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农家女-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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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现在没客人,屋外现在也安静,寒洲让他出来。找了两块小石头,两个人蹲下,一个写,一个跟,写的是个“米”字。
“我们汉字,都是方块的,无论多么复杂,写出来要上下左右匀称,比如这个‘米’字,但是匀称当中又不是绝对的各部分相称,你看这中间的一横,它是微微上移的,大约在竖的三分之一处,这样看起来上边轻下边重,很稳定,如果是在二分之一处,会显得比较呆板。”
说完,寒洲又写了个“王”字,让他体会三个横之间的关系,既要匀称,又要有些变化,不能显得机械笨重。
“你再看这个大秦朝的‘秦’字,它是上下两部分,但看起来下面的‘禾’是被上面包起来的,上下两部分要紧凑,不是谁都不理谁,所以你写的时候也要注意,笔画之间是要发生关系的,不是生硬地凑在一起。即便是这个字‘雪’,你看它上下两部分都方方正正地摞在一起,但当写得快了之后,笔画之间也是要发生关系的,比如‘雨雪交加’这四个字,你看一下变化。”
说着,迅速写就‘雨雪交加’,用的是行书,行书正可以反映出什么叫“因形就势”。光写一个‘雪’字是看不出什么变化的。
可是那“一刀准”没吭声,也没看地面,寒洲“嗯?”了一声,这才发现地面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的影子,也抬头来看。这时,“一刀准”就已经站起来了,同时扔掉了手里的石头。
“您老来了,我这——,嘿嘿,刚才没发现。”
对方微微笑,点了下头,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地面上的字。这是个七十左右的老人,看上去精神不错。
“您是买豆腐还是油豆皮?我这就洗手去。”说着,“一刀准”就张着手招呼顾客进店。
老人摆摆手,说:“不急,你们继续。”
寒洲也已站起来了,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初学的,说多了也记不住,写多了自然就悟到了。你只记着,是上下两部分的,就先写上后写下,是左右两部分的,就先写左后写右,别的先不说,遇到问题再说吧。”说完,又转向那老人:“让您老见笑了,小孩子学写字,就是这样的。”
“呵呵,我看倒不是小孩子写字,倒是有些功力的。”
寒洲但笑不语,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在这大秦朝,还得诸事小心,特别是在有学问的人的面前。刚才老人看地上的字的时候,寒洲已经意识到出问题了,因为是用石头在地上写,教的又是“一刀准”这样的初学者,她只顾着教授字的结构,没想那么多,随手写的是楷书,横平竖直非常明显,但秦朝这时候流行的是篆书和隶书,隶书也是由篆书简化而来没几年,她刚才那一步跨得有点大了。
老人看她这样子,笑呵呵地问:“姑娘芳龄几何啊?不知从多大开始学书?”
嗯?寒洲愣了一下,问我芳龄几何,不会是给我介绍对象吧?后来又一想,就明白了,这肯定是看我有点底子,想问问学了多少年。可是这芳龄几何该如何做答呢?
那老人看寒洲皱眉思索的样子,觉得很好笑,这个问题难道很难吗?
“对不起,老人家,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寒洲歉意地笑笑,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免得后患无穷。
老人听了这话愣了一下,难道又出了一个四百岁童颜的高人,这鬼话骗别人行,骗他不行,不觉得对眼前的姑娘好感尽失。
“去年发生了一个事故,说起来好笑,但也很遗憾的。我被驴踢了一下,晕过去了,幸亏被人救起,从此以后,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驴踢了我这件事,也是街上看见的小孩子后来告诉我的,我是连这件事都不知道的。”说完,她勉强笑了一下,又禁不住叹了口气,心说,他妈妈的,一脚跨越两千年,这是哪国的国脚?
“嗯?是这样啊!可是家里人呢?”老人怜惜地问。
受伤了家里人总得在吧,家里人也得告诉她发生过的事吧?
