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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部分

武则天大全集-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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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华夷,皆王烝人。泰山不让寸土,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但用其才,何论南北东西?但择忠心,何论士庶贫富?若陛下能遍开仕途上进之路,广览四海之贤能,皇权既固,百姓亦喜,何愁社稷不兴?我大唐必将光耀千古,陛下亦将功垂万代、远迈尧舜!”李义府说罢,撩袍跪倒,重重地叩了一个头,趴在地上不敢仰视,静静等候皇帝的回应。

    ……

    许久许久,李治那略显粗重的喘息才慢慢平复,冷冷道:“你所言者皆为政之事,又与废立皇后何干?”

    “有关系!王氏出于太原高门,又系关陇名臣之家;武昭仪之父虽封公爵,却起家商贾。废王而立武,一可绝外戚之弊,二则无异于明示天下——凡有功于国者皆可富贵,虽出于寒微,亦可匹配皇家。”

    李治至此方悟:“难怪你说天下人咸愿武氏为后。”

    “还有……”说到最关键之处,李义府也不禁紧张。

    “还有什么?”

    李义府抬起头,斗胆直视着李治,缓缓道:“立后非独宫闱之事,也是陛下重树皇权之良机。外朝之事决于宰相,百官畏惧不敢冯河,陛下虽欲斧正亦难着手;宫闱之事乃陛下家事,宰相作梗有悖常理。倘能借立后之事发难,集结百官煽动众议,加之官爵利禄相诱,必成排山倒海之势,到那时……”后面的话他无论如何不敢再说了,毕竟无忌是李治的亲娘舅!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李治白皙俊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李义府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紧紧注视着皇帝……时隔良久,只见李治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

    “陛下……陛下……”李义府急切地呼唤着。

    李治却充耳不闻,连头都不回一下,大步转过屏风,回后宫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李义府彻底绝望了——完啦!这就是命!

    他灰心丧气回到中书省,窝窝囊囊往角落一坐,等待天明、等待敕书、等待被贬谪的宿命……不!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贬谪恐怕仅仅是开始,将来脑袋能否保住都难说!

    整整一夜,他就这么失魂落魄地坐着,脑子里空空如也。不知坐了多久,天朦朦亮了,洒扫的小吏来干活;又过一阵子,下属的通事舍人来了,向他施礼问安,他哼都没哼一声;李安期、刘祥道也到了,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不睬;王德俭挤眉弄眼的,他还是视而不见。好在大伙都知道他被贬官,心里不好受,谁也不与他计较。

    他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看着同僚各忙各的,看着来济在一群小吏簇拥下走进来,看着李安期把贬他的那份敕书夹到一摞敕书中,看着那摞文书交到来济案头。来济一一过目,当翻到那份敕书时还特意瞥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全部看完,来济把敕书递给了贴身小吏:“走,去门下政事堂。”刚要起身,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呼号——

    圣上口谕……

    众人皆感意外,都愣在原地,只见大宦官范云仙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侍卫,手里捧着一只木斛,却用杏黄绸缎盖着,瞧不见里面装的东西。李义府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猛然跃起。

    范云仙傲然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到来济身上:“来公,圣上有口谕:李义府乃潜邸旧臣,侍驾多年、肱骨腹心、器能拔群、屡进善言,不宜贬往外任,请来公收回敕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来济身上——作为宰相,作为无忌亲信,即便是皇帝的口谕他也完全可以抗拒。

    来济从小吏手中拿过那摞文书,翻出那张黄藤纸敕书,假装重新审阅,心下暗暗盘算——我乃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只是兼职宰相,崔敦礼才是真正的中书令,人家有病我代为掌管,不便做事太绝;皇上和元舅已经闹得很僵,再抗旨不啻为火上浇油;再说李义府与我曾为东宫同僚,我若执意贬他旁人必说我薄情寡义……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想至此,来济把敕书往旁边书案上一丢,拱手道:“臣奉命。”

    李义府真真切切目睹了这一幕,想要高呼“皇上万岁”喉头却已哽咽,庆幸的泪水簌簌而下。

    范云仙笑呵呵走到他面前:“李舍人,万岁还有恩赐。”说着他掀开侍卫手上的杏黄绸缎,底下竟是光闪闪的珍珠。

    “这……”李义府的眼泪顿时惊了回去。

    范云仙环顾左右高声道:“圣上说,李义府建言立武昭仪为后,体察朕意,忠心可嘉,赏珍珠一斛。”与其说是向李义府宣谕,不如说是当众宣布,谁支持改立皇后谁便有赏!

