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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部分

武则天大全集-第2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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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武轮也隐约感觉到了,这位韦姑娘似乎对自己有点儿投怀送抱的意思,可他哪敢胡来?现今身处险境,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全,岂敢和母亲的侍女勾勾搭搭?

    他赶忙把头低下,再不看韦团儿一眼:“请姐姐回禀圣上,就说我感念她老人家的恩德,也请她保重身体。另外我近来甚是无聊,想搞些音乐自娱,烦劳姐姐代我请示圣上,能否拨几名司常寺或内教坊的乐工过来,方便谱曲作歌。”这是韬晦之策——他固然喜欢音乐,此举却更是为了让母亲对他放下戒心,以为他只想着娱乐,对朝政没有野心。

    “奴婢一定奏明。”韦团儿一口应下,却又笑盈盈道,“殿下喜好丝竹,真是颇有天皇遗风,听闻天皇大帝昔日曾组织乐工作一曲《春莺啭》,殿下可知此曲来历?”

    武轮却不解风情道:“前朝旧事非我所知,姐姐还是去向教坊之人询问吧。”转而朝外高呼,“王晛何在?内外有别,本王不便相送,你代我送韦姐姐出去吧。”

    韦团儿见他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心里一阵阵发凉——我何尝亏待过你?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还不是我跑来告诉你?天底下还有比我对你好的人吗?为何你却畏我如虎呢?

    “韦姑娘,请吧。”王晛过来施礼。

    “唉……”韦团儿无奈而去,迈出东宫之际她回溯方才之事,想起了武轮那群妻妾——那刘氏生得端庄秀丽,生下嫡长子成器;窦氏更是国色天香、俏丽动人,而且出身关陇名门,听说生了三个儿女。他身边尽是这样的人,哪在乎我这一介宫女?当年女皇好歹是个才人,我又算什么东西?想走这条路是不是太异想天开?

    但此事关乎她的前途命运,韦团儿是不会放弃的……

    二、七臣之案

    新春之际明堂祭礼顺利举行,依旧是皇嗣武轮、皇孙武成器充当亚献、终献,这似乎意味着立嗣风波已结束。女皇又重新任命了四名宰相,以凤阁侍郎任知古、地官侍郎狄仁杰、冬官尚书裴行本、夏官尚书杨执柔为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杨执柔品貌端庄、待人谦和,才干却不出众,资历也不深,但他是弘农杨氏之人,隋朝观德王杨雄的曾孙,论起来是女皇母族的侄儿,故而得到重用。在简单调整宰相班子之后女皇宣布改元,改天授三年为如意元年。

    “如意”是句再普通不过的吉祥话,但就和民间图吉利一样,恐怕正因为女皇心里并不如意,才期盼事事如意吧?或许女皇觉得真心拥护自己的人还是不多,这一年她又大开洪恩,将各道存抚使举荐的人才不加考核一律授官,霍献可等二十四人为监察御史,徐昕等二十四人为著作郎,崔宣道等二十二人为卫佐,王山龄等六十人为拾遗、补阙。朝廷凭空多出一百三十名官,这明显是笼络人心的手段。

    其实不如意的绝非女皇一人,武承嗣何尝不是满腹委屈?岑长倩一案的起因是联署推荐他当太子,实际上唆使来俊臣制造冤案的人也是他,如今作梗的人倒是杀了,可立他为太子的事却没下文了。两位公主和李贤之子被监禁,武轮却未受丝毫波及,还冠冕堂皇充当祭祀的亚献,而且继任宰相的任知古、狄仁杰、裴行本照样不是他能掌控的人,连杨执柔也算不上朋友,这样安排究竟何意?崔神基、李湛等功臣子弟得到封赏,来俊臣也升了两阶官,唯独他没捞到一丝好处,一场辛苦为谁忙?武承嗣实在摸不清女皇在盘算什么,当然他也不敢直截了当去问,唯有继续想办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明堂祭祀结束一个月后他又逮住机会,炮制出一起大案,该案的始作俑者是侍御史郭弘霸。

    郭弘霸在高宗时期入仕,原本担任宁陵县丞,因在徐敬业叛乱时自请统兵出战而一举成名。其实宁陵距离扬州甚远,朝廷就是再无人可用也不至于派个小小县丞统兵,这次请战完全是媚上之举,但当时正逢裴炎逼宫,武曌急需振奋人心,故而下诏褒奖,晋升他为监察御史。因为他在请战奏疏中称“往讨徐敬业,臣誓抽其筋,食其肉,饮其血,绝其髓”,所以同僚给他起了个绰号,唤作“四其御史”。