“家里人找不到了,估计他们也在找我,但是已经半年多快一年多了,我找不到他们,他们也找不到我。”寒洲说完,摆摆手,已经不想再提了。
老人理解地点点头,也不说话了。
寒洲笑笑,转移话题:“您老要买东西吗?倒是我耽误了您的功夫。”
“嗯,是买东西,我孙子最喜欢吃你家的油豆皮,以往来晚了就没有了。”老人掀开帘子走进店堂。
“一块油豆皮。再来一斤豆腐。”说完,老人又一指店里的那些字,对跟进来的寒洲说:“这店里的字都是姑娘写的?”
“嗯,让您老见笑了。”寒洲谦逊地说。看起来老人有些文人气象,寒洲也不觉得小心对待。
“你没认真写,哪天你认真写了,我给你看看。”老人一副要指点人的样子。
寒洲赶忙说:“您老这么说,倒是我的福气了”。心想,怕这副架子也不是虚设的吧,也许真的遇上高人了呢。
“可不是你的福气吗?有多少人想让我指点,我都懒得理他。”说完,老人自得地笑了。
这老人家也真是有趣,寒洲不觉对他有些好感。人老了才会变得柔软,也才会豁达地自嘲,才会有提携年轻人的心意,年轻时就会觉得谁都在审视自己、排挤自己,谁都不服谁,整天处在斗争状态。
呵呵,人生一岁一境界啊,我这是在哪个境界呢?
“我家离这里不远,但你别去我家里,人太多,没法好好说话。就在这豆腐店里,我们聊聊这写字的门道。”
寒洲听了一笑:“您老以为这豆腐店是个清静的地方吗?”
“嘿嘿,也不是。”老人有些尴尬地笑笑,“主要是你年轻貌美,太引人注意了。和我切磋书法那些都胡子老长,你这样,会引发无端的猜测。”
寒洲“噗嗤”一笑,忙掩了掩嘴巴,点了点头。在这个时代,写字的女子确实是太少了。
老人又说:“你写了字就放在这店里,我有空会来给孙子买油豆皮,但也说不好固定的时间。”
寒洲点点头,说:“我每隔三天会过来看一看,一般是在上午,我想,我总有机会得到您老的指教的。今天已经是缘份了。”
老人点点头,深深地看了寒洲一眼,拿了荷叶包着的东西走了。
交待了“一刀准”用毛笔蘸着水在木板上练字,寒洲就离开了。
今天遇到个能一起谈书法的老人,算是这么些天来的一大收获。穿越以来,能深入交流的人几乎没有,总觉得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日日相见,也还是远的。从今天起,也许会有些不同。
其他的店就没有再去了。
寒洲骑着马慢慢溜达,专门找那些卖陶器的地方,遇到了,就下马看一看。转了大半天,她发现,虽然是一个时代的东西,受科技水平的限制,但其中的差异也还是有的。同样的生活用品,有的店做的细些,有的店做得粗些,粗细不光反映在师傅的制坯工艺上,在选料上差距也挺大的。有的东西器形还不错,但表面粗糙,摸起来颗粒感太明显,这就说明在泥土的筛选环节是不用心的。而好的那些,光泽度相应就好,看起来摸起来都让人舒服。
除了生活用品,建筑用的陶瓷也看见一些,比如陶水管,那东西是一节一节的,可以接起来。还有叫做板瓦的,据说,“瓦解”这个词和这种瓦的制作过程有关。匠人用泥条盘筑法先制成筒形的陶坯,然后剖开筒,入窑烧造。这个剖瓦的过程就叫“瓦解”。
有的店在生产画像砖,上面雕刻着骑射、生产这样的场面,像这样的东西应该是为宫庭准备的,一般人家哪用得起。
还有在塑造人偶的,有握着剑的、拉着马的,有真人的二分一大小。
难道从现在起就已经准备陪葬的兵俑了?这秦朝才刚开张没多久吧?
……
总体看了一下,寒洲心中比较有数了。知道现在能做的是什么,做不了的是什么。以前和女儿在首博和国博看的那些精品,是一两千年人们的努力才得来的,她能做得只是在选料上和造型上,至于颜料嘛,还是随缘吧,有就有,没有也不刻意去求了。一想到被人们像神一样地追逐着去探矿,啊!上帝,我是来大秦朝当资源勘查工程专业的实习生吗?
