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危机者的调查书-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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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的?”
我从他的构思当中意外地发现他把我的下意识当作幸运的事情了。而且,我看出这位有
点儿肥胖的中等个子讯问官虽然外表装作平庸,但他绝不鲁钝,所以,我静等那些哄堂大笑
的战士们静下来。
“我三十八岁,是八岁的森的父亲。如果你想掌握基本的数字,就由这里出发吧。后
来,我和森发生了“转换”,我返老还童变成二十岁,森也成长到二十岁了。这不是很简单
的算数么?”
“因为革命家反对任何歧视,所以,我这句话也并不是为了歧视才使用的。你是‘癫
痫’病?由于这种病才头脑出了问题?当然,我们作为革命家,对精神病患者一般是不歧视
的……”
“那并不是你所谓的措词不当而造成的下意识的错误,而是你十分清醒的神志造成的歧
视。我是受过某些歧视的呀。我想让你们明白的是很简单的事呀,如果你们还有理解的精神
的话!森为了他的事业的初步成功,带着你们党派里的女学生走了。但是,要实现他的事业
就必须实现‘转换’的使命,在这一点上,它才具有意义。这和你们的党派对敌对的党派所
做的歧视的姿态是没有关系的。森不是你们的战士!……直到现在,你们对‘大人物A’也
没做出明确的评价吧。你们宣称‘大人物A’为了赞扬袭击者而召开大会,可是你们至今还
没有关于‘大人物A’的评价?对于你们来说,‘大人物A’实际上是什么人物?他为什么
必须遭受袭击?如果你们已经认识了这个道理,为什么在森动手之前你们不去干?”我如此
据理陈词时,一直盯着讯问官的眼睛,因为有句老话说要靠毅力制服狗,就得死盯住它呀。
哈哈。他那圆鼻子头的周围好像忽然充血,不知在什么时候用偏振光镜排除了我的目光似的
露出了满脸冷漠。也就是对我今后即将遭遇的惨事的冷漠。与此同时,他身后那些笑得没劲
儿了的人们却一致向我表示了敌意。他们一动也不动,从身上冒出强烈的臭味儿,仿佛马上
就要抓起钢管,给我身上戳出上百个内出血的血斑来。
“你们不要挑拨森的父亲,也不要煽动年轻人啦。”“志愿调解人”机灵地进行他的专
职工作了。“森的父亲确实是袭击‘大人物A’的那个人的亲人。至于他怎样想,就凭他去
想好了。只要那想法对运动有利……森的父亲可是有用的人呀。因为你们虽然能够瞒哄官方
把森带进大学,但是,他发言时需要森的父亲当翻译呀。森的父亲是唯一能胜任这项工作的
人啊!”
“战士森,来到大学里了。”讯问官若无其事地说道。“他说话时,头部的创伤确实产
生震动,所以,演讲时恐怕需要人帮助的。……战士森确实克服困难完成了义务,可是他沉
默寡言啊。”
“没有反对意见!”一阵强烈的共震,震颤得覆盖着木板的玻璃哗啦哗啦响。
我觉得那个发出像钝器似的粗笨而又沉闷的声音的、由于用力过猛而目光呆滞的战士是
个无法忍受的卑劣的家伙!而且,……特别是因为我出于十八岁的鲁莽,终于对那个引诱青
年的、而且是利用森来做那事的小官僚遏止不住愤怒,顾不得脚下蹒跚就向他打去!
“把我的森还给我!”我尖声尖气地喊叫。“我不许你们把森叫做我们的战士!把森还
给我!”
