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大全集-第18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54章 太子去世,媚娘重导权力部署()
一、风波再起
上元元年(公元674年)金秋,大唐迎来了一场难得的大丰收,虽说这次丰收不及永徽五年、麟德二年的粮食产量高,却是咸亨重灾后第一次大稔,只要有粮食,生活便有希望,黎民百姓无不为之欢腾。
李治也甚感宽慰,加之经张文仲、明崇俨的调养,近来病体稍觉恢复,于是宣布大酺三日普天同庆。所谓大酺,是特许天下一切士农工商聚饮庆贺,在这三天里百姓无需劳役、衙寺无需理事、公卿百官也无需上朝,所有人都可以大吃大喝举酒相贺。固然新罗的征战没有结束,朝中还有许多隐忧,但适当自娱似乎也可提振国家气势。为此在九月十五日,也就是大酺第一天,李治和媚娘登临翔鸾阁,与百官同乐。
翔鸾阁位于含元殿以东,与西侧的栖凤阁翼然竦峙、遥相呼应,是外朝的最高建筑,再加上龙首山原有的山势,登临其上整个皇宫都一览无余。
瓜果梨桃,水陆毕陈,丰盛的御宴摆在面前,二圣却动都没动,只顾着瞻望楼下的热闹景象——为了庆贺丰收,更为了讨皇帝欢心,天街之上设摆了无数宴席,西至龙尾道,东至含耀门,京师九品以上的职事官都来了,三五知己凑在一处,推杯换盏有说有笑,有的似乎还嫌宫宴不够丰盛,又从家中带来许多美食与同僚分享。阁楼正对面的东朝堂,前后殿门尽开,太子李弘坐南朝北也设一张宴席,东宫僚属、崇文馆学士均在场陪同;而朝堂阶下两侧已连夜搭建好两座大棚,李贤与沛府群贤宴于东,李显与周府群贤宴于西,他们还各自召集一帮乐工百戏,要奏乐表演为二圣助兴。昭训门外的金吾仗院,干脆设了临时的大灶,烹牛宰羊、屠狗杀鸡,宦官小使忙得不亦乐乎,一碗碗刚出锅的肥肉分送守卫皇宫各处的将士,人人都能沾到点儿喜气。
李治望着这壮观的场面,笑逐颜开心情大畅,高举酒杯道:“朕与众卿共饮此杯,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万岁、万岁、万万岁……”霎时间人声鼎沸,楼下所有人都举杯呼应着。郝处俊、戴至德等宰相在阁内另设一席,也纷纷举杯来到窗前,一边向二圣祝贺,一边向楼下同僚敬酒。
一杯饮罢,李敬玄笑呵呵凑前两步,手指楼下道:“陛下快看,那是谁来了?”
“嗯?”李治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西面有三人绕过一桌桌酒宴,正快步往这边走来。他自从风疾发作,双眼昏花,辨不清来者是谁,只知左边的似乎是个三品官、右边是个四品的——改元大赦之际他曾下诏修改服色规定,三品以上穿紫袍,腰系玉带;四品官穿深绯,腰系金带;五品服浅绯,金带;六品服深绿、七品服浅绿,银带;八品服深青、九品服浅青,铜带。这次改易之后官职大小一目了然,仅凭服色便可看出品阶。
媚娘比他看得清楚,笑道:“左边是刘审礼,右边的是来恒,那中间之人……咦?”刘审礼乃先朝刑部尚书刘德威之子,从戎多年,如今官居工部尚书;来恒是来济的兄长,现任黄门侍郎;而走在正中的却是个身穿粗布衣的无品之人,但刘审礼、来济竟对他格外恭敬,那究竟是谁?媚娘觉得此人面熟,却一时想不起。
李治揉了揉迷离的双眼,努力审视那个人,忽然腾地站起,绕过宴席便要下楼去。范云仙赶忙搀住:“陛下保重龙体,有事只管吩咐奴才,切莫劳动大驾。”
“不!”李治兴奋得像个孩子,“元超回来了,朕要下去迎他。”
尚药奉御张文仲随侍在侧,也过来劝阻:“陛下,举动莫过急,留神头晕……”正拉扯间听得“咚咚”声响,三人已踏上楼梯。
走在正中的薛元超倏然抬头,恰与李治四目相对,愣了片刻重重跪倒在楼梯上,手脚并用,一步一步直爬到李治双脚前:“罪臣蒙赦而归,向陛下问安……”话未说完已唏嘘不止。
