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大全集-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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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开国功臣讳不言功,所谓“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大部分是秦王府出身之人,似李靖、李则因战功卓著不可忽略。开国元勋裴寂、窦琮等或是李渊亲信,或与李建成关系更佳,从未大加表章。李治提这些人的功劳颇有翻案之嫌,对凌烟阁首功的长孙无忌似有贬低,而且被追赠的十三位功臣中就包括应国公武士彠。
李治对抗的意图相当明确,这种情势下百官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摆在他们面前的是背道而驰的两条路,是唯皇帝马首是瞻,还是背靠元舅这棵大树?两者只能取其一。长孙无忌也意识到,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局面似有变数,为阻止类乎张行成、高季辅那样的对手出现,必须抢先下手,于是利用宰相对中低级官员的任免权进行人事调动,尤其针对昔日东宫旧僚,李敬玄、孔志约等纷纷转为外任……
就在李治在外廷同宰相们斗智斗勇之际,媚娘也开始了动作。因云福、云顺命丧洪水,王伏胜又在东宫,皇帝身边缺少得力内侍,在媚娘推荐下,范云仙接过了伺候皇帝的差事,成了宫中最具权势的大宦官,媚娘对后宫的掌控愈加牢固,帝妃一家的趋势也日益明显。
据眼线密报,她离京这段日子,王皇后已与萧淑妃达成妥协,决心一起对付媚娘,还想拉徐婕妤入伙,但徐姑娘本非争强之人,又用心研读《女则》,婉言拒绝。媚娘一笑而置之,把随驾出巡获得的各地贡物分送诸位嫔妃,甚至太子刘氏母子也各得一份礼物,此外还特意厚赏留京照顾李弘的乳母、宫女,赢得一片赞许——先前公主“遭人谋害”,所有人提心吊胆,哪知武昭仪不计前嫌,不但放心把儿子留在长安让大家照顾,归来还给予重赏,真是宽宏之人!有人好,就有人不好,于是萧淑妃自带儿女骄纵蛮横的往事又自然而然翻腾出来,被大伙闲言碎语了好一阵。
或许老天都在帮媚娘,近来她常感不适,又请太医诊治。蒋孝璋摸过她脉后满面喜色:“恭喜恭喜,昭仪有孕!伴驾出巡周游各州,一路劳顿经历水难,竟还能怀上龙种。卑职行医三十年,从未见过似昭仪这般强健之人,天赋异禀真真不凡!”
媚娘嫣然一笑——真是天赋异禀吗?吝啬的老天爷是不会平白无故赐予任何人异禀的,是苦难锻炼了她,强壮了她。
她从蒋孝璋的话中品出了阿谀的味道,见眼前这位宫廷医生一副恭顺虔诚之态,忙道:“蒋太医请起,本宫该多多酬谢您才对。”
蒋孝璋缓缓起身:“伺候昭仪是微臣之幸。”
“宫中医术高明者无过于你,听说连皇后也常找你诊病。”
“这……”蒋孝璋赧然一笑,“皇后哪是我们这等人所能攀结?再者她也并无大碍,只是时常心悸失眠,我不过应个景罢了。自不比对昭仪常常侍奉,用心颇多。”
“倒是这个理儿。本宫一直劳你调理,况且在万年宫时你有护驾之功,因而我和万岁待你自与别的医官不同。”
“为臣子者理当尽忠,那日之事万岁已有赏赐。”话说如此,但他眼中分明闪烁着渴求的目光。
“你现在还是八品司医吧?按理说凭你的才能和功劳,担任尚药奉御也不为过。”
蒋孝璋心头狂喜——尚药奉御共两人,是尚药局的长官,正五品之位,乃医官中地位最高者。从八品到五品一跃三级啊!