第三十七章 我想搬出去住
天还没亮,寒洲醒了,醒了以后,泪流满面。
她梦见她睡在家里的床上,半夜时候下意识地摸了摸旁边,结果没摸到毛绒绒的头发,她吓得坐了起来。当当丢了!
很多次,她都是这样,摸不到孩子就以为孩子丢了,总是醒来找孩子,看到她滚到一边睡得像只小猪,她才能再次睡下。
现在,睡在这已经不再陌生的房间,身边是睡相难看的西施,她哭了。
她无声地哭,生活于她而言,就像无边的暗夜,怎么走都走不到头,左右连依靠的东西都没有,就是黑漆漆、空荡荡,一脚一脚往下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往下走。
她想起了家里的每一个人,想他们是不是也在梦里看见她,想他们每个人都伸着手想拉她一把,把她拽到一个光亮的地方去。
还有不知在哪个地方的良子,他是否也是这样,在飘飘荡荡的虚空里无依无靠。
小腹有些疼,伸手摸了一下,例假来了,居然弄脏了床单。
在别人家里,弄脏了别人家的床单,这让她很羞恼。
忽然,她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唱歌了,她下意识地在乎别人的家,有十几口人的家。这咸阳在繁华热闹中让她觉得危险,她想把自己藏起来,甚至在一个孩子面前,也怕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她早就对自己说,不能让自己太委屈,结果还是委屈到了,连歌都不敢唱了,弄脏了床单还会惴惴不安。
她起了身,穿好衣服推开门。星星正一颗一颗地躲起来,正是透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摸着黑,走进马棚,老陈闻到了她的气息,耳朵一激灵,她上前抱着老陈的头,把脸贴上去,来回蹭了蹭,说:“老陈,我们出去呆一会儿吧。”
道路很安静,打更的人也不知哪儿去了。有几声狗叫,估计是谁家的人起得早,在骂狗。铁匠铺的人在生火,一股子烟味。路上只有老陈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一路往南,直到渭河。
水很大,河边还没有取水或者淘沙的人。星星已经全都回去了,晨光微现。
老陈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草,寒洲想起她听过的旋律:memory
midnight
notasoundfromthepavement
hasthemoonlosthermemory
sheissmillingalone
inthelamplight
thewitheredleavescollectatmyfeet
andwind
beginstomoan
memory
allaloneinthemoonlight
icansmillattheolddays
iwasbeatifulthen
iremember
thetimeiknewwhathappinesswas
……
imustwaitforthesunrise
imustthinkofanewlife
andimustn’tgivein
whenthedawnes
tonightwillbeamemorytoo
andanewdaywillbegin
……
老陈嘶叫了一下,它看到了同伴,找伴儿去了。寒洲回头,是胡七,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
胡七没动地方,站在草丛里望着她,听她唱歌。
她已经唱得泪流满面,但她仍然唱得旁若无人。
胡七听不懂,但他能懂她声音里的孤独和坚强。
如果她只是美丽,他觉得他想享受这女子的美丽,如果她只是聪明,他觉得他找到了前行的伙伴,但她又是这么孤独和坚强,他觉察到了自己的心痛,他想把她紧紧地、紧紧地按在胸前,让她知道有他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都不动,看着太阳升起来,照在岸边的树上,石头上,马儿的身上。
鞋子已经被露水打湿了,寒洲踢了踢上面的泥,转过身来,朝胡七走去。
“走吧,回家吃饭。”
她脸上的泪已经干了,只剩下眼睛红红的,胡七一把抱住她,然后像抱着个婴儿一样,摸摸头,拍拍背。
寒洲挣扎了一下,想推开他,轻声说:“别这样,走吧。我没事儿的。”
胡七抱得更紧,他想给她全部的自己,可是她在推,他很难过。他低头去找她的嘴唇,她一摆头躲过了,使劲挣脱他,他又要去抱她,寒洲委屈地蹲在地上大哭。她觉得胡七在欺负她,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