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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今夜微风轻送 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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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罗华的声音不知为何带了暗咬牙的成分,“我告诉你龙政泽为什么该死,作为利息,还可以帮你寻访你姐姐的下落。” 

岳怀仁心中一动,某个最温暖的角落里流泻出浓浓的思念,他低头思忖了片刻,抬起脸来,目光坚定执着,轻声说:“成交。” 

苍白的脸颊略显憔悴,浑身的力气一点一滴地流失,肩膀也垮了下来,却丝毫无损他一身倔强与骄傲——像未经打磨的水晶石,清冷纯澈,光茫耀眼。 

罗华张开双臂,柔声说:“过来,你需要一个拥抱。”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岳怀仁静静地投入他的怀中,拥着少年单薄柔韧的身体,罗华像个体贴备至的情人一般,温柔地轻吻着他的面颊。 

这份锋芒与锐利,到了被彻底磨平的一天,该是怎样的情形,他不禁期待。 



十八岁生日之后的第二天,岳怀仁达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份契约,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荒唐而无理的协定,会持续四年之久。 



六、 

药水味挥之不去,混合着怀中百合花的馨香,形成有些古怪的嗅觉感受,衣帽整齐的护士们,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单调清脆的声音与他错身而过,若有若无的温柔视线,轻飘飘地掠过青年俊俏白皙的脸庞,忍不住一再回眸,直到那个高挑修长的身影,消失在清冷的走廊尽头。 

容貌堪称无瑕的青年抱着花束,找到熟悉的房间号,轻轻推门进去,病人漆黑的长发散在枕上,一张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苍白憔悴,见他进来,翕动着嘴唇,哑声问:“平远……他来过没有?” 

青年眉目低敛,倒了杯水递给她,恭顺地回答:“父亲来过,当时您正休息。” 

子夜一般美丽幽深的眸子闪过一抹惊喜,随即被怒气所取代,她扬手将玻璃杯砸向青年,抛了一路水痕,碎在他脚下,嘶声喊:“你撒谎!他不会来的!你骗我!” 

青年盯着地板上的玻璃碎片,轻声说:“自己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问我?” 

她无力地靠在床头,咬牙问:“在我面前,你也敢谎话连篇,茧?” 

被称作茧的青年绽开一个淡似微风的笑容:“习惯而已,妈妈。” 

他是龙政泽同父异母的弟弟龙茧,私生子的身份,为当年一段婚外情作了注脚——美丽聪明、势在必得的一方当事人方清茹使尽了心机,也没能取代温柔素净的元配夫人,甚至在原配去世后的很多年里,龙平远也没有将她“扶正”的打算,虽然将他们母子接入主宅,尽心照顾,但是那颗争强好胜的心,又岂能满足一个没名没份的未来?再加上苦心孤诣、灌注了全部希望的儿子龙茧,始终比不上龙政泽光茫耀眼,更无法取代他在龙平远心中的位置,不甘与愤闷,造成二十多年的明争暗斗,不仅消抹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严重毁损了她的健康。 

病房内寂然无声,龙茧将花插好,拭去洒在桌上的水,与母亲肖似的容貌平静温和,看不出表情,方清茹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说:“茧,我不管你对别人怎么样,我要求你对我说真话。” 

很早以前,她曾听到窃窃私语,说龙茧是“放羊的孩子”,这更加让她无法忍受。 

龙茧挑挑眉,不经意地说:“当时,是你教唆那只蠢猫去暗算罗华的,妈妈。” 

方清茹一惊之下,猛地上前掩住他的口,厉声问:“谁告诉你的?龙政泽吗?不会的,我不会做这种事!” 

龙茧拉下她的手,精致的面容波澜不惊,淡然道:“你搞错了一件事,妈妈,我并不是喜欢说谎——” 

“而是不习惯说实话罢了。” 



回手阖上病房的门,关起一室压抑,龙茧深吸了口气,对候在外面的主治医生低声吩咐:“抑制病情发展,但是,短时期内我不希望她出院。” 

主治医师会意地点头,龙茧冷着一张脸,快步离开。 



一切远比他想象的要平静,然而龙茧自己也清楚,大哥不采取任何行动,并不是为了他。 

在强者为王的黑暗世界里,龙政泽的威信转瞬即逝,失去了光茫庇佑的龙家,禁不起再一场风浪。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餐桌上,龙茧问出长久以来的困惑,“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吗?” 