“可是……”媚娘话锋一转,“现今两奉御皆有人担当,还都是侍奉过先帝的老资格。您医术不比他们差,但资历不够深,越级提拔似乎不合规矩。”
蒋孝璋不免有些失望,却立刻笑盈盈道:“微臣尽心竭力,何敢多求?官大官小终究是伺候皇家嘛。”
媚娘顺坡下驴,又把话往回收:“承您这分忠心,凡事皆可变通嘛!本宫也可多为您美言,不过……”媚娘身子前倾,紧紧注视着他双眸,“要享非常之位,还需非常之功。”
“非常之功?”蒋孝璋咂摸着这意味深长的话,犹豫片刻,随即屈身拱手,“当今六宫孰逾昭仪?但有驱驰,微臣愿效绵薄之力。”
媚娘又笑了,她要的就是这话。她在宫中的势力宛如一张无形的网,已将皇后困住。不过她还不能仓促收网,皇后固然是瓮中之鳖,但真正强大的那个对手还远非她所能挑战。即便此刻把皇后擒住,没有长孙无忌批准,她也奈何不了人家。而一旦闹到与无忌公然对峙的地步,不单是她,连雉奴都不得不背水一战了。时机还没到,雉奴也没完全准备妥当,还是要先礼后兵,若能化干戈为玉帛,两全其美自是最好。
就再给长孙无忌最后一次机会吧……
二、初说国舅
长孙无忌并不知晓,他全力支持的王皇后已陷入天罗地网,迟早难逃厄运。不过现在他已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威信在动摇。
几轮拉锯战打下来,他虽未落下风,但心里很不痛快,柳姡Р还饲橐遄阅蓖寺罚唤鍪Ц霭锸郑彩股剖艽臁6沂虏淮涨桑战尤沃惺榱畹拇薅乩裼植×耍艺庖徊【臀源膊黄穑扌沃杏炙鹨辉贝蠼惺槭〉氖轮荒茉萦衫醇酶涸稹0俟俚奶仍嚼丛侥:靖颈隹陀牛衷诔斯叵登酌苷咂渌撕苌俚敲帕耍坪醮蠹叶荚诠弁急讣缡苟妗
一向被百官众星捧月般恭维的长孙国舅感到一丝失落,但他固执的心却不曾动摇。傍晚之时他归至府中,独对孤灯不免懊恼——雉奴登基已有五年多,按理说我是应该交权了,但他处置之道还多有不足,未免把天下事看得太容易。昔日先帝奋命沙场于外,燮理阴阳于内,九死而得社稷。若非扫荡群小,威服四众,何以成就不世之业?雉奴性情本就失之于柔,今急于收权更不免为群小所误。一旦所用非人,非但有害社稷,亦对我关陇之士、大唐顶梁也有损伤。树不可无本,水不可无源,此乃承继先皇大是大非之事。不把这道理弄明白,终究不能让他自作主张……再者大权需老夫拱手相让,不该急于抢夺,我力挺你为太子、辅保你等龙位、帮你稳定大局、替你选好子嗣,为了替你除尽隐患甚至不惜背上杀害无辜之名。舅舅哪点儿对不起你?你这孩子怎就不明白舅舅的苦心,非要和我对着干呢?哪怕咱俩单独见一面,推心置腹把话说清楚,舅舅也能适当成全你。可你偏要硬来,这不是扫我面子吗?你这个皇位是我给你争来的,翅膀刚硬就忘了根基。别忘了舅舅我也是枪林剑雨里闯过来的,岂会怕你这小子?你越争,我越不给你!
思至可恨之处,无忌气愤难耐,在窗前踱来踱去。忽见月下黑影一动,有个人蹿至面前:“爹爹……”
长孙无忌揉揉眼睛,才看清是担任尚衣奉御的儿子长孙净:“你不在宫中值宿,回来做甚?”
长孙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快、快掌灯准备。”
“准备什么?”无忌闹蒙了。
“圣上要驾临咱家,现已出延喜门,一会儿就到!”
“哎呀,你怎不早归……来人哪!”长孙无忌也顾不得当朝第一人的体面了,边换衣服边张罗起来——太尉府从上到下都急急忙忙,挑水洒扫、焚香换烛。偌大一座府邸张灯结彩、万紫千红,真比过年还热闹;前前后后的门户都敞开,灯笼一直挑到坊墙外,净水泼阶、黄土垫道,以待圣驾。
说来很快就来了。却见只几名勋卫、翊卫驰马开路,也不是六驾八鸾、朱丝缨络的金饰重舆,而是辆杏黄帷幔的普通宫廷马车,相随的只七八名宦官,皆青衣幞头轻装简从,不过圣驾后面却跟着好几辆大车,皆有甲士护卫,也不知拉的是什么。长孙家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皇上搞的什么名堂,不过毕竟圣驾亲至,这份荣耀实属难得。
马车才一停住,长孙无忌连忙降阶施礼,长孙冲更是率领众兄弟跪成一列,齐声呼号:“臣等恭迎圣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那洪亮的声音震撼了整条街巷,在黑夜中传得甚远。
“舅舅何必多礼?”李治穿一身杏黄常服,褐色丝绦围腰,外披一件狐皮长袍,头上未著冠,不过是玉簪别顶。不待侍臣相扶,轻轻一跃已纵下车来,三两步抢至近前,抓住无忌的手连忙搀起。
拉着皇帝温润的手,长孙无忌已是一阵欣慰,抬头又见李治满脸殷切笑容,心间泛起一阵暖意,所有不满都烟消云散了:“陛下屈驾降临,老臣不胜荣光。”左右张望一番,又道,“恕臣多言。陛下乃至尊之躯,离宫不设卤簿、疏少扈从,实有些玩忽自轻。”
李治呵呵一笑:“外甥到舅舅家串门,哪这么多规矩?”
