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门-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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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王鹏展眉笑笑说:“不就是打个招呼嘛,”他拉了李宝发一下,“走吧,再去一趟就是。”
李宝发见王鹏答应了,心里就像有大石落了地,立刻跑两步跟上。
“李师傅,你还没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王鹏边走边问。
“许梅芳。”李宝发下意识摇了下头,“她呀,唉,怎么说呢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李宝发话说半句又咽了回去,虽然让王鹏觉得有点脱头脱脑,但好在他也没兴趣知道这女孩的来龙去脉,也就一笑置之了。
许梅芳见王鹏、李宝发二人去而复返,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坐地柜台后面的办公椅上屁股都没抬一下,微抬着下巴一边嗑瓜子,一边问:“哟,怎么又回来了呀?我这里这会没人可以让大学生帮忙解释了。”
王鹏微有愣神,倒不是因为不知怎么回答,而是女孩竟然说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没有一丝的乡音,与李宝发、胖姐他们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而且说话的声音也极其悦耳,刚才他只注意到她与老农说话时的神色,倒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就一愣神的工夫,王鹏立刻笑着说:“下回你要是忙不过来的时候,只管叫我来帮你解释,我一定乐意为美人效劳。”话说出口,王鹏自己先暗暗打了个恶心,原来假意逢迎就是这么个感觉,太tm糟贱自己了。
许梅芳显然没料到王鹏是这么个解释,而且平日里被人奉承惯了,也不愿意分心劳神去分辨话里话外的真实意味,因而立刻就把王鹏的话当补药吃了下去。她双手把桌上的瓜子一推,站起来噼噼啪啪拍了拍手,走过来趴在柜台上看着王鹏问:“你真就是石泉那个强头倔脑的傻小子?”
王鹏嘿嘿一乐,看来自己人没来,这里上下还真早都传遍他的事了,而且还有了“强头倔脑”这么个定义,可见往后日子乐观不到哪里去。
“我人是傻了点,可绝对是个好人。”王鹏转头朝李宝发笑了笑,“是吧,李师傅?”
李宝发愣了愣,随即就朝许梅芳肯定地点了点头。
“傻傻的好人?”许梅芳笑起来,“这年头,人傻被人骑,人好被人欺”
“那要看被谁骑、被谁欺了,”王鹏将身子斜靠在柜台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许梅芳,“要是被美人儿欺了骑了也算是值了。”
“啊哟,要死啊”许梅芳扬手过来在王鹏肩膀上打了一下,刚好是那种不轻不重的份量,堪堪让人受用的那种,“年纪倒是不大,竟然吃起我豆腐来了”
王鹏虽然愿意跟美女调笑,只是这个许梅芳,他真的是打心里不喜欢,因而身上挨了那一粉拳虽然骨头是有点酥酥的受落,但还是站直了身子不想再待下去,边走边向后扬扬手说:“走喽,有需要就吩咐啊。”
“那个,小许,我也走了,有空来我们办里坐”李宝发眼见王鹏三两下就让许梅芳落了个眉开眼笑,心里暗叹年轻皮相好到底是有好处的,尤其是对许梅芳这种骨骼轻佻的小娘更是有效果。
王鹏和李宝发俩人都走得没影了,许梅芳还趴在柜台上托着腮帮子回味王鹏的话,嘴角还时不时溢出“嗤嗤”的笑。这情景王鹏要是看见,心里准保是要腹诽这才是标准的傻女
回到城建办,吴主任不在,李宝发按着吴主任先前的吩咐,捧了些档案出来,让王鹏自己先翻看着,说是下午再带他去各村转转。
王鹏倒是乐意,刚想答应,吴主任进来了,直接接口说:“老李,搞那么复杂干吗?”他点了点王鹏接着说,“你就把你们石泉的那些资料翻翻就好,反正来龙去脉的你也清楚,要是楼里各部门都转完了,你也不要耽误,明天就去石泉吧。”