    郭弘霸从地方调入朝廷,官是升了,惜乎再无建树。他才智平庸、读书不多,资历也不够,在能人辈出的洛阳哪混得开?可就在他灰心丧气之际武曌在宫门设立铜匦,大规模的告密冤狱开始了。郭弘霸又看到一条通天大道,于是和周兴、来子珣等酷吏打得火热,也跟着罗织罪案陷害大臣。两年前羌人作乱,芳州(今甘肃迭部)刺史李思征出兵平乱,因行动稍迟被部下诬告谋反,郭弘霸主动请缨审理此案,对李思征施以毒刑,最终屈打成招,踩着无辜者的血晋升侍御史。

    不过随着女皇改朝换代,郭弘霸再次感到危机重重,酷吏的日子似乎也不好过,周兴、索元礼相继殒命,连和他关系最好的来子珣也倒了霉。当初来子珣挑起史务滋一案,事后顶替被杀的阿史那惠担任羽林中郎将,可没高兴几日便被周兴之事牵了进去,落了个流配爱州(今越南清化)的结局。这样发展下去,会不会轮到他郭某人?

    郭弘霸惶惶不可终日,觉得这条路走不通了,想另谋存身之道,于是转而把心思花到魏元忠身上。魏元忠官居左御史中丞,是他的上司,况且上过刑场又被女皇赦免,足见圣眷颇深,巴结此人绝对错不了,即便不能升官,也能在危难关头留个后路。

    为此他时刻关注魏元忠的一举一动,处处逢迎殷切至极。去年魏元忠忽然染病,多日未能值公,肃政台的下属前往探望,郭弘霸不甘落后,也跟着大伙去了。探问病情后众人说了些祝愿康复的话纷纷离去,他却不走,竟闯到魏元忠的后宅,拿起魏元忠的便盆,大模大样尝了一口便液,笑道:“卑职不才,能尝便液验疾轻重。味甘者病重难愈,公之便液甚苦,足见大有好转,不日就将痊愈。可喜可贺!”

    我操心你的病,肯为你尝便验疾,这对你还不够好吗?郭弘霸自以为这招很高,殊不知弄巧成拙。

    魏元忠何许人也?敢作敢为、性情高傲,怎瞧得上此等伎俩?而且他饱读诗书,对尝便验疾之事再清楚不过——春秋之际吴国灭越国,越王勾践失身为奴,曾为吴王夫差尝过粪便,并言“夫粪者,谷味也。顺时气则生,逆时气则死。大王之粪,味苦且酸,正应春夏发生之气,故将痊愈”。郭弘霸的举动明显是效仿勾践。人家勾践屈媚吴王乃是计策,后来回到故土复国报仇,反把吴国灭了,他郭某人又揣着什么心思?人家说粪便之味当应时气,春夏味道当苦,郭某人就说味苦一定是好的,季节根本对不上,简直是东施效颦。

    魏元忠被他恶心坏了,当即把他轰走。过了几日病情好转,魏元忠回到宫中理事,跟同僚说起此事,痛斥郭弘霸是谄媚之徒,众人无不耻笑,自此“四其御史”又多了个新称号“尝粪御史”。郭弘霸白吃一嘴屎,不但没捞到好处,还弄得声名狼藉,就此恨上魏元忠。恰在这时岑长倩、欧阳通等人的冤案爆发,来俊臣一口气整死了四名宰相、两位驸马、数十家大臣,因此官升两阶,郭弘霸原以为酷吏之途没希望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大好处,而且来俊臣的背后似乎有魏王支持,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反正名声已坏,还痛改什么前非?他立刻和侯思止、王弘义等索元礼的余孽都投效到来俊臣麾下,继续干杀人害命的勾当。

    郭弘霸虽不曾去尝来俊臣的粪,却也没少下功夫,溜须拍马自不必提,没多久就混得烂熟,因而提议构害魏元忠。而此时来俊臣也有想要加害之人——因为迎合上意除去周兴、岑长倩,来俊臣官升从六品司直,更认准了制造罪案这条道,眼下所有酷吏都投靠他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对手。司刑丞徐有功、李日知尚在,岑长倩这类女皇默许的案子他们不可撼动,但其他冤案他们依旧能从中作梗,来俊臣要想肆无忌惮地害人,必须扳倒冤家对头。可是徐李二人素来清正谨慎,直接朝他们下手把握不大,所以他把目标锁定在李嗣真身上。

    李嗣真以右御史中丞的身份巡抚诸道,举荐了李日知、宋温瑾、袁嘉祚等人,深为武氏兄弟所恶,故而武攸宁以潞州(今山西长治)刺史病逝为由,表奏李嗣真接任其职,实际上是把他排挤出了洛阳。从恩怨角度来看,若朝他下手武氏兄弟绝对会大力支持;而李嗣真的罪名一旦坐实,他举荐的李日知很容易就会被罗织进来,继而顺着这条线继续攀扯,便能将徐有功、杜景俭等司法官员一网打尽!

