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芷萧吟-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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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郁结的担忧稍稍缓了缓,话语中带着轻微的颤抖。
“求见相爷,那你就更不用进去了,相爷不在城内。”
那卒子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目光却是一直不离芷萧。
“相爷不在城内?”
芷萧瞪着身旁的小卒子,从他的眼中没有捕捉到一丝玩味的意思。
“那我更要进城去!”
牵起马,不顾一切地往城内走去。
“哎,哎,姑娘——司徒将军,司徒将军!”
那卒子对着那道深色的身影喊了一声,前方城内废墟边的颀长身影倏然转身望来。
“司徒将军,这姑娘非要进城去,还说要见相爷。”
黝黑的手指着已渐渐靠近司徒黎的芷萧。
“司徒将军,”芷萧松了缰绳,上前一个欠身,“司徒将军,可还认得我。”
眉目一流转,定定地望着司徒将军。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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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吹面犹是故地风
司徒黎怔怔地望着马边有些憔悴的芷萧,这红衣,这眼神,这样貌,这风姿,这名字。她就是何大将军的二女儿何芷萧,就是在延西关一箭救下相爷的神女,就是相爷的夫人!
许多身份在司徒黎脑中盘旋,所有断断续续的影像汇集在眼前这人身上。眼前的那缕红色映入眼底,即便沾染上尘色,也还是这么耀眼,竟叫他一时移不开眼。
“你是夫人。”
司徒黎仍有些不相信,小心地问出,看着那女子有会心的笑意缱绻流露出来。
“幸好司徒将军认出芷萧来,不然芷萧身边着实是没有任何身份的凭证,此次实在是出来得匆忙。”
芷萧的笑意倒带了些歉意,立在废墟边,虽是那么完好无暇,却又让人觉着平易近人。
“夫人可是来见相爷的?”
司徒黎牵过芷萧的马,领着芷萧往城中走去,颀长的身影挡住芷萧眼角不少视线。
“正是,方才守城的卒子说相爷不在城内,可有这事?”
芷萧一侧首,对上司徒将军的目光,那司徒将军似乎一怔,偏了首,又顾自往前方看去。
“是啊,相爷接到京城的急报,便即刻回京了,算起来,走了快有八天了吧。”
虽说已过了整整八天,城内的衰败之景仍是没有变化。这八天内,不断发生强弱不一的余震,给利南城的重建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京城急报?”
芷萧脚步一顿,心中有些担心。八天,那时的她已过了长江。
“怎么,夫人不知道?司徒没有看过急报的内容,只知道相爷收到急报后立刻出城了,片刻也没有耽误,那神色,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担忧。”
司徒黎反复回想着那日的情景,是的,那样的神色,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京城并未发生急事,相爷是为何事而回。”
身边走过几个歪歪倒倒的伤者,神情异样地盯着司徒黎身旁的芷萧,叫司徒黎又不自觉地往芷萧身边遮掩过去。
“这司徒就不清楚了——对了,夫人,营帐里还有封急报,是相爷走后三天到达南国的,也许那上面会写明事情。”
司徒黎带着芷萧往一条小路拐去,沿着小路一直走下去,就见到高国深褐色的营帐。
迎风的旗帜上,赫然书着一个“高”字。
“夫人。”
司徒黎递给芷萧一封素白的信函,不甚飞扬的函面上,只书着“相爷亲启”四字。
“这样或许不好。”
芷萧犹豫着没有接过信函,盯着信函上的四字。如此简单,倒不像是来自宫中。
“我们拆开才不好呢,夫人还是拆开吧。”
司徒黎又将信函往芷萧手边送了送,不知怎么,一见到夫人,心绪就变得软软的。
“好。”
嘶的一声,撕开素白的信函。
“夫人已赶往南国。”
“夫人已赶往南国。”
眼前的字迹变得愈来愈恍惚,纸上的一列墨迹,拆分成几列,在芷萧眼前不住地摇晃。
手中一松,那素白的信纸顺着帐内的风势倏然飘落,正落在空荡的桌案上。
“相爷他定是回府了。”
面上的浅笑缓缓收拢,帐内的暖意缓缓消褪。
这一路来,她设想过两人相遇的所有情景,哪怕是相视一望,哪怕是喜极而泣,每一幅画面若是不分悲喜都有他的身影。
可是……
心中的情绪忽而一落,仿佛手中的素笺,沉沉一落,难以手控。
帐帘忽遭粗重地一掀,满目的天光照射进来,照进帐内两人的视线中,最后定格在书案上的信笺上。
那墨迹,仿佛还未干般,泛着墨光。
“司徒将军,不好了!南城门——南城门,发生暴乱了!”
