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之子-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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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我拥有在波斯钻探石油的用地权。用地权涵盖了波斯的西南角,离英国波斯公司已经发现大量石油的地方不出一百英里。我不敢自夸拥有了最富有石油的土地,但地质学家告诉我,我的前景并不是毫无希望。”
“你已经开始钻井了吗?”
“没有,先生,我需要筹集资金。”
“你自己的资金还不够?”
“一点都不够,先生,不够。”
“你已经开始筹集资金了吗?”
“没有,先生。”
“在你所谓的用地权范围内,你有没有找到哪怕是一盘石油?”
“没有,先生。”
“用简单明了的英语来说,你是在问我愿不愿意把惟一的女儿嫁给你?”
“是的,先生。我们彼此深爱,而且我可以保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尽一切努力让她幸福。”
“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尽一切努力?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没有收入,也没有真正的前景。你觉得什么会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让她有住的地方?让她有吃的东西?”
艾伦的脸色转白。“我父亲会给我一小笔零用钱,先生。虽然不多,但我们不会饿死。我相信——”
“饿死?饿死?你想娶走我惟一的女儿,并向我保证不会让她饿死!我的答案是不同意。绝对不同意。你不能娶她。你得和她断绝关系。你得马上离开这里,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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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男仆跑出去找艾伦的帽子,所以艾伦耽误了一分钟以后才被赶出屋。艾伦觉得既丢脸又愤怒,可更糟的是,不得不离开洛蒂这一想法让他心如死灰。
洛蒂马上看懂了他的表情。
“哦,亲爱的,很坏的消息,是不是?”
“他勃然大怒。他只对钱感兴趣。”
“艾伦,亲爱的,你的遭遇肯定很可怕。”
他伸手握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直到两人望进彼此的眼中。
“洛蒂,亲爱的,你真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我们得私奔逃走,从此以后就住在阁楼上,”她低语道,“我一直都很想住在阁楼上。”
艾伦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我不介意。”
“亲爱的,世界上有很多女人知道怎样靠五个英镑活过一周,但你不是她们。”
“我可以学。没人想过我能当护士,可结果我干得相当不错。”
“你是个完美的护士,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护士,可是一无所有地靠周薪度日,买便宜的肉,自己洗衣服,自己织袜子,像女佣那样打扫屋子……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连想都不会想。
“我有珠宝,我们可以把珠宝卖掉。”
“然后呢?”
艾伦的声音很无情,但很坚定。他在战争中已经见的够多,知道贫穷是怎么回事。那是艰苦的生活,无情而又艰难。艾伦永远不会容许自己这样拖累洛蒂。
“哦,亲爱的!”她低语道。她在哀求他改变主意,可她知道他不会这么做。
艾伦站起来,“我该走了。”
“哦,留下来,求你!不要就这样离我而去。”
“你父亲已经赶我出门。”
“哦,亲爱的!”他们可以听到他在书房里重重跺脚,很显然艾伦的时间非常有限。管家已经站在门边,手上转着艾伦的帽子,副管家和一等男仆站在他身后,就像一对衣冠楚楚的保镖。
艾伦和洛蒂拥抱在一起激情亲吻。
“我会等你的,亲爱的。你去挖石油吧,直到你变得像克罗伊斯那样富有。我会一直在这里。”
“别这么说,”艾伦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别跟你父亲作对,毁掉自己的一生。你是个自由的女人。如果你不明白这一点,那我的离去就变得毫无意义。你必须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你必须找到真爱,婚姻和幸福。”
“我相信你。如果只有一个人拥有成功的机会,那肯定就是你。”
艾伦微笑起来。他爱慕这个女子。他渴望能和她做爱;渴望能用手探索她身体的每一处。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沙哑而无情。
“这样的话说起来很甜蜜,但是请记住我们讨论的话题是什么。这是石油,一个由人类和上帝共同决定的行业。如果我在正确的地方挖井,那我就已经成功了。如果我偏离了一百英尺,我可能就会一无所得。我想,你父亲至少对我的经济前景评价得一点都没错。我现在身无分文,以后可能永远都是这样。再见,我的爱人。再见。”
“请脱掉衬衫。”
“什么?”