可是,我把话全都喊完了么?我的拳头指向的目标的那颗人头霎时间低下去了,从他两
旁跳出两个相似形的机器人,把我给掀到一旁去了!我的后脑勺撞在覆盖玻璃的木板上,证
明了那木板的有效性之后,滚倒在地板上了。虽然没断气,但是,我充分地体验了疼痛,我
佯装昏迷不省了。这种士兵的暴力和湄公河三角洲的电影一样,除了在不高兴的脸上现出的
厌恶之外,仿佛在能量的源泉上还有不可抗拒的庞然大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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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持了一会儿这种佯装的昏厥状态,……因为在别人的眼里那和人事不省是等价的。
哈哈。但是,我能够未被刻薄的或者执拗的检查发现我已恢复神志,从而再次真的使我昏迷
而且陷入可能被打杀的绝境,那多亏“志愿调解人”的足智多谋了。“志愿调解人”准确地
判断了情况,并且迅速地采取了行动。他首先把我原地不动地放在地板上,然后,他自己以
曾经隐匿过战士森的身分,强调他有权和森见面。结果,那些人都走出监禁室,只留下一个
监视的人。
我的头部挨在地板上,从耳、鼻里流出的血上粘了旧的尘土、又粘了新的尘土。如果不
是隔着散发油墨和汽油味儿的脏广告纸,监视的人看见我受伤的头部直接挨在地板上的情形
就会发现我已经注意他了。这时,随着肉体的痛苦,另外一种感觉也来逼迫我了。那是一种
根本性的怀疑。它在我闭住眼睛时的黑线似的视野里,以窜改圣经的往事的形式出现了。
《鸡鸣之前,汝应三次否定“转换”的自身》,汝并不是我,而是森呀。我怀疑森已经忘记
了“转换”的使命,和那个女学生一块儿变成称呼他为我们的战士的那些家伙们的同伙了!
我一直以为森袭击“老板”是他为了完成使命而迈出的
第一步,而且我也为了继续他的工作而开始活动并且被打倒在地,但是,这不都是我一
个人唱的独角戏么?难道森不是由于“转换”为二十八岁的肉体找到了性伴侣的女学生,仅
仅作为性关系的回报才接受女学生的指示才去袭击“老板”的么?他们说袭击之后立刻收到
了女学生的报告,不也恰恰就是证明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森由于采取脱离了“转换”的正题的行动而受伤,而被警察追逐,再
加上我又继续他的行动而盲动,现在陷入尴尬的境地了。如此下去,宇宙精神所赋予“转
换”的使命就将一无所成,而“转换”了的两个人也就要毁灭了!
我在强烈的失落之余,被暗无天日的恐惧挤压着,悠缓地昏迷了过去……。这种情况,
过去也曾发生过。那是森下生的第二年,酷暑难当的夏天,我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前妻,向
俯卧在床罩上的我报告医师对她讲的婴儿的前途,我一边听着就悠悠地昏迷了。我的妻子、
也就是我的前妻发现了我的异常,就一遍又一遍地呼喊我的名字,可是,我浑身冷汗,连胳
膊也不能动,更不能把脸转向她了。因为当时我正像一具尸体,向死亡滑去啊。现在回想起
来,使我比一具死尸还可怕的,也是这强烈的失落感引起的暗无天日的恐怖而造成的啊。
……
我费力地驱动仍旧保持着死亡状态的眼边的肌肉,睁开了眼睛。我现在仰卧着,缠着绷
带的森的头部面对面地对着我,泪痕纵横的森……。
我挣扎着想尽快清醒,过热了的脑计算机里映出紫色的光束,上边现出字来:“想起上
帝说的‘鸡鸣之前,汝应三次否定你‘转换’了的自身’的话来,到外边去痛哭吧!”现
在,既然森已经痛哭,难道他也三次否定“转换”了的自身了么?在鸡鸣之前!
然而,当我的肉体和精神脱离了比死尸还像死人的状态、塞满了电话线似的神经的管络
又顺畅地连通时,我看见在那张凝视我的泪痕纵横的脸上现出来了最根本的东西。它打消了
我刚才产生的疑惑,并且扫除了残滓。森的肉体和精神已经适应了“转换”后的新情况,获
得安祥和宁静了。他那凝视的眼神里表现出来的沉静和清澈,既似悲伤又似哀怨,而且也像
是对慰藉的召唤。这时,我产生了幼时的我独自闯过艰难的夜路,终于回来抱住保护人的膝
头,在安心之余而想大哭一场的心情。但是,我总算在开始呜咽的大喘气时,抑制住了。
等我恢复了能够观察周围的神志时,发现我躺在办公桌上,面容忧郁的女学生正在替我
擦拭血污。随后,在看护我的森的身后,出现了举止行动显然已经不再是俘虏的“志愿调解
人”。
“‘义士’死啦!不知是被杀,还是死于事故,反正‘义士’死啦!”