    来俊臣正酝酿此事,郭弘霸提议害魏元忠,两人一拍即合。反正要炮制大案,拉进来的人越多越好,再说魏元忠是御史中丞,酷吏们多居御史之职,扳倒此人大家都获益。不过这么大的事他不敢自专,又去请示魏王,武承嗣当然乐意——去年起复之人多半与自己作对,趁着先前一案余威未尽,何不将台面上的李唐旧臣清除干净?这无疑又是对武轮的沉重一击,说不定借这股风自己就能入主东宫啦!

    武承嗣当即承诺全力支持,还鼓励来俊臣把案子搞得越大越好,于是所有酷吏都行动起来,诬告信立时塞满铜匦,目标直指最有影响的七位李唐旧臣——宰相任知古、裴行本、狄仁杰,司礼卿崔宣礼、文昌左丞卢献、御史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真。

    武曌猛然接到这么多上告也很吃惊,这次事件与岑长倩之案不同,并非她策划默许的,因此甚感矛盾。平心而论她很看重这七位大臣,尤其是狄仁杰和魏元忠,但她心里也清楚,这七人最早都是李治提拔的,心里八成也怀念李唐,究竟该不该严惩?无论如何案子已经出了,甭管是不是冤案先审审看,于是下令批捕。几位重臣立时被打入诏狱……

    追根溯源,一切的起因就因为魏元忠心直口快得罪小人。按理说他上过一次刑场了,而且上次也是因为得罪小人,侥幸逃过一劫就该吸取教训,但他偏偏我行我素,就是改不了桀骜的脾气。哪怕关进诏狱,还是一副满不在乎之态,优哉游哉在牢里一躺。提审之际他非但不认罪,连动都不动一下,最后狱卒拽着他的腿,硬把他拖至堂上。

    负责审讯他的是侯思止,见此景勃然大怒:“好大胆子!分明是无视本官。”

    魏元忠躺在地上一见是他,心中暗自冷笑——这侯思止本是醴泉县(今陕西礼泉)一个卖饼的小贩,生性憨直蠢笨,因受人挑唆状告舒王李元名谋反被索元礼收纳,面圣之际女皇嫌弃他胸无点墨,本想赏点儿钱打发他回家,他却按索元礼所教回答:“獬豸也不识字,但能用角顶坏人。”故而打动圣心,受任为御史。

    魏元忠恃才傲物,哪瞧得上这种人?便存心戏耍他,笑道:“我魏某人命苦啊!骑驴摔下来,脚还挂在镫里了,被驴拖得满处跑。”

    “混账!”侯思止听他讽刺自己是蠢驴,更加火大,“人是木雕,不打不招;人是苦虫,不打不承,看你还能威风几时?跪起来!亟承白司马,不尔受孟青。”

    “什么?”

    “亟承白司马,不尔受孟青!”

    “你说什么?!”

    “亟承白司马,不尔受孟青!”

    这次魏元忠不是戏耍,是真没听懂,不禁坐了起来:“你究竟说些什么?”

    侯思止被他气得五迷三道,举起惊堂木把公案拍得山响:“速速招认谋反,不然大棒伺候!”

    “啊?!”魏元忠一愣,仔细思忖他方才那句话,又不禁仰面大笑——原来这是句狗屁不通的浑话!

    侯思止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当上监察御史见身边的同僚都引经据典、三六八句的,未免自惭形秽。他也想长点儿学问,却又没耐性读书,于是就胡诌出一些话,表面看似有深意,其实驴唇不对马嘴。所谓“白司马”指的是洛阳城西的一个地名,白司马坂(山坡)。前不久女皇想在那儿修一座佛像,叫群臣讨论,故而这四个字常出现在官报文书中。侯思止倒识得“白司马”三字,可最后那个“坂”实在不认得,但他瞧这字里有个“反”,便想当然以为也是谋反的意思。“孟青”是人名,此人原本是博州城的守门士兵,三年前宗室谋反,琅琊王李冲自博州起兵,结果大败而归,进城之际孟青趁李冲不备,猛然跃起一棒将其打死,因而被女皇奖赏为游击将军。孟青棒杀李贞,这件事被侯思止听闻就当成了典故,信口以“孟青”二字指代刑棍。“亟承白司马,不尔受孟青”意思就是“速速承认谋反,不然刑棍伺候!”这路话谁听得明白?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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