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大全集-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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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百济驻军远涉海外已久,一直没得到朝廷抚恤,生者不能回国与妻子团聚,死者也无法魂归故里,众心不悦抗拒作战是明摆着的,换谁也不好指挥,将所有责任都归咎于刘仁愿实在过苛。
想至此他决定出班劝谏,却见李治抬手一指:“刘爱卿,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免了吧。将以诛大为威,以赏小为明,以罚审为禁止而令行。正因刘仁愿功高爵显,朕才要拿他作法。若惩他一人可使三军震服,有何可惜?此事朕意已决,断无更改!”
刘仁轨无可奈何——没办法,只好让他吃些苦,过几年再想办法召回来吧。
李治又补充道:“刘爱卿,朕决定由你兼任辽东道行军副总管,率领后续部队赴辽助战。”
“臣……遵命。”刘仁轨年近七旬,已不想再赴战场,但他心里也很清楚,此番出兵与百济之事不同,皇帝不仅是用他的才,更要用他的名。宰相领兵亲赴沙场,此举不仅是助战,更是要向天下人显示必破高丽的决心,所以他不得不去。
李治手捻胡须环顾群臣,越发森然道:“国家筹谋高丽之地十余载,先帝兵败之恨难道都忘了吗?今百济已灭、新罗已顺,焉能前功尽弃?国家法令非同儿戏,即日起在籍士卒再敢有逃逸者,一旦抓获就地斩首,妻子一并没为官奴,看谁还敢抗令!”说罢长袖一扬,又对贾忠言道,“朕命你随宰相同往前敌,巡查诸将、观察战况,回来把军情详细报与朕知……散朝。”
百官无不悚然,直至退出朝堂仍不敢擅发一语,媚娘的心事也没放下——虽说刘仁轨被派去打仗,但对她而言仍没什么改变,李治根本不打算再与她分享批阅奏疏的权力,戴至德、张文瓘等人也依旧不会执行她的懿旨。看来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今后只能做个规规矩矩的皇后,即便在朝堂上也只是个无聊的旁听者。
李治决心必灭高丽,也决心重树起皇权之威,过了几天他又召集太学博士、弘文馆学士,讨论修建明堂的事宜——据儒家所言,明堂乃古时天子布政、祭天之所,汉武帝、光武帝都曾修建,可是自汉末董卓焚毁洛阳殃及明堂之后,就再没有哪位帝王尝试过。如今已过去三百多年,早没人知道明堂是什么样子。皇帝突然动议,这可难坏了学士们,没黑带白地翻阅坟典到处查证,忙了好几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但李治的心情很迫切,下令一定要尽快考证清楚,拿个总的章程出来,为督促此事又于乾封三年三月改元总章。大唐定鼎以来高祖、太宗终身只用一个年号,但永徽以来已五次改元。事隔两月辽东战场仍未见多大战果,不过是攻取几座小城,侍御史贾忠言倒是回来了,李治和媚娘在宣政殿接见了他。
“高丽必平!”贾忠言见驾施礼后立刻抛出这个论断。
虽说只有四个字,李治听后却觉安心不少:“卿何以知之?”
“隋炀帝东征不克者,人心离怨之故;先帝东征而不克者,高丽未有衅也。今高藏微弱,权臣擅命,盖苏文死,男建兄弟内相攻夺,男生倾心内附,为我乡导,彼之情伪,靡不知之。以陛下明圣,国家富强,将士尽力,乘高丽之乱,其势必克,不俟再举矣。且高丽连年饥馑,妖异屡降,人心危骇,其覆亡指日可待!”
“嗯。”李治听他分析得条条是道,愈觉安心,继而又问,“那爱卿以为现今我军诸将谁最优秀?”
贾忠言低头思忖片刻,笑道:“薛仁贵勇冠三军;庞同善虽不善斗,而持军严整;高侃勤俭自处,忠果有谋;契苾何力沉毅能断,有统御之才;然夙兴夜寐,忘身忧国者,皆莫及李也!”
李治笑了,既是笑他说得有道理,也笑贾忠言处世圆滑,竟把所有前敌大将都夸奖一遍:“能做的朕都已做了,英公之能天下尽知,朕既把他请出来又全权委以三军,相信他老人家必能成功……你知道朕为何要修明堂吗?”
