。竹篱笆外,同样热闹无比。摆杂货摊的,炸
油条卖豆浆的,江湖郎中卖草药的,走南闯北变戏法玩杂耍的,喧拳蹬腿、扯直了嗓门卖狗
皮膏药的,文绉绉端坐一方替人看相算命的……应有尽有。闲来无事出来散心的市民,倒背
着双手观热闹;初来乍到上海滩逛码头的“阿乡”,瞪着双眼看稀奇;敲竹杠的光棍无赖,
钻来钻去找弱者欺……
“师弟,我们过去看看那个人在干什么?”袁珊眼尖,见前面十数丈处有一汉子,正蹲在篱
笆外的上街沿上,划弄着什么。
“你前头先走。”方玄微微一笑。自从习练内功,三年以来,他的视力虽然并无根本性的好
转,但是视物的光亮度正在渐渐提高,如今已能模模糊糊地看得出十数丈以内人、物的大致
轮廓,加上他的听觉能力,超乎常人,所以,这些天出门闲逛,并不花费师兄多少精力。饶
是如此,他总感到师兄的行动因他而受制,内心不无疚意。
师兄是看世界,他是听世界。如今听得师兄说前头有事可看,他也极感兴趣。
袁珊走近一看,只见那位身穿黑色湘云纱衣裤的汉子,在水泥地上画了一个人头像,接着又
画了一个手掌相。然后又在画像两侧分别写上“送看手相,不取分文”八个大字。然后拍拍
手,立起身来,面向马路,对着袁珊、方玄等十数个围观者一抱拳,朗声说道:“敝人乃是
小铁口朱天明,今从南京来,欲往武夷山拜谒师尊静虚道长,途经贵地,因对相法素有研究,
尤其对手掌形象的研究,虽不敢自称江湖独步,心得确有不少。闻知贵地高明者甚多,欲
借此结交几位朋友。今天敝人愿意谈几位手相、面相,分文不取。如果灵验,借光弄杯老酒
吃,多少不拘。好在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并不计较金钱。哪一位朋友信得过敝人,请伸出
手来?‘
“摆‘地金’的?”方玄悄声问道。
“嗯。”袁珊点了点头。师父曾向他俩介绍过这种相业中最低等的经营方式,今天算是遇上
了。袁珊细看,只见这位摆地金的相士身高一米七十以上,年约三十开外面容清瘦,略呈灰
暗,眼大,口大,显示出一副“四海”的样子。师父尝言, 这一类相士,“白粉老枪”居多。
这位自称“小铁口”的相士,向着人群连邀数次,才见一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走上前去,伸
出两手笑着说:“朱先生,我这手相如何,你给瞧瞧。”
朱天明遂笑嘻嘻地拉住他的双手,掌翻向上,将十根手指拿捏端详一番,又细瞧掌心手纹,
这才开言道:“朋友,我一向据实说相,你可见怪否?”
“朱先生,你直说最好。”这位青年也是爽快人。
“俗话说,十指连心。手指乃是一个人心灵之窗口,观其指,即可知其心性。十指之中,拇
指为大,故最足以表现人之理智心性。”朱天明向着众人扬声数语,然后言归正题,“你这
位朋友的拇指指尖,接近食指第二关节,算得是长大者了。大凡拇指长大,表示此人理智力
量优越,富于进取与冒险。从这拇指的长度,在下可以推测,你这位朋友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