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皇后-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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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心月柔媚的笑意渐渐消失,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些无奈。
她凝视着郑宣那张清隽的容颜,那一双温软的眉似是很让人着迷,可那双凌厉的眼却又让人胆战心惊。
她脸上没了笑意,也没了那些媚态,她清清淡淡地站在那儿,仿佛一瞬间换了个人,换了个灵魂似的。
舞心月淡淡一笑,表情柔和到极致,确切的说,更像是一股叹息,一股悲从中来的叹息。
“公子若非要知道奴家杀她的理由,只需知道她生父是谁便可。”
郑宣眉眼一抬,依然冷厉。
他尚未调查过楼玉笙,并不知她非楼永申亲生,且,舞心月的话也未必可信。
舞心月这些年来,别的本事未必多厉害,但论察言观色,还真能独领风骚。
自然是,只消一个眼神,便知郑宣的怀疑。
舞心月凝视着郑宣好一会儿,继而一叹,像是做了决定,用着极力压制却仍难掩恨意的语气淡淡说道,“她生父是常瑞德,赵妃胞弟,想必公子是知道这个人的吧?”
虽是询问的话,却笃定的很。
乍一听到这名字,郑宣的眼神倏然变得凌厉无比,仿若根根利箭要将舞心月万箭穿心似的。
放在案桌上的手紧紧一缩,若非极力克制,那案桌早已碎成渣。
“你到底是谁?”郑宣厉声问道。
若当真只是夜来楼的老板娘,若当真只是为广陵王效力,她不该问他这个问题!
舞心月听到这样一问,好似并不意外,她凝眸看着他一晌,提了提裙摆,忽然在他面前跪下,双手伏地,头磕在手背上,以虔诚而恭敬的姿态跪伏,“妾,江公孙女江瑛,拜见皇曾孙殿下。”
声音,似乎有些许颤抖,有些许哽咽。
郑宣忽然就怔住了。
皇曾孙殿下?
有多少年没人这样称呼过他了?
大概是从他有记忆起,再也没人这样称他,至此世上只有大公子!
这些年,噩梦不断,他知道那些死去的家人有多荣光,他也知道,自己本该是多么耀眼的存在。
可他从来没有记起过,原来他还是皇曾孙!
这个称呼让郑宣有些恍惚,似乎过往的辉煌在眼前一一展现。
只是那时,他尚在襁褓中,他的一个百日宴,普天同庆,却不过须臾间,沦为阶下囚。
所有辉煌尊贵,不过刹那灰飞烟灭。
他说过,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无论繁华富贵,又或是人心情意。
怔忪的眼眸渐渐冷凝,郑宣再次凝视眼前匍匐在地的女子。
江公孙女,江瑛。
他虽未见过,却知江公是谁,他是当年名震天下的大儒,是天子亲自请他出山作太子的先生,教导太子三十年,直到十六年前那场祸事,江公不愿受辱,自缢而亡。
郑宣冷视着舞心月,“你如何知道本公子?”
“妾幼年时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和太子殿下,容颜相似,妾能断定,您就是皇曾孙殿下。”
“你接近本公子,究竟意欲何为?”
舞心月缓缓起身,目中尤有泪光,她凝视着郑宣,坚定地说,“属下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助殿下登位!”
郑宣哧的一笑,“前几日你还说广陵王要将我纳入麾下,事成之后,封侯拜相随我,才不过两天功夫,就变了。”
舞心月面色坦然,“只要能大仇得报,忍辱偷生又何妨?”
郑宣淡道,“楼玉笙的生父,你如何知道?”
“属下幼年时随爷爷进宫,不但拜见过太子殿下,也曾见过赵妃,赵妃与常瑞德是孪生兄妹,而楼玉笙与赵妃肖似,不仅如此,楼玉笙的母亲楼芝兰和常瑞德本有婚约,若非常瑞德突然死亡,早已是夫妻,而且,楼玉笙生于征和二十五年二月十八,常瑞德死于征和二十四年四月二十,常瑞德死了一个月之后,楼芝兰发现已有身孕,匆匆嫁给茶商楼永申。于情于理,楼玉笙必是常瑞德之女无疑。”
郑宣面色平静,面无表情,唯有他手下的案桌,已有碎屑掉在地上。
他忽然很想笑,这算是因果轮回吗?