“请把你的衬衫脱掉,然后再爬上那些台阶。”
移民官不带一丝语调变化地一口气说完所有字。“请把你的衬衫脱掉然后再爬上那些台阶。”他指了指一段总共十五级的、不通往任何地方的木头台阶。一个穿着蓝色制服、表情很不耐烦的医生呆滞地看了汤姆一眼,然后又将视线落回到报纸的体育新闻上。汤姆脱掉外套,衬衫和领带,跑上台阶再跑下来。他的脉搏几乎没有加速。在大西洋的运牛船上搬了五个月的牛之后,他的体能几乎已经回到了被俘前的状态。医生好奇地看着汤姆肩膀周围的紫红色印迹——那是他中的第一个枪伤——和其它那些淡淡的伤疤——这些要么是在前线被弹片擦伤要么就是在监狱里受的伤。
“你受过一些伤,嗯?”
“一点。”
“打架?”
“战争。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他抖了抖肩膀来显示肩膀的灵活性。其实,虽然他的肩膀已经没事,但他受伤的腿一直没有完全恢复。虽然他能用腿走上一天,但暗红色的伤口会不时发疼,尤其是当他扭着腿或是将全身重量都压在这条腿上时。
“癫痫呢?有没有得过肺结核?”
“没有。”
医生点点头,“好了,穿上衬衫吧。”
移民官在汤姆的卡片上盖上戳,“去公共审查厅。出了这儿,右转,再右转,然后排队。下一个!”
汤姆走了出去。在他身后,一个跛得厉害的波兰移民试图掩饰着爬完台阶后的气喘吁吁。“好了。下来吧。卡片给我。下一个!”移民官给波兰人指了另一个方向,波兰人失望地流下苦涩的眼泪。
公共审查厅里挤满了人。长长的一队人在长长的房间里缓缓往前移着。墙上的告示写明了什么样的人不能进入:“所有白痴、低能、弱智者——”汤姆经过告示的时候瞥了一半内容。那些想成为移民的人中大多都衣着褴褛。男人占了绝大多数,各种嗓音和口音混在一起让汤姆更多地想到了监狱。“精神病患者;酒精中毒者——”有几个人偷偷啃着兜里装的粮食:硬饼干和煎猪肉,带着奶酪或是香肠那种惯有的浓烈气味。空气里弥漫着烟雾。“叫化子;乞丐;游民——”汤姆的衣着好过平均水平,但没有人能猜出他是在有着12间卧室的惠特科姆庄园里长大的,而且还有一个贵族叔叔。他拖着脚往前蹭着,心里既满怀希望又满心恐惧,这也正是屋里其他所有人都有的感觉。
第四部分 休战日33天后第28节 欢迎来到美国
排了三个小时的队后,他终于站到了队伍的前面。一扇门在他面前砰的打开,一名移民官挥手叫他往前走。他走进一间小屋,屋里有一面美国国旗和一张吉斯通公司的海报。一张简单的木头桌子后面坐了两个穿着制服的人,面前堆着一摞表格,一半还是空白,一半已经填好。
“卡片。”
汤姆把卡片拿出来。
“你说英语吗?”
“说,先生。我是英国人。”
“嗯。”其中一人哼了哼,好像汤姆表现得非常粗鲁,不过他们的笔在相应的表格上都画上了方框。一摞空白表格上放着一本破旧的、皮封面的圣经,摆在那儿就像一个镇纸。开门的那个官员好像负责所有程序,他把书塞进汤姆手中。
“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钦定圣经,先生。”
“请把圣经拿在左手,举起你的右手,你能发誓你会诚实地回答所有问题吗?”