“臣不知……”贾忠言觉得这么说太简慢,又补充道,“天子圣德明照四海,陛下修此神宫想必是想谕天下人,要忠王事、守臣节、勤赋役、遵法度、孝……”
“没这么多啰唆的!”李治戏谑地一笑,“一言以蔽之,因为朕有预感,朕将要成为千古之明君!哈哈哈……”
“陛下圣明。”
沉默不言的媚娘悻悻瞥了李治一眼——不知为何,她觉得雉奴现在这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比犹豫不决时更可恶!
三、帝国巅峰
诚如贾忠言所说,战局很快有了转变。
昔日李世民亲征高丽之所以未能成功,主要因为在安市城下出现战略分歧。李道宗、李等将领认为应该纵兵深入、奇袭重镇,长孙无忌却认为应该稳扎稳打、步步推进,李世民最终采纳了后者的意见。事实证明这个战略是有问题的,《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在敌人地盘强攻硬打终究不能持久,粮草补给也十分困难,故而唐军虽然打赢了每一场战斗,却无法撼动坚城,最终精疲力竭败下阵来。
作为那场战争的亲历者,李绝不会重蹈覆辙,于是在经历一段时间的对峙,待敌人戒备渐渐放松之后,他于总章元年二月突然改变战略,亲率大军深入敌境,逼近辽东重镇扶余城(今吉林四平)。
此战充任先锋的依旧是薛仁贵,为了麻痹敌人,他仅率三千士兵冲锋挑战,众将见他带兵太少纷纷劝阻,薛仁贵却道:“兵不在多,在用兵之道。”毅然策马出征。果不其然,城内的高丽军见他兵少,倾巢而出欲将其全数歼灭。怎料唐兵虽少却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之士,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个个争先、奋勇拼杀,薛仁贵也再度展现“万人敌”的勇猛,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如砍瓜切菜般杀了个昏天黑地,最后竟以少胜众,斩杀并俘虏高丽士兵万余人。那些侥幸逃回城中的高丽残兵惊魂未定刚缓口气,李的大军旋踵而至,哪还守得住?只一阵冲锋,城池攻陷!
扶余城既入唐军之手,附近的高丽诸部心惊胆战——他们都知道扶余城是高丽在辽东最重要的军事据点,也是公认的坚城,这样一座城竟被唐军一战拿下,那凭自己手里的微弱兵力又如何抗拒?于是扶余平原上大大小小四十余城相继不战而降。
泉男建原本还陶醉于篡夺权力的胜利,转眼间高丽国已丢了半壁河山。这次他真的恐慌了,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失地,随即调集所有能上阵的士兵,共凑五万大军渡过鸭绿江,直扑扶余城。可老谋深算的李早料到他会来,命令契苾何力、刘仁轨、庞同善、薛仁贵、高侃、独孤卿云、李谨行等部全部集结于敌军必经之地薛贺水(今辽宁丹东赵家沟河),磨刀霍霍严阵以待。
薛贺水之战是东征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却也是毫无悬念的一战——攒鸡毛凑掸子,临时调集起来的五万名高丽军,岂是装备、战斗力乃至人数都远远优于他们的唐军的对手?结果薛贺水之战以三万多高丽人阵亡沙场而告终。
回溯以往历次战争,高丽军的优势在于凭借坚固城池防守,坚壁清野、以逸待劳是盖苏文屡次逼退唐军的秘诀。而泉男建却把大量士兵驱赶到扶余川那等平坦开阔之地与精于骑射的唐军打阵地战,焉有不败之理?不过泉男建也有苦衷,毕竟他的权力是篡夺来的,他哥哥泉男生才是真正承继父亲的人,如今哥哥头顶着辽东大都督、平壤道安抚大使的官衔杀回来了,若不尽快打两场胜仗,必然人心动摇不可收拾,长久对峙下去说不定哪天他就会被部下绑起来交付唐军。所以他就像一个快要输光的赌徒,恨不得立刻翻本,一下子把所有赌注都扔出去,结果更是血本无归——或许从他们兄弟反目的那一刻,高丽已注定要灭亡。
此战之后高丽再无力组织大规模反攻,唐军势如破竹一路奏凯,很快拿下大行城(今辽宁丹东),据守鸭绿江的高丽军非但没能有效抵抗,反被唐军一击而溃,追杀两百余里,顺势取下辱夷城(今朝鲜永柔)……