十六年前突如其来的灾祸,他从云端跌落,赵妃担心他会跟六皇子抢太子之位,假借天子之怒刺杀,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在他身上下了那般阴狠的毒。
可谁会想到,十六年后,他竟要靠仇敌之女来解毒?
呵——
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可笑他竟屡屡将楼玉笙当成妹妹而放过,而她竟是一手策划十六年前那场祸事的元凶之女!
可笑他以为楼玉笙是他十几年来唯一的光亮,可笑他以为楼玉笙会是他的救赎,她却原来是将他推入深渊的恶灵!
究竟是怎么了?
老天还嫌他不够可怜可悲,还要来玩弄他吗?
哈——哈哈——
可悲的是,为了活下去,他还得依靠楼玉笙。
舞心月被郑宣的眼神给震住了,那样悲凉的厌世,明明很想放弃,却又不得不活下去。
她以为,郑宣的心里应该只有恨意,和她一样滔天的恨意,哪怕毁灭一切也要复仇,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么厌世,这么厌恶活着。
可是,她无法理解他眼底的自嘲,甚至是痛苦纠葛。
难道楼玉笙对他那么重要吗?他便那么喜欢她么?
不,不能!
楼玉笙是他们仇人的女儿,她决不能让她活着!
舞心月眼中杀气刚起,倏然见郑宣盯着她,仿佛要看透她心底所有般的研判审视,而后,冷冷道,“楼玉笙的事,到此为止,你不许动她!”
“为什么?你忘了你的父母,忘了你的爷爷奶奶了吗?”舞心月难以相信地看着他,声音因愤怒悲伤而变得尖利。
忘?如何能忘?
日日夜夜的噩梦折磨,他如何忘得了!
可是,他得活下去!
哪怕他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可至少在活着的时候,他都要争分夺秒的活下去。
“没有为什么!你既要效忠于我,就得听我的命令!你若再敢动她,休怪本公子铲平你冷月宫!”
舞心月脸色一下苍白,想说什么,唇角却哆嗦的厉害,张不了口。
她在郑宣严苛冷漠的眼神下,再次拜倒在地上,嗓子哑的几乎不成声,“求殿下给我一个不杀她的理由!”
不杀她的理由?
因为她是他的解药!
半晌无言,郑宣起身离开,在舞心月身畔驻足,漠然道,“在我眼里,你依然是舞心月,莫要以为本公子不知道你和广陵王世子的感情纠葛,莫要以为本公子会信你的忠心!”
舞心月苦笑,她抬头,脸上尽是泪痕,“殿下既不信我,就不怕我将你的身份供出去吗?”
郑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即使如今不过一介布衣,他的尊贵与傲然也不是他人胆敢直视的。
他语气冷淡,却像是昭告天下的霸气,“我既决定现身云州,就是要告诉这天下,我楚宣,回来了!”
是的,皇曾孙楚宣,回来了!
——
可是,郑宣虽想的透彻,知道楼玉笙对他的重要性,可还是忍不住愤怒怨恨,悲从中来。
他甚至想,当时楼玉笙激怒他时,他便不要不忍,直接掐死她了该多好,便不再有现在的恨,不再有现在的悲,不再有现在的无奈,甚至不再有现在的不舍。
若是没有一开始的相识,他不知她是他的解药,今日再知她的身份,他也能立刻结果了她。
可偏偏,他们相识了,以那样的方式相识了,以那样的方式,她走近了他的心。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爱上仇人之女!
那样的血海深仇,叫他如何能不介怀!
*
你们这些小没良心的,阿宣和笙笙都这样了,居然也不冒个泡安慰安慰,呜呜
第076章 以身相许么()
郑宣和舞心月秘密谈话时,文德早已清了场,除了他二人,绝无第三个人知道他们的谈话。
是以,当文德看到郑宣脸脸色阴沉的跟下了一场地狱似的时,他整个人跟丈二的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
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世上竟然除了楼姑娘以外,竟还有人能把公子气得人都快炸了却还安然无事。
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啊!