    在众人欣羡的目光注视下,侍卫将那斛珍珠递到李义府手中。他一介文人哪里端得动,重重放在地上,却颤抖着捧起一大把,陶醉地欣赏着——寒门的穷小子,从小到大哪见过这么多珍珠?整整一斛,这得值多少钱啊?他饶阳李家六辈人加一块也没挣过这么多钱啊!

    “皇上万岁!”这一声终于喊了出来。

    范云仙又附到他边低声道:“万岁还命奴才提醒你,莫忘记昨夜之言。”说罢转身即去。

    李义府忙趋步相送,手中兀自抓着那捧珍珠:“劳公公回禀,臣感念洪恩,决不负陛下所托……”此时一轮红日已冉冉升起,李义府喜悦难抑,将那捧珍珠高高地抛向天空,霎时流光溢彩、琳琅满目。

    “哈哈哈……”李义府每时每刻都在对人笑,却唯有此时此刻是发自内心大笑——不仅官位保住,远大前程之门也已敞开。只要抓住这个机会,他这只小麻雀便能飞上青天变凤凰,一览全树风光。高官厚禄富贵荣华,人活一世不就为这些吗?

    而就在李义府身后不远处,那个出谋划策的王德俭更高兴。他摸着脖子上的肉瘤,心中暗忖——舅父果真没料错,圣上心意已决,这个试探深浅的小卒已成功过河,舅父他老人家可以亲自出马了。

第28章 设局废后决战关陇集团() 
一、内外合流

    李义府夜觐不但为废王立武提供了契机,更点燃了李治的斗志。李治表面不动声色,胸中却心潮澎湃。困扰他多年的疑问豁然解开,一条康庄大道出现在他面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不但能摆脱魏、周、隋、唐四代以来的窠臼,使他的皇权空前稳固,还可消弭民间的不满和隐患,引领大唐走向盛世,甚至可以实现那个埋藏他的心中的梦想——超越父皇!

    在李治看来,这个李义府简直是张行成师傅最好的继承者。所以他要在中书省大庭广众下赏赐李义府,要让大家都亲眼见到,肯紧紧追随他李治,前程富贵指日可待。李义府也果真不负所托,当日便在省中大发议论,公然倡议改立皇后,加之王德俭在旁唱和,还真触动不少官员。外朝终于第一次出现废王立武的呼声。

    与此同时媚娘也行动了——她想起昔日献策先帝驯狮子骢之事,铁鞭、铁锤、匕首。李治和母亲已游说长孙无忌两次,铁鞭抽,铁锤击,这匹老马依然不肯就范,看来只能动匕首了。借着外廷的声势,她要给皇后和长孙无忌致命一击。收网的时刻到了,为了把罗网中的王皇后彻底缚住,她还需要两根结实的绳子……

    在这后宫之中,有两位地位特殊的老妇人,其中之一就是燕国夫人卢氏。在乳母卢氏眼中李治始终是孩子,就算当了皇帝也一样。前番巡游一走半年多,还碰上山洪,卢氏吃不下睡不好,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李治盼回来,自此她日日进宫操劳——其实根本没她的差事,但大事小情总爱插一腿,大家也从不敢违拗。

    初夏之际刚有点儿转热,卢氏就催促尚寝局更换纱帐,换罢甘露殿,思忖李治十天中倒有七天住在立政殿,索性又带着宦官跑到媚娘这边来忙活。媚娘自然打起精神竭力逢迎,正殿侧殿里里外外,所有纱帐换完已将近正午,媚娘执意备膳款待。

    两杯酒下肚,卢氏脸上红扑扑的:“众嫔妃中待老身最好的便是昭仪您,老身感恩不尽。”

    “什么感恩不感恩?”媚娘更客套,“我在甘露殿为婢时多赖您教诲,若非如此,焉能将万岁服侍得妥帖?在您面前我可不敢拿大。”

    “今非昔比喽!如今您是昭仪,老身不过是皇家奴婢。”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若非夫人辛苦养育当今圣上,又岂有我这昭仪?就是皇后也得对您恭敬三分。”

    “皇后娘娘何等样人?我这等下作仆才可不敢指望人家体恤。”卢氏与皇后的关系并不好。王皇后出身名门,很讲究主仆尊卑之礼;皇后之母柳氏更是嫌卢氏多事,背后常有闲言。因而卢氏也厌恶皇后母女,双方不过碍于李治面子没撕破脸罢了。

    媚娘心中窃喜,回首向宫婢连使眼色。不一会儿工夫见乳母抱了刚入睡的李弘过来,媚娘接过孩子朝卢氏笑道:“当初我诞育此子,还多蒙您老照应,一眨眼都快四年了。过几日我便让他搬离立政殿,交与保傅、乳母抚育。”

    “孩子尚小,何必这么着急?”