汤姆照办了,“我发誓我会实话实说。”
然后问话就开始了。各种问题就像连珠炮一样袭来,而划着答案的笔就像是官僚主义者在疯狂舞蹈。汤姆讨厌问话者的粗鲁——他不喜欢任何自己处于他人下风的情况——但他回答的时候保持了神情和语调的平静。
“国籍?”
“出生日期?”
“出生国和出生地?”
“上岸时乘坐的船只?”
“你身上有钱吗?”
“任何金银珠宝或其它贵重物品?”
“请把你的钱放到桌上。”
“请把钱数一数。”
“48美元。很好,你可以把钱收起来了。”
“你会说英语或者其他语言和方言吗?”
“你会?那请你读一下这张卡片上的文章。”卡片上印着美国独立宣言的前几句话,汤姆抑扬顿挫地读完这几句话,在读到“所有人生来平等”时格外加重了语气。
“你在纽约或美国其它地方有没有可去之处?”
“请说出地址以及你和住户的关系。”
幸运的是汤姆准备了这个问题,所以给出了以前一个船员的姓名和地址,那个船员的妻子在康涅狄格州有一间寄宿公寓。
“你在美国有没有就业的希望?”
汤姆犹豫了一下。
“我问你有没有就业的希望?工作?”
汤姆继续犹豫。
“你有没有任何挣钱的方法或是说你打算依靠乞讨度日?”
汤姆终于摇了摇头,“不是,先生,我能够维持生计。”
“嗯嗯,那你打算怎么做到这点呢?”移民官对汤姆说话的口气就好像他即将变成白痴、低能或弱智者。
汤姆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我是个石油商,”他坚定地说道,“我是来钻探石油的。”
两个移民官相视一笑。“对,你的口袋里有48美元,我想这么多钱应该可以买一口油井了,很有可能还是得克萨斯某个不错的地方。”
另一人咧嘴而笑,点头,再点头,再笑,就好像这是他自麦金利总统遇刺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或者是宾夕法尼亚,”他说,“想想那儿。宾夕法尼亚应该有足够的油井。哈!48块!”
他们的打趣立刻惹怒了汤姆。
“我会先挣够钱,然后再去钻井。”他说。
“对,我要问的正是这个问题,你有就业的希望吗?”
汤姆咬了咬牙。碰巧的是,他有就业的希望。他在运牛船上表现很好,已经得到一次提拨,而且船长邀请他拿到文件后回去继续干。他把他们需要的资料告诉两位官员,两人记下所有资料,在这过程中两人不停地轻碰一下对方,互相眨眨眼,或是发出惊叹声,或是爆出大笑——“石油商!”“呼!”“48块!”——这让汤姆极为愤怒。然后问话继续下去。
“你愿意遵守美国法律和宪法吗?”
“愿意,先生。”
“你有犯下过任何道德方面的罪行吗?”
“你是一夫多妻者或是信仰或提倡一夫多妻制吗?”
“你是无政府主义者,布尔什维克主义者或是任何鼓吹推翻美国政府的组织的成员吗?”
“是的,先生,我是名红军上校,有3个老婆,对唱诗班的男童也很感兴趣。”——汤姆差点这么回答。事实上,他咬了下舌头,回答道,“不是。”
“你曾经被捕过吗?”
汤姆顿住。两只笔颤了颤,也停住。两对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汤姆感到一阵恼怒。他妈的他为什么要告诉别人他在监狱的时候曾经试图越狱?他妈的这些脸色苍白的办事员对那段饥饿的岁月和超越负荷的监禁又明白多少?对那个在被德军子弹击毙前喊着“自由!自由!”的善良美国人又明白多少?对汤姆步履沉重的投降和重新被捕又明白多少?
“没有,先生,”他回答,“我在欧洲作战时曾经被捕过,就这些。”
两支笔犹豫了片刻。这是个不太清白的答案。这摞漂亮的空白表格更喜欢清白的答案。
“你跟德国鬼子打过仗?”
“是的,先生。驻扎在我们附近的就是一些非常优秀的美国军队,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非常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