为保大局,严守秘密是必要的,按兵不动也是可行的,谁犯错,谁承担。这是冠冕堂皇的解释,听在龙茧耳朵里,薄弱得不堪一击。 

龙政泽从报纸中抬起头,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眉头轻蹙,说:“他的事你不要过问。” 

龙茧撇撇嘴,问:“如果我告诉千帆表哥呢?” 

“家法伺候。”龙政泽半开玩笑地回答,“千帆最疼爱小猫,被他知道了,天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龙茧不解地看着他:“大哥,你真的不知道那件事的前因后果?” 

放羊的孩子只在一个人面前说实话,因为撒谎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只是他一直弄不明白的是,龙政泽究竟知道多少真相? 

自己出生的作用在于取代龙政泽的位置,二十年来像一颗被抽打个不停的陀螺似地,永无停歇,只是他始终也跟不上龙政泽的脚步,那个人,让人摸不清深浅,探不明究竟。 

那晚发生的事他回想起来还觉得后怕,如果小猫狙击得手,不仅罗颂膺会追究丧子之痛,罗华所勾结的蛇牙也会抓住契机,疯狂扑咬,而风光不再的龙氏所面临的,绝对是灭顶之灾。 

这些,龙政泽究竟有没有想过? 

年轻的龙氏家长合上报纸,换了个话题,轻描淡写地问:“清姨身体好些了没?” 

龙茧嘴角发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明白再试探下去只会徒增不快,他草草结束了早餐,捞起外套披在身上,出门闲晃去也。 

偌大的餐室只剩一人,粗略地浏览完财经信息,龙政泽放下报纸,端起已经余温散尽的牛奶,眉宇间笼上浓重的阴霾,几不可闻地叹息道:“希望你能遵守诺言,罗华。” 



七、 

时间在平淡中渐渐流逝,春夏秋冬悄然滑过,转眼间,四年过去。 

少年单薄的身形变得结实了些,面容褪尽了稚嫩,完全蜕变为青年男子的端正俊美,只有那一双微微挑起的猫眼,分毫未变,依旧清澈幽深。 

四年的禁足,与罗华像情人般生活在一起,单调,却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翻遍了这座住宅的每一分每一寸,连地下室的暗门都撬开查看,还是得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他的行动不会比囚犯更自由。 

幸好他有一双适应黑暗的眼睛,可以拥有不被人发现的可能。 

在杂货间翻得灰头土脸找到一本积满尘土的相册,泛黄的照片忠实地记录了每一个逝去的往昔,童年时候的自己,少年时候的大哥,像影子一样默默跟随的雷晨,全定格在回忆中,物是人非。 

一张全家福背后塞着个薄薄的信封,像是匆忙间随手塞进去的,而信封落款处,是他熟悉的大哥的签名。 

像是上天有意捉弄一样,当他按捺着狂喜的心情抽出里面的纸页时,灯光突然大亮,每一个角落都无所遁形,罗华站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褪尽血色的面容,那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张狂。 

“功亏一篑的滋味,以后你会慢慢习惯。”那个男人将他押出杂物间时,含笑低语。 

一开始还不信邪,暗中动了无数手脚,包括改装别墅的供电线路,破坏门卫的报警系统,组装无线电发报机,越来越轻车熟路,岳怀仁几乎相信他上辈子一定是干特务的,然而,每一次成功在即的时候,罗华都会带着捕捉猎物的笑容,给他一个措手不及的突然袭击,让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几次之后,意识到这是他的游戏,那个狡猾的男人无疑正在享受一次次的猎捕过程,但岳怀仁不死心——只要有一次成功,只要一次,他再无所求。 

两个人的争斗越来越隐蔽,手法也越来越变化多端,到了后来,岳怀仁已经弄不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探寻种种纠葛的真相,还是单纯的想要胜过他,固执地想要一个成功而已。 

制定规则的人会赢得这场游戏,被动的一方,抛下筹码,选择逃离。 

四年来,他有无数次机会逃出去,然而,每一次机会,都是罗华给他的,每一次机会,都在快要大功告成时被轻易地收回,四年来,他的一颗曾蠢蠢欲动的心,已被操练得冷硬如石,油盐不进。 