时至八月,李大军已兵临高丽国都平壤,南路郭待封、窦义积等部顺利赶来会合;刘仁愿虽遭流放,其部都督司马沙吒相如、中郎将黑齿常之继续领兵,总算也赶到平壤;同时新罗军金仁问、金仁泰连夺十二座城池,扫清了外围之敌。
平壤无疑是固若金汤的坚城,六年前苏定方曾围攻八个月不下,最后不得不黯然收兵。可是这次不同了,它已经变成一座孤城,四面八方尽是黑压压的唐军,无法再坚守下去,被攻陷只是时间问题。
高丽国王高藏长期大权旁落,早已心灰意冷,此刻见大势已去,再不愿为泉男建陪葬,率领九十八名官员偷偷坠下城墙,手持白幡向李投降,其中竟然还包括盖苏文第三子泉男产。泉男建愤恨不已,却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投降也没有出路,只能负隅顽抗。不过他的一个心腹部下最终出卖了他,暗通唐军趁夜打开城门。
总章元年九月癸巳(公元668年10月22日),唐军占领平壤,泉男建走投无路拔剑自刺,可惜没能致命,终被李俘获,同时被俘的还有逃亡至高丽的百济末代国王扶余丰——至此,立国长达七百年的高丽王国彻底覆灭。
这是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昔日隋文帝发动三十万大军征讨,未踏上高丽国土就遭遇天灾瘟疫,将士十亡八九;隋炀帝耗尽国力三次东征,不仅没能取胜反闹得义旗遍野,最终葬送了隋朝江山;李世民天纵神武、英勇盖世,御驾亲征依旧是铩羽而归。即便李治自己,也曾在龙朔二年遭遇失败,并险些丢弃已经到手的百济之地。如今隋唐两代四位帝王的夙愿终于达成了,而中原王朝领土之广也在这一刻达到了古所未有的巅峰!
总章元年十二月,李押解着高丽之役的全部俘虏回到了长安,李治为英勇的将士们举行了盛大的凯旋仪式,并在昭陵举行献俘礼。本着一向宽大为怀的原则,除将首恶泉男建、扶余丰流放岭南之外,其他俘虏全部赦免,并授予官职。高藏被封为司平太常伯、员外同正(工部尚书,员外同正是享有此官职相应待遇,不履行其职务),泉男产被封为司宰少卿(光禄寺少卿),泉男生投效有功,晋升右卫大将军。改高丽旧地为新城、辽城、哥勿、卫乐、舍利、居素、越喜、去旦、建安九个都督府,下辖四十二州、一百余县;并在平壤设置安东都护府,晋薛仁贵为右威卫大将军,封平阳郡公,检校安东都护,统兵两万镇抚其地。一代名将李在古稀之年再建大功,加封太子太师,英公封邑也增至一千一百户;郝处俊晋升东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跻身宰相行列;契苾何力授从二品镇军大将军,封凉国公;高侃晋升左监门卫大将军,庞同善为右金吾大将军,李谨行为右武卫大将军,郭待封为左卫将军,其他将领也各有升赏……
南郊祭天,太庙报捷,李治高兴得开怀大笑,满朝文武、三军将士也无不喜悦,似乎只有一个人除外——皇后。
媚娘深切感觉到,李治似乎不再需要她参政了。虽说她依然坐在朝堂上、依旧接受百官的朝拜,却已丧失了影响力,仿佛只是件漂亮的摆设,李治已有足够的能力和自信处置一切,那些宰相也不再把她的话当回事。
她万万没想到,一次生育和一场战争会改变这么多,她再次有了被李治抛弃的感觉。可是作为一个皇帝,李治操弄本就属于自己的权力,难道有错吗?不过媚娘不会罢休,她还有一计。虽然被俘之人已经宽恕、有功之臣已加表彰,但她知道还有一群人等待抚慰,这正是她邀取人心、再树声望的机会。
然而朝堂之上她还未开口,太子李弘突然出班请奏:“前番父皇有诏,在册征辽将士有逃亡者,限期内不归或首而复逃者一律斩首,妻子籍没为奴。如此牵连罪者极多,或遇病不及队伍,或因樵采为贼所掠,或渡海漂没,或深入贼庭为所伤杀。军法严重,同队恐并获罪即举以为逃,军旅之中,无暇勘当,妻子没官,情实可哀。《尚书》有云‘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今大功已成、普天同庆,儿臣恳请父皇广施宏德,赦流亡之人,免其配没。则天下幸甚!万众幸甚!”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感人至深,他清瘦而略显稚嫩的脸上也充盈着迫切的表情,果真是源于一颗仁爱之心。而这恰恰就是媚娘要说的,她没想到竟被自己儿子抢先了。
“是啊……太子之言甚善!”以刘仁轨、郝处俊为首的官员纷纷赞许,出班一同请命。
“好。”李治当即应允,“念在