文德小心觑着郑宣的脸色,默默地跟着,又像往常一样,尽可能地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世上除了楼姑娘以外,竟还有人敢在公子气得快炸了的时候前来博存在感。
眼看着那一身素衣的美人吕意拦住了公子,文德就只觉得脑门直疼。
这一个个的姑娘们嗳,就不能消停会儿吗?就不能别跟商量好了似的来气公子吗?
公子的气量可小了,很记仇的啊!
能别惹公子吗?他还想多活几天啊!
嘤嘤——
吕意其实看到郑宣脸色不善,但事出紧急,万望他念着阿笙能够帮忙,她也只好厚着脸皮来求他。
“郑公子……”
郑宣眼光都没错一下,直接走开,这让薄脸皮的吕意脸红了一红,但还是烧红着脸上前,“郑公子,阿笙的家人被判刑了,三天之后就要行刑,看在阿笙的份上,你……”
她话未说完,突然见郑宣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比之杀人如麻的大额头,恶兽凶兽还要阴狠残戾,那眉眼间的戾气,仿佛要毁灭所有都还不够让他满足一般。
吕意眉头一皱,就听郑宣的声音阴戾的仿佛来自地狱,凶狠残暴地吼道,“滚!”
吕意一怔,文德也是一愣。
文德怎么也没想到,公子竟被舞心月气得连楼姑娘的事也不理会了。
在那片小树林的时候,公子不还担心楼姑娘担心的都要掘地三尺来找她了吗?
怎么这么一会儿会儿,又来了翻天覆地的大转变啊?
摸不着头脑的文德都快给跪了,公子对楼姑娘的态度,还真是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啊,叫他这个小跟班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回到安平别苑,郑宣一言不发一路阴沉着脸去地窖把所有酒坛子都搬到自己的房间里,嘭的一声关上门,不让任何人烦扰他。
文德忧伤的蛋都疼了,公子您再怎么不开心,别拿自个儿身体开玩笑啊?
实在是不爽快,拿剑去把舞老板或者楼姑娘给剁成肉酱得了啊!
“公子这是怎么了?”东方禹眉头都拧成川字了,“公子的身子可经不住这样糟蹋啊!”
文德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啊!劝也劝不住!”
可经过这一路,他算是想明白了,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公子在舞老板那生那么大的气,绝对跟楼姑娘脱不了关系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楼姑娘竟对公子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哎……
东方禹忧虑的很,又责怪问道,“劝不住也得拦着啊,公子的身子,哎……”
文德也叹气,他也想拦着啊,可公子一句“再不放纵就没机会了”,他就彻底没辙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子借酒消愁啊!
房间里,郑宣已经开了一坛酒,仰头灌下,直把眼泪都灌出来了。
他忽地摔了那一坛子酒,从画筒里抽出一幅画打开,画中只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她神采飞扬,笑语嫣然,正是那壹夜之后,他画了画像让文德去查她的身份,之后这幅画便留了下来。
郑宣抚摸着画中女子,手指停留在那一双神采飞扬的凤眸上。
和他那么相似的眼睛,总是让他心生不忍的眼睛,总让他误以为她可能是他妹妹的眼睛……
怎么都想不到,她竟是常瑞德的女儿!
郑宣知道,他不该那么轻易就相信了舞心月的话,他应该再去查证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舞心月说的那般笃定,他便信了,没有理由的相信了,就好像他早就怀疑楼玉笙就是那样的身份似的。
他曾以为他对楼玉笙付出了信任,没有怀疑她出现的动机。
但实际上,或许他内心里,一直都未曾真正的相信过她,只不过觉得她不过一介普通女子,就算有什么目的,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所以才漠视了对她的那份怀疑。
而现在,终于有了导火索,让怀疑的种子破土成长。
他曾说,楼玉笙能知道顾太守想要驻颜术,那也是她的本事。
但这件事,已经成为她不可信任的证据。
顾太守藏得那么深的东西,他用了药才让顾太守吐出真话的东西,不过一夜间,楼玉笙便知道了。
若当真只是寻常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