“为什么不肯乖一些呢?那么讨厌留在我身边吗?”激烈交缠过后,罗华抚着他的面颊,声音低如叹息。 

岳怀仁无法回答,这个人的强势掠夺与占有,以及时时处处的温柔关怀,让人无法抗拒,但是一颗心,总在将要沉沦的时候,被他周而复始的追捕游戏唤醒,像悬在钢丝上一般,在接受与拒绝之间撕扯游移,耗尽了心力,落荒而逃。 

他可以接受一个情人,却永远不会臣服于一个主人。 

到第四年的时候,幸运女神终于眷顾到他,丁香花盛开的春季,他逃了出来。 

机会,仍然是罗华给他的,也许是为了追求刺激,罗华将他带了出去,只是谁也没想到,局面会完全脱离掌控。 



八、 

岳怀仁打了个呵欠,音乐声突然转得高亢激昂,牵回漫游天外的神志,追光聚集处,舞者纤细的身影交错出朵朵如花绽放的姿形,在激烈的节拍中旋转招展,如同风雨中飘摇的落叶,凝聚着全场的目光。 

芭蕾舞剧《处决》的首场演出,岳怀仁在经过三十分种的昏昏欲睡之后,终于被挑起了精神。 

温暖的气息漫了过来,罗华环住他的腰,低声问:“不喜欢的话,我们先回去好吗?” 

岳怀仁摇了摇头,无可无不可,说:“看不懂。” 

半场都在走神的人,怎么可能看得懂?罗华收紧怀抱,嘴唇快贴住他的耳朵,仗着包厢里隐秘幽暗,以讲解之名,行挑逗之实。 

虽然四年里这样的亲昵随时上演,但这毕竟属于半公众场合,岳怀仁推开罗华,浑身不自在:“被人看到,丢脸的可是你。” 

至于他本人,本来就相识甚少,雪藏了四年之后,怕是没几个人能认出他来。 

“怕什么?”罗华不依不饶,直想偷袭他的颈项,“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有一双猫眼?” 

黑暗能催生欲望,也能掩藏真相,天生的夜眼,让他丧失了享受黑暗的资格,岳怀仁反手环住罗华的颈项,随他为所欲为。 

外套丢在一边,衬衫也很快被解开,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迷茫的双眼越过重叠的光柱,投入彼方的黑暗中,不经意地划过某个包厢时,他身体一僵,按住罗华的手,喘道:“快停下,对面……夜视镜……有人在看。” 

罗华眯起眼,冷冷地瞟了一眼对面,帮他整好衣服,拉他起身。 

“我们走。” 

显然被败了兴致的男人臭着一张脸,揽着他的肩出来,神情内敛的青年暗中吁了口气,眉头微蹙。 

——几年不见,茧的咄咄逼人的美貌丝毫未变,像他母亲一样,冰冷而尖锐。 

从小他就有些怕那个人,而龙茧对他也是毫不掩饰的厌烦,所以,在不让大哥为难的前提下,两个人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这种场合的偶遇,让他觉得说不出地怪异,还是,及早抽身为好。 

然而事实证明,鸵鸟战术对于有心人来讲,起不到任何作用。 

穿过幕墙玻璃走廊,拐到正厅处,岳怀仁猛地停下脚步,一双猫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倚在楼梯口的身影,不自觉地握紧了罗华的手。 

无视会不会比较好?反正两个人向来不亲不近…… 

低垂了眉眼,岳怀仁从没像现在这样,不堪与人面对。 

罗华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他早已没资格再进龙家的大门。 

错身而过的瞬间,龙茧拉住他的手臂,冰雕一般的脸庞绽开灿烂的笑容:“见了二哥,也不打声招呼吗?” 

岳怀仁抿了抿唇,转过脸来,低低地唤了声:“二哥,好久不见。” 

龙茧淡淡地哼了一声,转向立在一边看好戏的罗华,礼数周全:“罗先生,借你的宠物说几句话,可以吗?” 

“请便。”罗华踱到另一侧栏杆处,点了支烟,看电子屏幕上的表演。 

龙茧敛了笑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眼角余光瞥到罗华背过身去,他眼珠子一转,悄悄塞给岳怀仁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双手环住他的肩膀,状似拥抱,凑在他耳边低声说:“解决掉他,你就自由了。” 

岳怀仁下意识地掂掂手中光润冰冷的金属质感,挑眉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龙茧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因为正好碰上了。” 

交换了几句不疼不痒的问候,龙茧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罗华似乎看表演看得入神,毫无戒心地背对着他,岳怀仁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不名滋味的痛楚——对自由的渴望压过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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