“真的是你!”李治激动不已,屈身抱住他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相较李义府、来济、李敬玄等人,薛元超与李治的关系最亲近。他不仅是东宫旧属,还是李治少时玩伴,受李世民指婚娶李元吉之女和静县主,又因他姑母薛婕妤曾是李治的启蒙老师,极受优容。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薛婕妤与上官仪煽动废后,被迁居静安宫软禁,直至前几年去世;薛元超也遭牵连,流放岭南,至今整整十年,多亏这次大赦才有幸回归。虽说岭南官员都知他和皇帝的特殊关系,衣食住行颇加照顾,也不让他参与劳役,但从距宰相只有半步之遥的高位跌下来,心情自然郁闷,方逾知天命之年须发就几乎全白了。
李治望着委顿不堪的好友,又想到自己也是年近半百风疾缠身,不禁长叹:“时光荏苒,岁月无情,昔日少年郎,今朝已是俩老翁。自你走后,朕几度想召你回来,只是……唉!”平心而论,将薛元超流放,李治确实于心不忍,甚至可说是在媚娘威逼下做出的决定,事后他很想把好友召回,只是这关乎废后事件的大是大非,媚娘又一直涉足朝堂,实在没法翻案,若非大赦,薛元超恐怕仍要在岭南继续受苦。
时隔多年,薛元超能说什么呢?唯有表态:“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臣既有罪理当如此,绝不敢埋怨陛下。”
李治紧紧攥住他的手:“咱们君臣牢记此憾,自今起共为社稷,彼此珍重……来来来,陪朕一同饮宴。”说罢拉他到御宴前。
薛元超千恩万谢,却见媚娘正高居楼上,竟吓得浑身颤抖,慌忙撒开李治的手,伏倒在地不住叩首:“罪臣参见皇后陛下。”他这辈子可算吃尽这女人的苦头了。当初李义府是媚娘亲信,侍御史王义方弹劾李义府,因为王义方是他举荐的,连累贬官;好不容易爬回高位,李义府倒台,因他又和李义府是朋友,再度贬官;这关刚闯过去,废后事件他又被流放十年之久。就因为这个女人,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本来跟皇帝是挚友,却弄得这般灰头土脸,武皇后简直是他的克星!
媚娘对他倒还算礼遇,竟也站起来:“薛爱卿,圣上一直挂念你,如今你们君臣挚友总算重逢了,快来坐。”
薛元超哪敢唐突?连连摆手:“君臣有别,何况我如今只是一介布衣,还是在旁侍奉吧。”说罢便往郝处俊、李敬玄等人身后一站,执手而立目不斜视,任凭李治再三邀请也不敢再亲近。
昔日好友谨慎成这样,李治暗自惋惜,却转而对媚娘道:“元超学识精湛、才智过人,早年就曾担任黄门侍郎,这次归来朕想任命他为谏议大夫,你看如何?”谏议大夫官阶正五品上,专门负责对朝政提意见,却不属于御史台管辖,在中书门下。这虽是个闲职,但李治的用意很明显,先叫薛元超熟悉一下现今朝政状况,接下来应该就是拜相了!
媚娘远远打量薛元超,心知此人跟自己恩怨也不少,但见他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全然没了当年的锐气,不禁暗自冷笑——受了这么多打击,此人总算学乖了!索性直言:“陛下与他乃总角之交,即便任为宰相又有何不可?”
“正是!”李治要的便是这句话。
说话间又听乐声响起,下面的好戏开始了。李贤、李显分别坐镇东西棚,两府属官乃至召集的民间艺人各显其能。但见东棚外已坐定二人,身穿青纱长袍,头戴进贤冠,颇有古意;一抚琴、一弄箫,乐声清幽相得益彰。楼下群臣见此情形不禁连声叫好——这两人大家都认识,抚琴的是沛府侍读刘讷言,吹箫的是法曹参军格希元,两人都是三绺墨髯相貌清秀之人,换上古装更显风雅,琴箫唱和天衣无缝,潺潺如流水,波澜如松涛,这一曲《高山流水》使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倾倒。正陶醉之际,忽觉曲调大变,紧接着东棚幔帐拉开,棚内数十人乐器在手齐声演奏,丝竹琵琶,笙管笛箫,编钟大吕,箜篌羯鼓,清雅之声全然掩盖,换了一首激扬欢快的乐曲,然而既非《庆善乐》又非《破阵乐》,众人闻所未闻。
李治自幼精通音律,闭目倾听,觉此曲起承转调颇为新奇,但是宫商不调、奇正不合,颇有故意卖弄花哨之嫌,算不上一等的雅乐,不过大体还算悦耳,演奏得也算认真。李敬玄一旁凑趣道:“此曲名唤《宝庆乐》,据说是沛王千岁亲自为陛下而创。您快看,演奏者皆是沛王府群僚。”