几声粗重的呼吸声自帐外传来,伴随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帐内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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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墙下,混乱还未完全结束。兵刃相接的声音噪杂在南国浓郁的天光之中,几具尸体混杂着几种看似不同的血色横陈于废墟边。
俯看城墙下的斗争,似乎是另一番滋味。仿佛尽数的混乱都近在眼前,慌乱了视线,却着实无能为力。
看似百姓模样的乱党坚持到此刻已到了穷途末路,后背抵在一堆废墟间负隅顽抗,权当兵器的铁杵在一片刀戟间陷入无尽的困境。
清风中,送来输赢的分辨;尘土中,夹杂着血腥的气味。废墟之间,一切更显荒芜。
城墙之下,兵刃的声音随风散去,动静渐弱,动作渐消,一切在须臾之间化为沉寂。
“司徒将军。”
“司徒将军。”
城墙之上不断有凝重的叫声自将士口中传来,司徒黎与芷萧穿梭在冷色的铠甲间,穿梭在焦灼的气息之间。
“司徒将军,方才的暴乱已经被我们镇压下,只是很奇怪……”
有位将领模样的男子凑近司徒黎身边,斜眼警惕地望着一旁面生的芷萧。
“没事,她是相爷夫人。你说,哪里奇怪?”
那将领仍是压低了声线,“明明是一帮不懂战术的平头百姓,还要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芷萧耳边传来浅浅的轻蔑笑声。
“可是确定只是一帮平头百姓?”
司徒黎扶在城墙边,低头望着城下的尸体。这些天来,见到如此样子的尸体已是家常便饭。
“当然确定,看他们这身打扮,还有使用的兵器,绝不像是训练有素的南国士卒。”
那将领仍是一脸漠然的蔑笑,仿佛眼前所见之景如同蓬莱仙境般虚无。
“白统领,你先下去整顿下军况,亡故的士卒回去要好生安顿。记住,在利南城情况为平定下来之前,城内的一切消息都不得外传,对谁都不准透露。”
司徒黎似是有些不放心,又俯身望了望城墙脚下的状况,盯着白统领远去的背影。
“司徒将军似是不相信眼前之景,不相信白统领之话。”
沉默良久的芷萧在司徒将军身后淡淡问出,目光亦追随着白统领散去。
“相爷还未回京之时,一直担心利南城内的消息一旦外传,会引来南国未尽守军的四面夹击。眼下利南城余震不断,人心不稳,士心也不稳。”司徒黎一转身,正对上芷萧探询的目光,一个失神,片刻之后又赶快移神而去,“虽说南国地动当日,皇族之军及城郊守军已为我军所灭,但我总在担心。”
“担心这些不是普通的百姓,担心利南城将不保?”