    “雍王素节不也早早离开淑景殿么?”

    卢夫人却道:“萧淑妃照顾孩儿太过疏忽,不堪为人之母,万岁才叫他们母子分离。她怎能与您相提并论?”

    媚娘便是此事始作俑者,焉能不知其中缘由?口上却道:“话虽如此,我也不能坏了前例,再说如今身边有贤儿,两个孩子照顾起来实在麻烦,交与乳母又有何不放心的?万岁不就是赖您之力抚养吗?若非侍奉得好,岂能当皇帝?”

    这话正说到卢氏心坎里,她掩口而笑:“瞧您说的,老奴哪有那么大功劳?是万岁洪福齐天。”

    媚娘将弘儿塞到她怀中道:“夫人也抱抱这孩子吧。”

    “哟!这是代王千岁,我哪敢唐突?”

    “别这么说,您老是抱过皇帝的人,让弘儿沾沾您的福气啊!”

    “哈哈哈……小宝贝……”卢夫人爱怜地注视着李弘,一刹那间她觉得时光似乎在倒流,她仿佛又回到怀抱李治的岁月,不禁慨叹,“这孩子长得真像雉奴。”无意中脱口道出了皇帝小名。

    媚娘倏然凑到她耳畔,低声问:“夫人也曾有自己的孩子吧?”

    我自己的孩子?卢氏心头一阵绞痛——我是曾有过孩子,但孩子他爹是罪人,那可怜的孩子也随着他爹一并被诛杀。我虽因雉奴得到富贵,也招来一帮侄儿膝前侍奉,可哪及得上自己孩子?毁了,我这辈子的天伦之情彻底毁了!

    卢氏生平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惊慌之色,拼命摇着头,仿佛要把悲伤往事从脑中甩出去:“没有,我没孩子,雉奴就是……”雉奴就是我孩子?不对,他是皇家骨血,奴婢怎能冒认皇帝为亲?

    “对!”媚娘却一口咬定,“万岁受您恩养,就与您亲生的一样。您之爱万岁,便如万岁之爱弘儿,都是心目中最在乎的孩子。”这话颇具弦外之音——李弘才是当今皇帝最爱的儿子!

    卢氏尴尬一笑,越发仔细凝望着李弘,不知是不是媚娘方才那番美言使然,她竟觉得越看越像雉奴。这小子甜甜的笑容真美,只可叹东宫已有储君,委屈弘儿了……

    媚娘察言观色,见火候差不多,又抛出第二件法宝:“夫人,您为皇家操劳半生,真该好好报答您才对。我也由衷感激您老,却不知做点儿什么好。您老心中可有什么愿望?”

    卢氏的笑意倏然收敛——当然有!我要给受屈而死的亡夫杜才干平反昭雪,也为我这辈子受的委屈讨回公道!可这实在太难了,即便雉奴同意,长孙无忌那关怎么过?

    “是有个心愿,不过……唉!”卢氏无奈叹息。

    “很难实现么?”媚娘抱以同情,“要说也是,莫怪您老人家,就连万岁尚有许多不如意之事,皆因受制于人。不过近来万岁有奋起之意,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万事皆由自己做主,只怕也难得很。且不说前廷之人,咱后宫那位皇后娘娘便非泛泛之辈,与外廷也是一气的。其实身为女人,图个本分安宁就罢了,何必要掺和那些男人家的事儿?我便一向依从万岁之意,万岁说什么就是什么,百姓之妻尚要以夫为纲呢,这才是咱们女人家的本分。”

    “谁说不是啊!”卢氏瞧她一张巧嘴说得有来道去,也打趣道,“要是你当中宫之主就好了。”

    “瞧您说的,我哪敢指望?”媚娘一笑,把弘儿接了过来,轻轻拍着孩子的背不再说话。

    “嗯?!”卢氏的笑容凝固了。这个似是玩笑的想法一旦萌生,竟如星火燎原般在心中蔓延——媚儿怎就不能当皇后?这丫头待我恭敬有礼,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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