李治睁眼望去,果见演奏之人竟无一乐工,除了群贤掾属,就是李贤身边的宦官,想必是众人早就精心演练过的。就连张大安、许叔牙两名白发老儒也在其中,一个击节、一个鼓柷;李贤就站在正中央,意气风发精神抖擞,挥着磬槌子,指挥着整个乐章。李治对媚娘道:“贤儿真是有心人。”
媚娘却未作理会——她分明看见高真行之子高岐也在人群中,抱着箜篌拨弄得正起劲。因为最近李贤跟宰相们走得太近,她对这个孩子越来越有意见,今日见他人前卖弄大出风头,心内越发不喜。
“哟!快看那边!”刘审礼一阵惊呼。众人这才发觉李显那边也开始表演了,西棚敞开处,有两个肌肉虬结的大汉袒露上身,蹦跳着角抵起来。极为难得的是,这俩人有一个浑身肌肤雪白,似是从大秦(东罗马帝国)而来,另一人皮肤黝黑,像是昆仑人,却有非同一般的个头和强壮,令人叹为观止。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到西边,一场角抵尚未结束,又见西棚内一阵大乱,各式各样的艺人豁然而出,有耍盘子的,有顶大缸的,有戴着面具跳突厥舞的,有翻着跟斗打羯鼓的,鱼龙百戏精彩纷呈。有个大汉挓挲臂膀,昂着头,脑门上顶着一根两丈多的竹竿,而竿子顶端还站着个花衣小童,正优哉游哉吹笛子;有个穿红袖袄的丫头玩陀螺,奇在她面前竟有大大小小二十多陀螺一并旋转,她却只拿一根皮鞭,左抽右打游刃有余;还有一个身材高挑、容貌诡异、瘦骨嶙峋的波斯人,手里攥着一枝火把,时不时送入自己口中吞咽,正在众人惊讶之际,又见他两腮鼓起,一个炽烈的大火球从嘴里喷出!
众人看了心惊肉跳,李治却不禁失笑:“果是显儿的做派,简直把西市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弄来了。”
戴至德、张文瓘等人却不住摇头——周王李显实在不成话,这里是皇宫,把一群江湖艺人召进来胡闹,成什么样子?昔日隋炀帝就爱这些玩意儿,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结果连国家都亡了!
媚娘也不以为然,看看东边,再瞧瞧西边,都觉索然无趣,回头望了望坐在阁楼角落的小儿子——旭轮如今十三岁了,依旧住在宫里,这孩子生性恬淡又极为腼腆,不跟哥哥们凑热闹,这么热闹的百戏也不动心,依旧坐在他那张小席边,细嚼慢咽吃着。刘祎之竟不劳宦官动手,亲自为他布菜,还时而向旭轮念叨几句珍惜粮食、爱惜黎民的格言,看来这位师傅算是选对啦!
正在此时,太子洗马贺纪、太子家令阎庄匆忙登楼觐见,低眉顺目道:“启禀二圣,太子身体不适,恳请回宫休息,命我等侍奉圣驾。”
李治、媚娘闻言向正南望去,确见李弘脸色惨白,却仍恭恭敬敬伏在东朝堂玉阶上,向父母遥叩作别。李治赶忙挥了挥手,示意他只管去;李弘再拜谢恩,王君德、蒋孝璋这才一左一右搀其起身,东宫众臣僚也纷纷向翔鸾阁叩拜,簇拥着太子离去。
李治望了媚娘一眼,满脸忧色——冲喜不过是自欺欺人,弘儿的病越来越重,连蒋孝璋都束手无策,东宫之忧已瞒不住任何人,这可如何是好?
媚娘没说话,只是摸了摸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对她而言弘儿的病未必是坏事,虽然作为母亲她也很难过,但若不是弘儿身体差,她又岂能一直揽权不放?她真想对李治说一句:“放心,还有我。”但是此时宰相在侧,显然不合时宜。
不过热烈的欢呼声很快冲散了忧愁,群臣都争先恐后向东望去,只见《宝庆乐》已结束,又换了一曲浑厚雄壮的鼓乐。有两个身穿铠甲、头戴缨盔的青年武士正在对舞,其中一人正是李贤。他那身甲是用金丝编就的,紧紧箍住躯体,把他匀称的线条衬托得淋漓尽致,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芒,举手投足英姿勃发。文武百官此刻才发现,这位平素礼贤下士的沛王千岁竟还是豪放雄浑之人,颇有尚武之气,就像他祖父李世民一般英气勃勃。而另一人也不逊色,他穿的是银丝甲,相貌比李贤更俊美,柳叶眉、桃花眼,笑颦之间秋波流慧,竟有几分阴柔之美,然而他动作却大开大合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