这话虽有些任性,却正说到无忌心坎上——是啊!雉奴小时常来玩,自从当上太子就再没来过,这一晃都十年多了。
李治又朝跪在一旁的众子弟挥挥手:“论起来都是朕表亲,大伙都起来吧。”
无忌忙道:“他们不过是臣的孩子,不可坏了礼法。”
“什么礼法不礼法,朕与您的孩子有何不同?”李治说着竟躬身作揖,“雉奴年少德薄,这些年多亏舅父劳碌辅弼,因社稷在身未能常来拜谒,望舅父体谅。”
无忌双手相搀:“不可如此,折煞我了。”
“君臣归君臣,情义归情义,雉奴的确该谢谢您。”
长孙无忌这次真的被感动了——雉奴还是雉奴,还是那个在母亲灵前痛哭的善良孩子,还是那个在我指导下监国的孝顺太子。只要这孩子能顺顺利利当个好皇帝,我受点儿委屈又算什么?
可是……
车帘忽然一挑,又缓缓探一张女人的脸:面貌清秀,艳而不俗,尤其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透着聪明伶俐之气,仿佛能将一切都看穿。无忌记得这张面孔,那是在感业寺,众目睽睽之下拦住他外甥的那个女尼——那一刻,无忌的笑容凝固了。
“昭仪有孕在身,留神……”几个宦官护持着,媚娘小心翼翼下车。那帮年轻子弟赶忙回避,却也忍不住侧目偷看她秀丽容颜。
媚娘缓步走到近前,勉强屈身下拜:“妾身见过太尉大人。”
无忌凝视她片刻,屈身平礼相见:“不敢当,臣拜见武昭仪。”毕竟她身怀龙种,不便失了礼数。
李治察言观色,过打圆场:“朕说来看舅父,媚娘也要跟着,说是来见见咱们大唐劳苦功高的太尉大人。”
无忌略一拱手:“昭仪恭维了。”
媚娘刚要说句客套话,却见无忌一扭脸,忙着招呼勋卫、翊卫也下马休息,不再理她。
李治甚是尴尬,忙朝宦官、甲士挥手,众人立刻将后面几辆大车牵过来,每车都载着三四个红漆大箱。李治亲手掀开一辆车的箱子,但见里面不是金银珠宝就是丝绸锦缎。
“陛下这是何意?”无忌不禁蹙眉。
“雉奴孝敬舅父的一点儿薄礼。”
贞观之时百废待兴,更兼数次征战国库不丰,永徽以来虽广有收益,但十车金宝缯锦恐也是数年积累,这点儿“薄礼”实在不菲。无忌虽不拒富贵,但也觉得实在太过,捋髯道:“臣爵至赵公,实封逾千,诸子亦有俸禄,岂能再收如许珍宝?现今国用尚不丰盈,臣愧不敢受。”
“此内帑之物,无干国用,算是朕……和媚娘的一点儿心意。”
说话听音,锣鼓听声,他俩的来意无忌已揣摩出八九分了,愈加不能收:“陛下的赏赐太重,恕臣不能要。”
李治作势将面孔一板:“舅舅,外甥不过略表谢意,您是随先帝打天下的功臣,难道这点儿东西还算多?”
“可是……”
李治架住他臂膀笑道:“且卸至府中,收与不收咱回头再议。”
“好吧。”无忌只得暂且按下,拱手揖让,“陛下请……”李治回手又拉媚娘,一并入府。
长孙无忌权倾朝野,家室富贵也是百官莫及,这座府邸虽不能与皇宫大内相比,却也是幅地宽阔、堂前列戟,绣闼雕甍、粉墙椒壁,为迎驾又广布灯烛、香烟缭绕,虽是初冬时节也不失华贵典雅。李治兴致不低,竟不至正堂,领着媚娘四处游逛,东指西望,诉说当年来舅舅家玩的事。
无忌在旁相随,听他如数家珍也觉欣喜,戒心放下不少,对媚娘的态度也和蔼不少:“外面天冷,昭仪身子也不便,陛下还请驾临正堂。”
趁他们游逛之际,正堂早备好酒宴,长孙冲做事心细,菜肴一样样捧给宦官过目,这才敢摆上来。三人来至堂内,李治坐正位,媚娘却推元舅坐上首,自居下首;堂内除了几名宦官,只长孙冲、长孙淹两兄弟侍立伺候。
李治敬过舅父,又赐冲、淹二人饮酒,所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