“吴主任,石泉的事太复杂,你看……”李宝发犹豫着看了看王鹏,“是不是我和小王一块儿搞?就当我搭把手也行,总比他木木愣愣地往上冲好。”
王鹏听李宝发这话,料想他是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得罪了谁,于是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倒是李宝发对他的反应好像全然未觉,只是殷切地看着吴主任。
吴主任对这事似乎也觉得心烦,困恼地颦蹙着脸,窝在自己办公桌后面的藤椅里,把个搪瓷杯子拿起放下,放下拿起的,到最后竟蹦出一句:“算了,算了,小王刚来,还是让他在乡里再多熟悉熟悉吧,具体工作,我过几天再安排。”说完就站起来走了出去,直到下午下班王鹏也没见着他人。
吴主任甩手而去,把王鹏和李宝发干晾在那里,互相都觉得有点尴尬。没有具体的安排,王鹏只好翻着石泉那些明显被处理过的污染资料,用来打发时间,心里难免又多了些不安,照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不但帮不了石泉,反倒连时间也被空耗掉了。他看了看百无聊赖捧着电话穷侃的李宝发,觉得还是要从他身上打开口子,看看这乡里到底有多少防着自己的事。
中午下班时间一到,各办公室的人就齐刷刷地往外出溜,那速度就像黄蜂扫过。王鹏家在石泉,午饭没处解决,自然要到街上去寻点吃的。他本就打算从李宝发身上套点话,于是就邀他和自己去乡政府对面的阿芳饭店打牙祭,没想到李宝发看似谨小慎微,一说吃饭居然想都没想就笑着张口应了。
于是,俩人就前后脚地掀帘子走进了阿芳饭店。
“哟,宝发来哩啊”
刚进门,一个脑袋浑圆、身体粗壮的二十四五岁男人就迎了上来,从手里的大红鹰硬壳里拔了烟递给李宝发,又递了一支给王鹏。
王鹏摇摇手拒绝了,他以前来这家店吃过饭,因而知道这男人就是饭店的老板,至于姓甚名谁就不清楚了。
“这位面熟陌生的,是?”男人敬烟被拒只好转向李宝发询问。
李宝发到了这地方后,人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整个人都来了精神,说话也响亮了许多,“噢,这是我们办新来的大学生王鹏。”他又转脸对王鹏介绍,“这是这家店的老板许武强,人称强哥。”
“许武强,强哥?”王鹏差点笑出来,他记得和刘胖子一起看的《上海滩》,那个许文强可是一表人才、侠义胸怀啊
注释:
1、脑缺髓——俚语,髓读Xi音,类似脑子缺根筋的意思。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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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 许家兄妹()
许武强估计也是习以为常了,对王鹏的反应不以为忤反以为乐,“我也就这身胚与许文强有点距离,但要说到侠肝义胆,那绝对不是盖的,比许文强只高不低”
王鹏也懒得跟他较真,就嘻嘻哈哈的应着,刚要想找了座位坐下,门帘晃动处,许梅芳走了进来,一眼就瞧见了王鹏和李宝发。
“咦,看不出来啊,老李”许梅芳袅袅挪挪地走到他们跟前,“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方,肯请刚来的大学生吃饭啊?”
李宝发一脸尴尬,讪笑着回道:“哪里,哪里哦,是小王拉我来的。”
许梅芳眉毛一扬,笑意盈盈地看着王鹏说:“想不到小王还是蛮会做人的,刚来上班就知道讨好老同志了,那能不能连我一块请了啊?”
“没问题啊,”王鹏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就是多加一副碗筷的事嘛”
“那可不一定哦,我胃口很大的”许梅芳一边坐下来,一边眉角含春瞟着王鹏。
王鹏一边拿了茶水冲洗碗筷,一边低头笑应:“就你这副风吹柳折的模样,吃撑了也不会把我给弄穷的。”
许梅芳、李宝发看王鹏在那里冲洗碗筷,不约而同地都皱了下眉,许梅芳更是不自觉地就收起了刚才的满目春风,不咸不淡地回声冲着许武强喊:“哥,你好换个洗碗工了瞧人家大学生都嫌你的碗筷不干净,这回头要是把乡里的领导也吃坏一两个,看你这店还要不要开下去”
王鹏听了立刻抬头,许武强已经到了跟前,脸色怪异地看着王鹏,“学生阿弟,你这勿是打我巴掌、拆我招牌嘛?”