芷萧随着司徒黎的步伐转向走至南城墙的至高点,南部之景一览无遗。
“夫人。”
司徒黎拂了拂城墙墩上的尘土,
“司徒将军有话便说,不必遮掩。”
芷萧浓密的眼神投向远处更为浓密的树林,心中原是各有所思。
“司徒只是觉得相爷变了。”
剑眉略扬,有些压抑了许久的话终是吐了出来,只是没有料到,倾诉的对象竟是相爷夫人。
“司徒一直以为相爷会不愿对南国动手,会不忍伤害南国百姓,没想到,只不过是三江水库的一个轻易举动,给南国带来如此大的灾难。”
午后微醺的风吹拂着司徒副将鬓间的细碎短发,每一缕暖意都携着不同于邹靖涵的刚正。
“司徒将军但说无妨。”
芷萧仍是若有所思,耳边吹入司徒的话语,心中忙碌着另一个想念。
“相爷答应过南国百姓,会还他们一个安宁,只是不知京城究竟出了什么急事,让相爷舍得放下南国的牵绊,片刻不停地回京去。”
“为了一个承诺。”
倏然的笑意自芷萧嘴边浮起,牵扯起面上所有的缱绻笑容,不愿明说的话语便在笑意间淡淡掩饰过去。
“司徒将军,城内还有多少将士?”冷静的目光越过城墙下的废墟,“我们等相爷回来。”
“夫人,城内只余下一万将士,若是算上边关守军,最多也只能调动两万兵马。”
司徒黎面带忧色,南国一行,仿佛已将他的心磨合得柔软。
“就当是背水一战,我们也要坚持到相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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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都忘却风月词笔
夜色无边,蔓延在南国灰蒙的景致中,虫声鸟鸣,在这深夜中显得凄清无比。
芷萧就宿在邹相的大帐里,大帐内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许是之前连日的赶路,紧绷的心绪还未完全缓和,到了今夜,反而有些睡不安稳。
晚饭和城内将士的伙食一样,终究是没有心情。
“这个司徒将军。”
芷萧望着帐内桌案上的两盘点心,叫不出什么名堂来,花色也十分简单。想着早些时候司徒将军命人送来的情形,不禁浅笑了起来。眉眼一弯,倒似给这夜色平添了一道月光。
书案后的墙上照例挂着南国的地图,芷萧转了个身,外衣的边沿摩挲到图纸,发出沙沙的轻微声响。
探手在图纸上游走,沿着北麓的三江水库一直南下,手指顿在利南城中央。
环顾利南城四周,除却绵延的山势,当然还有许多封地。
仿佛困于笼中的利南城,似乎除了守城,再无他法。
芷萧定定地立在图纸前,就着明灭的烛光出神地望着,听着大帐外日趋紧密的脚步声,铠甲声,还有忽远忽近,网罗四方的传号声。
“外面怎么了?”
芷萧揽起大帐的帘子,问向守在帐外的两名卒子。不过是一帘之隔,却仿佛不自量力地想要隔断外界的纷扰。
“回夫人,这是我军的例行操练。”
两张刚毅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空空定定地守着前方的站位。
“是不是有人攻城?”
芷萧直截了当地问出,引得近处几步外的匆忙士卒纷纷侧首向这边望来。
“惊扰到夫人了,城内一切安好,还请夫人进帐歇息。”
帐外这些木头人般的守卫只遵循司徒黎的调令安排。
四周的号声愈来愈激烈,愈来愈明显,呜呜地吹着,将浓烈的庄严肃然吹向城内整装出发的将士脸上。
帐外的行军篝火忽而一闪一闪地为风势摧残着,火星在大炉内扑哧跳跃。
有激烈的打斗声,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攻城声,自四面八方传来,最后汇集在芷萧耳中。
来自四面的火光骤然间照亮大帐的上空。
“司徒将军可是在城楼上?”
芷萧站在帐帘内,扫视了帐外一圈,没有见到司徒将军指挥的身影,料想着情况或已到了紧急时刻。
“司徒将军可是在城楼上?”
两边的木头人似是铁定了心不理睬芷萧,四目相对,自己人望着自己人。
北方的夜空忽然猛烈一亮,如是突遭晴天霹雳,夺目的红光划破深色的长空。
“哎,你们。”
芷萧忽而衣袖一拂,佯向帐内退去。那两卒子见状心中一松,一个不留神,却见一道红色的影子自眼前浮过——
谢谢收藏——
芷萧独自一人穿梭在利南城内,凄清荒败之景俯拾皆是,比起曾经的翾翊山,这是一种无力挽回的落寞之景。近在咫尺,却远在海角。
该往哪里去?南城刚从困境中出来,北城又陷入困境之中。利南城的东西两侧,看来也到了危急时刻。
至多两万的兵力如何挡得住一群哀兵的进攻,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