他草草略略地告诉我。
“是被杀,还是死于事故?你说得太含糊啦!”我连连叫喊,但是,喉咙里还有比死尸
还像死人的残余,变成五六岁小孩儿的声音了。
“但是,……也只能这样说了!……听说是他要去洗手间,便放他到走廊,他就跑出去
了。虽然‘义士’在监禁当中身体虚弱,但毕竟是反对核发电的身经百战的猛士,监视队追
他,他还是不停地逃,怎么也抓不住。后来,义士爬上了大学后边的水泥墙,好像飘在灯光
上。一会儿聚集了五十个人的追踪队,他们合在一起‘啊’地大吼了一声!因为墙后就是面
临国营电车铁路的八十米高的悬崖呀。但是,‘义士’却像被那‘啊’的一声喊叫所催促,
他一边回头,一边跨过墙上的铁丝网,然后,他也‘啊’地大喊一声,失去了踪影……”
“志愿调解人”说完,在眼镜片的漩涡后边眯缝着眼睛,三角形的鼻子头抽动着,像接
连着咳喘似的哭泣起来了。于是,我醒悟过来,森的泪水也是为了“义士”的死而流的。
“这不是乱七八糟么!”我用粗暴的嗓音妄自吼叫着。“四国的反对核发电的领袖竟然
摔死在大学校园里,当地人是不会答应的!他要完成的事业都在空中化为灰烬了,乱七八
糟,简直是乱七八糟!”我在嗓子眼儿里挤出了一两声蛙鸣似的哭泣来。
“你那样哭不也是白费么?死去的人遗留下来的乱七八糟必须依靠活下来的人以乱七八
糟去消除呀。”女学生在说大话,不过,那也是把“义士”之死带给她的恐惧用进攻的手法
表现出来罢了。
但是,森对此发出的无声的语言却通过他放在闭着眼睛的我的肋边的右手响彻了我的内
心。“转换”前的森发出不能形成语言的呻吟时,他那肥胖的小指头一触摸我的身子,那里
就通了电磁波,所有的意思就都理解了。
“正像那样,乱七八糟,那可不行。你问为什么不行?因为像冰冻似的寂寞、还有恐
怖,袭击我们。而且,那冰冻般的寂寞和恐怖,就像从地狱的斜坡上刮来的大风,吹打着我
们!有的祷词说:隐藏在岩石后边,到达黄泉界者,将于上国生下不健全之子,然后又陷入
灵魂的枯寂和恐惧。想想这位写祷词的上代的人,毕竟在他们的年代、世界上是冰冻一般的
沉寂和恐怖的呀。而且,我们并没有生存在像他们那样的共同体生存着的时代和世界上。因
为我们全都生存在被学术和遗传正在毁坏的时代和世界上啊。作为我们更切实的问题,乱七
八糟是不行的,我们必须是能够重整那些乱七八糟、使所有的人苏醒过来的人啊!”
“森的父亲,你要装死到什么时候为止啊?”那女学生说道。她把弄干净了的上衣盖在
我身上。她即使这样做也不能和已经死了的人互通信息呀。
我现在和生活在我身边不远的、用手触摸我的身子的森通了信息。我抬起身子,走下办
公桌,虽然头痛影响得颈部像扭了筋似的不舒服,可是,关节的痛苦已经很快就消失了。毕
竟是十八岁的身子呀,哈哈。我一边穿上衣,一边从开着的门往外看,在亮着电灯的幽暗的
走廊里,有几名士兵站在墙边。他们变成了薄薄的纸人儿,贴在墙上了。我诧异地眨眨眼,
明白了。原来是左边的上眼睑肿得遮住了眼睛,结果只有右眼能看,失去立体感了。
“那么,我们大家怎么办?期待我能做些什么?……或者无所事事,甘当俘虏?”
“因为森要作袭击‘大人物A’的报告,就请你来转播吧。”
“让我站在演台上,为那些踢打我的人们介绍森的讲话?这可是太了不起的工作
啦!?……不过,要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希望你们防止我妻子,也就是我的前妻混入会场。
如果不把她拒之门外,会场里大乱起来可就糟了。因为她是个不适合参加政治党派集会的女
人,一眼便可看到她。”
“就是那个在大学门口被官方看管起来还挣扎的那个人么?我现在就去和大会的组织人
员打招呼。”女学生说完往走廊走去,她在向我们炫耀在我们中间只有她能自由出入。
“另一个条件是……”‘志愿调解人”谨慎地问。
“这并不是给森的思想的转播,而是要表明我的见解,我想首先讲一讲他们杀死的‘义
士’,这位数学家、政治活动家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我这样一说,曾说“义士”之死使他充满忧伤的“志愿调解人”马上表示了反对。
“如果你一开头就讲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