“哎呀,强哥,不要误会”王鹏连忙站起来解释,“我也是这几年在宁城跟朋友吃饭见他们都这么弄,依葫芦画瓢而已,倒不是有意拆你台,你不要介意”
许武强依旧黑着脸,倒是许梅芳重新又展颜笑起来,“我说嘛,你明明也是个乡下伢子,怎么就学了些城里人的做法,倒显得大家生分不熟络似的。”
王鹏心想,我本来就跟你们不熟嘛。
许梅芳这时已经站了起来,“行了,你和老李慢慢吃着吧,我楼上还有客人,不和你们逗了。”说完也不等他们应声,兀自朝门口账台边的楼梯走了过去,许武强睨了王鹏一眼也跟了过去。
李宝发拍拍胸口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尽量坐得舒服些,然后才朝着点菜的四川小妹报了几个家常小炒,又要了两格五茄皮,这才正面瞧了王鹏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里,”他拿着筷子戳了戳桌面,“是许家兄妹开的,乡里的头头每天都在这里吃,我们这种小鱼小虾根本不入他们的眼,像刚才那样递根烟给我已经算是抬举了。”
王鹏坐的位置正对着账台,能清楚地看到许武强迎来送往,但很明显,他也不是所有人进来都去打招呼。这让他又纳闷起来,按说以李宝发上午带他到各间办公室认门时的表现,实在不是什么能让许武强抬举的人物,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道道吧?王鹏重新打量坐在自己对面的李宝发,看他正自得其乐地抿着五茄皮,一个脚掌踩在凳子上,一只手搁在膝盖上,一只手有节奏地拍着,嘴里哼哼着莲花落注释1。
“李师傅,”王鹏给李宝发夹了一大筷鸡胸肉,“听你的意思,许梅芳与这许武强是兄妹?”
李宝发继续哼唱着,只是眼皮挑了挑朝王鹏点点头。
王鹏将身子凑前一些又说:“我看啊,你就好好给我说说这兄妹到底是怎么个不能得罪法,省得我一不小心老是犯人家的忌讳。”
李宝发喝了酒吃了肉,用手抹抹嘴巴,叹口气说:“其实这兄妹俩也不难搞,只要多捋捋他们的顺毛,多照顾照顾他们的生意,也不会特为注释2来为难你。”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王鹏只好又是敬酒又是布菜地一番殷勤,看李宝发酒酣耳热话也多起来了,才再次追问许家兄妹的情况。
原来,这许家兄妹祖籍是北方的,他们的父母和叔叔都是到运河省下乡的知识青年,在大修水渠那会儿,他们的父母先后死了,就剩叔叔许家晖带着他们生活。77年恢复高考,已经在乡中学当代课老师的许家晖考上了运河大学,去省城天水上学了。从此,许武强就一个人带着妹妹许梅芳生活,为了让许梅芳有个稳定的生活,许武强退了学开始做各种营生,也就在那个时候,许武强在曲柳乡的三柳街上打出了名声。但说到许家兄妹真正开始风光,还是近几年的事。
许家晖大学毕业后没有回曲柳乡教,而是去了梧桐镇教育局,并且一路官运亨通,现在已经是县政府办公室的秘了。他因为自己读四年,使得许家兄妹没人照顾,所以回来后一直对这兄妹俩百般照拂,当官以后就更不要说了,许梅芳能进乡政府工作也全仗了他。
李宝发说到这儿,咽了咽口水,浑浊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将头与王鹏凑得更近些,声音也压得低低的,“这还都不是关键,毕竟许大秘整天在县里,不可能天天罩着他们。关键啊……”他故作神秘地朝王鹏眨了眨眼睛,“许梅芳这小娘13,跟洪记轧上了姘头”
“啊?”王鹏倒真是没想到,许梅芳看上去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样子,竟跟乡党委记洪向南这么个半百老头有染。而且据王鹏所知,这洪向南的方盘脸上长满了麻坑,正中央还嵌了个大大的酒糟鼻,许梅芳跟他,纯粹是鲜花插牛粪上。
李宝发看王鹏傻愣愣地样子,就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一下,然后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坐正道:“明白关键了吧?所以说,这兄妹俩得罪不起,别说县里的那些头头脑脑喜欢听秘的建议,就我们洪记在曲柳乡一言九鼎的威望,也不是你这样刚出校门的学生伢子能碰得起的。”
王鹏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也没想跟这兄妹过不去,但终究没把这话说出来。
李宝发倒是继续说:“你还别说,就你们这种学生伢子有什么用?这乡村两级是最复杂难搞的地方,我们这些在乡里待了一辈子的人都做不了的事,就凭你脑壳子发热做得好?痴人发梦哦”
王鹏真没想到李宝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随即又释然,估计这应该是曲柳乡现在大多数人都有的想法,因而也不反驳只是谦和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